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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藝宣傳隊(許衛國)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重新導向自 文艺宣传队 许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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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藝宣傳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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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藝宣傳隊中國當代作家許衛國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文藝宣傳隊

淮北農村最萎靡的季節,是秋雨連綿的時候。這雨不大不小,不大到點點滴滴,不緊不慢;不小到如霧如汽,攥一把空氣都濕漉漉的。雨絲死死拖着滿天鉛雲,好像天地要合併似得,田不能下,路不能走,泥濘之外還是泥濘;草屋漏了,草堆漏了,潮濕之外還是潮濕,草鍋本來就倒煙,加上柴火濕水了,吹口氣,亮一下就滅,只熏得婦人淚眼婆娑。一個夏季失去的睡眠,被這連續的陰雨給補足了,補過了度,床上的歡娛短暫而越顯單調,更留下好長的寂寞和空虛。豬圈裡的豬變成泥豬,在反覆朝圈外突圍,圈裡泥水讓它無安身之地,羊也在棚子裡瑟瑟發抖,熬心的叫喚着,潮濕的雞失去美麗的外表,羽毛爛樹葉般披在身上,露出片片肌膚,貓在打盹,麻雀在養神,老鼠在休眠,屋檐的雨水在耐心地滴落。低矮的小屋裡成了囚籠,要離開囚籠,使身心解放一下,那只有去大隊部。

大隊部里,二胡、笛子,陽光一樣的明亮,姑娘們的歌聲藍天一樣寬廣,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傳播着陽光和熱鬧。這裡沒有陰暗和寂寞。姑娘們是幾個隊精心挑選的,不說她們如何漂亮,光十八歲的大紅子,已經有十九個媒人來提親了,好的有化肥廠的,縣城青陽街的,還有一個排長寄來照片左一張,又一張,有手握鋼槍的,有胸懷紅寶書的,那做派一看都是為姑娘而表演。那後生也都是縣中剛畢業的,臉還白着,腿還直着,腰還細着,像個演戲跳舞的材料。幾個老朽,別看他老,別看他們家庭出身不好,拉胡琴的是地主兒子,人家會拉胡琴,就不講究敵我了,再說有毛澤東思想在,你個地主兒子也算不了什麼,而且人家還是為毛澤東思想伴奏呢。吹笛子的是知青老狗,資本家後代,可人家還會譜子,還會舞蹈,白毛女那個倒踢紫金冠,給你旁人把腿給砍斷了,腰折了,也達不到那個動作標準,知青老狗就行。老書記就說,就這點事,干好了,都給你們滿勞力工分。

當然,就這點事,也不是要你們整天在那裡玩耍,定期要給大傢伙匯報演出呢。演什麼呢?馬少文會編節目,什麼表演唱《四大嫂學毛選》、什麼對口詞《學習大寨掀高潮》、天津快板《毛主席指示放光芒》,一夜間就編出來了,再移植《紅燈記》、《沙家浜》、《智取威虎山》等幾個樣板戲片段,唱幾個流行歌曲,一台節目就出來了。詞出來,就譜曲,不會譜曲,就套現成的其他歌曲的旋律,效果一樣的好。還讓人覺得這曲子是萬能的,什麼詞套進去都能唱呢。馬少文能編會導,就是經常弄得姑娘們心煩意亂,在公社匯演,晚上睡到姑娘床上,硬說是發癔症了,腦子不聽使喚了。千真萬確!書記說,戲你都會編,這個你能不會編?下次不要再發癔症了。鬼才信呢。要真發癔症,我送你去淮陰精神病醫院。後來沒聽說馬少文再犯癔症了。

每到晚上,剛剛還說,今天鋤地都累死了的小青年,飯碗一撂就來了,厚臉的站第一排,找空子和熟悉的姑娘說話,膽小的就趴在窗戶或人群後邊窺視,區位不一樣,心都一樣,都巴不得視線如手,能在姑娘們身上撫來摸去,而這只是起碼要求。這時民兵營長朱禿子風暴一樣進屋,就邊推人,邊大聲嚷嚷:我看誰再擠?破壞宣傳,我能治你,信不信?人群後退,他轉臉,面對姑娘們,副導演似的,手一擺,說,好了,不擠了,重來一遍。

人群中,光棍朱翠俠,取了一個女人的名字,試圖以此來弱化自己的慾火或自慰。每晚他默默凝視女孩,最亢奮。看着姑娘出去小解,他就遠遠尾隨,他熊熊慾火,但不敢試水,他性器如剛,但不敢碰軟,他趴在草堆一端聽那噓噓嘶嘶的聲音,想象產生聲音的器官,待姑娘走後,他就趴在地上聞那餘溫尚存的尿味——清香而醇濃。聞罷,朱翠俠回到屋裡,眼盯着剛才那姑娘,好像感情又加深了幾分似得,小歪頭看他神情專注如痴,有點嫉妒了,就說,你看你,熊眼跟日貓的一樣呢。

不久,宣傳隊開始公演,戲台子搭在大隊部門前。所謂戲台,是社員們堆了一天的土,平成的三十見方,二尺高的台子,台前左右各站一個木樁,上端一根木料橫着連接左右站着的木樁。上面掛兩盞馬燈,朱禿子此時越發興奮,大聲說少了,少了,不亮。剛接任他民兵營長職務的劉志軍說,各家都找交了,就這兩盞呢。朱禿子還是說,不行,不行。大隊會計說,不行,你站那兒就行了。眾人大笑,朱禿子摸頭退下。復又上場,擺擺道具,示意大夥鼓掌,指指點點場面秩序,每一個節目似乎都有他輔助表演。

演出之前,老書記把國內外大好形勢又說了一遍,把當前生產又強調了一遍。完了,他說,演出開始吧。他前排就坐。剛坐定,鑼鼓就排山倒海地響起來了。黑暗中,穿出四個年輕後生,頭戴軍帽,腰扎紅綢,威風凜凜,殺氣騰騰,一個箭步,一個震腳,左右手前後呼應,一人一句,說出了:山在起舞,海在歌唱,風在怒吼,凱歌嘹亮,南疆春早,北國花香,紅日照大地,紅旗迎風揚,狠斗封資修,消滅野心狼……全場頓時鴉雀無聲,未滿月的孩子,媽媽把乳頭緊緊堵在嘴上。後生們剛下,胡琴笛子潑水一樣響起來,一個小過門一結束,搽了胭脂,抹了口紅,畫了眼影,姑娘們天仙一樣飄然又奔涌而來。面目皆非,人們一下傻了,不知哪個是大紅子,哪個是彩俠,連巧雲媽媽都認不是自己的閨女了。心明眼亮的人,就得意地說,第一個不是愛俠嗎,那個拿紅寶書的是三鳳麼。旁邊的人就誇他眼力真好。有人就感嘆自己沒生個這樣的孩子,你看她們將來不會刨大土了,小高莊盛不下她們了。

咔嚓一聲,樹上的孩子掉下來,部分人稍稍回頭,又立即回到舞台,孩子的死傷似乎不是大事,重要的是節目還在演。聽說還有兩個人演小兩口子的,笑死人嘍。果然不錯,大五子和海平子演夫妻兩學毛選。海平媽媽在下面臉紅一陣,熱一陣,不敢左顧右盼,人家海平子跟沒事人一樣。後來這兩個並沒有成夫妻,原因是海平子眼高,嫁給了一個公社幹部,據說有過類似夫妻式的活動。大五子後來只是麻紡廠的工人。三十年後,他們在老年活動中心相遇,唱啊跳啊,大五子老婆知道他們年輕時的事情,就來干擾。

文藝宣傳隊不知怎麼散的,紅火的時候,秋雨連綿也不像以往那樣使人萎靡,使村莊萎靡。是形勢變了,還是老書記下台了?又好像是後無來者了,那一茬男女娶的娶,嫁的嫁,有玩好的,也有玩惱的,有玩的身敗名裂的,也有玩的白頭偕老的。總之,宣傳隊沒有了,村莊復於死寂。任何現代化娛樂工具也鬧不出那樣的動靜來了。雞鳴,狗吠,豬哼,牛喊,羊嗲,蟲吟,鳥啼,老鼠叫,風嘯雨滴答,樹葉嘩嘩……依然是遠方村莊晝夜的主旋律。[1]

作者簡介

許衛國 江蘇泗洪人。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