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書是件痛苦的事(周伶俐)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教書是件痛苦的事》是中國當代作家周伶俐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教書是件痛苦的事
從事着太陽底下最光輝的職業,可我要說,教書於我來說是件特痛苦的事。
我平生不喜歡講話,尤其不喜歡在公眾場合吵吵嚷嚷地說。靜靜地看書,靜靜地漫無邊際地想,或者三兩投緣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那是再愜意不過的事了。而教書是與此無緣的。你不僅要說,而且還要吵着說;不僅吵着說,還要反覆說。這個教室說了去那個教室說,今天說了明天又說,終於把一個很原野的人說成了雞零狗碎之徒。
教書是勤快人的事,朝五晚九,非勤快人不可,而我是個懶散的人。文人懶散在古時並不是什麼醜事,甚至引以為傲,因此,古代文人並不隱諱自己的懶撒。比如嵇康,疏懶成性,即是「不涉經學,性復疏懶,筋駑肉緩,頭面常一月十五日不洗,不悶癢,不能沐也。」王維和孟浩然也是夠懶的,王維說「鶯啼山客猶眠」,孟浩然說「春眠不覺曉」,哪裡是因為春困,明明就是賴床。可人家寫了幾千首詩,懶得任性!我輩一教書匠,教書自然是天職,所有心思自然應該在教書上。可我少年時就養成了個壞習慣,喜歡讀教科書以外的閒書,不僅看,還喜歡胡謅點文字;尤其喜歡熬夜,熬得人面黃肌瘦,瘦骨嶙峋,第二天早讀課的三塊錢也泡湯了,於是,勤快的同事太太們便盛傳着我的「懶」名。如果文字能上大雅之堂,「懶」也能懶得其所,可惜,我的文字太拙劣,連女兒都時常嘲笑我。況且,男人懶散無可厚非,雖有「懶漢」之稱呼,卻總比「懶婆娘的裹腳又臭又長」來得客氣。從「懶」當初形"女賴」便可看出,「懶」字從「女」,即「懶」是針對女子而言的。從前的女子要有「婦容」,即「早起三光」,早上起來,頭要梳,臉要洗,腳要裹,還要縫衣搗砧,主持中饋,伺候公婆,非夙興夜寐不可。如今的女子雖有職業,但對其要求並未放鬆,要「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能如此勤快的女子是引以為豪的。可見,女子懶散便是無德。
近年來更覺教書痛苦,尤其教語文。語言本是一個地域文化的載體和交流工具,說什麼語言自然應該入鄉隨俗的,可是,現在北方話席捲了大江南北,我在我的家鄉說的話學生都覺得土氣,更不說你和他們說家鄉的兒歌和俗語了。記得有一次,我舉「馱地凼,舞獅子燈,舞了一身汗,還說不好看」來說明方法要得當,可解釋了好一會兒,他們也不知道地凼和獅子燈是什麼。
悲哀!當年賀知章從浙江去京城西安,做了幾十年京官,回鄉時仍是鄉音未改。梁啓超在北京演講,也是用地地道道的廣東話,他的國語很差勁,可並沒有人對他說三道四。周作人給北大學生講課,用的也是家鄉話。而我輩現在卻要丟了講了幾十年的鄉言,悲哀啊!難道真要我放棄家鄉的生動的語言?我不願意!可是,我又必須接受學生在課堂說普通話,接受學生對我的語言的鄉土氣的拷問!這種痛苦難以言表!
教語文的痛苦還在於,高中語文所學五花八門,成了大雜燴,學生學得吃力,教師教得厭煩,考試分數不相上下,致使社會、學校、家長和學生都不看重語文,卻還要語文在考試中出成績。我原是個做事嚴謹卻不願管人的人,但在可憐的考績和虛榮心面前,我強迫着自己去管人,然後在生氣和自責中糾結。
似乎不能再說了,再說真有怨婦之嫌了。讓我粗劣的文字結束吧,明天得去掙那三塊錢早讀費![1]
作者簡介
周伶俐,女,安徽樅陽人,號西山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