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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園雨深(黃愛華)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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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園雨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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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園雨深》中國當代作家黃愛華的散文。

作品欣賞

故園雨深

要下雨時,村莊是忙碌的,燕子貼着地面飛來飛去,蜻蜓也在飛,相比燕子的靈巧,它們更像大家閨秀,款款地飛,款款地停,如同將來未來的風雨,滿腹心事。螞蟻也在忙。它們從低處的舊窩裡爬將出來,尋找着高處的新窩,嘴裡銜着白如米粒的蟻寶寶,已久經風雨歷練的它們,家園可以丟棄,但新的希望不可放棄。

起風了。風是從四面八方來的,一滴雨打在瓦上,被風一帶,瞬間沒了蹤跡。雨未到,雨聲先來,它們和着風聲,頻繁變換着音調,剛開始猶如啃食桑葉的蠶,沙沙沙,雨聲漸近,就如蛇吐信,嘶嘶嘶,裡面夾雜着還未來得及歸屋的牛羊叫聲,懶得回巢的鳥雀的驚叫聲,不思歸家的頑童的笑鬧聲,這些聲音浩浩蕩蕩,挾裹着草木的喘息聲,把村莊的每個角落都攪亂了。

菜園薅草的女人,忽然想起場壩里還有晾曬的衣物,驚叫一聲,拔腿就跑,氣喘吁吁地跑回家,正手忙腳亂地從曬繩上扯着衣服,雨也跟着來了,剛剛好。如果場壩里攤曬的苞谷黃豆、穀子,那就亂成一鍋粥了。全家一齊上陣,只要是能端得動撮箕的,不論老小,老的駐着拐杖,小的能端得起兩三斤的東西,這時候都要上陣,場壩里只聽得腳步咚咚的跑,堂屋、階檐,一撮撮苞谷、黃豆亂翻亂滾。小孩子在這種「搶糧食」的氛圍里最是高興的了,跑進跑出,緊張而又興奮地尖叫,伴着熱烈而急切的雨點,似乎這才是接待雨來最好的氣氛。

在田裡忙活的人,坡上坎下,齊齊拿了挖鋤、背簍、互相招呼「雨來了,快走啊,」「要得要得,馬上就走。」慢一步的,眼光瞟着雨點,還在搶做着手上的活路,到家時,就成了落湯雞。

當然,還有那一大群在河裡戲水的小子們,雨臨近河了,才慌慌地爬上岸,衣褲都來不及穿,抱着就往家跑,最後一個小的跑不動,全身被雨點揍得嗶哩啪啦,當然,這小子也哭得唏哩嘩啦,光着屁股回家,窩在娘的懷抱里,抽抽噎噎,委屈得不行。

一大片雨來了,整齊劃一打在瓦上,嚓嚓嚓,如同瓷器炸裂般,急風快雨。又如同亂鬨鬨玩鬧歸家的孩子,急不可待卻又玩世不恭。我們在母親急切的呼喚聲中飛跑進屋,趴在窗上看遠山那一片片黑雲下面的雨漸漸逼近。心頭居然有莫名的悸動、欣喜,在那一場風雨下面,掩藏着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年幼情愫。

雨來了。父親早已披蓑帶笠,穿梭於坡田坎間。雨下得太陡,那些坡坎經不起沖涮,需在暴雨中做好防護。鋤頭此時成了父親最好的幫手,逢堵必掏,遇水挖渠。大雨中,父親的眼睛已被雨糊得睜不開了,那些雨水在他的斗笠邊緣、眉弓上、鼻樑上匯成一股股粗線,然後跌落,砸在地上,在父親周圍濺出一竄水泡,十面埋伏,雨聲點點。父親和鋤頭融為一體,如同武林高手,筆走龍蛇,鋤指大地,一招一式里水花飛濺。父親一定是聞到了雨水中混雜的稻穀的芬芳,他要在風雨中搏得那一脈稻香。抽穗的稻子被雨壓得有點彎,快要成熟了呢,父親望了一眼墨綠的稻田,躬身下去,和稻子彎成一樣的角度,把鋤頭使成一柄利劍,將雨剖成兩半,一半化成滋潤的甘露流進水田,一半劈成渾水匯入自然。成熟的稻子將在一個晴天后,由父親長滿老繭的手收進屋裡,然後供我們在課堂上背唐詩宋詞。多年後,我蝸居於城市的一角,當年的知識我學得一塌糊塗,但父親躬耕風雨的身影,從不敢忘。

下雨了,不能出坡。母親端出小篩,拿出裡面的針頭線腦,縫補着一家人的日子。我們身上那些被樹枝、剌掛得大洞小洞的衣褲,在母親飛針走線的手裡,魔法般地修補好了。母親把這些縫補好的衣服給我們穿上,一再叮囑「再要珍惜哈,」我們口中答應,轉頭就忘記了,依然遇樹就爬樹,遇剌籠就鑽剌籠,爾後,下一個雨天,母親會再拿出針頭線腦,為我們精心縫補。歲月就在母親年復一年的縫補與叮囑中長大了。

當然,我最喜歡的,是母親為我做鞋,母親找出鞋樣,層層糨糊層層布,真正的千層底。母親手裡長長的麻線,紮下去,扯出來,和着雨聲簌簌地響。也就感覺,心裡有什麼東西,被一絲絲抽出來了,卻說不好。這些濡潤着母親氣息的布鞋,沾着故園的風雨,陪着我歪歪扭扭地走向那漫長的人生歲月,終生不棄。

在雨天,母親還會給我們蒸粑粑吃。村人那終日為生計緊繃的弦,只有在雨天才得以釋放。母親看着小雞樣張口搶食的我們,變着法弄好吃的。苕粑粑、苞谷粑粑、洋芋粑粑,有什麼糧食就蒸什麼粑粑。米粑粑是高檔的了,將平日裡煮米時選出的碎米子,一碗一碗地攢起來,攢到夠蒸一回粑粑了,就選一個雨天,將碎米淘好,在簸箕里攤晾,然後在小磨上細細地推下來發泡。我們將采來的桐子葉洗淨,將發泡的米漿倒在葉子上,放在粑粑絆上,用飯甑蒸着。我們跑進跑出地看着,只盼着飯甑來白汽,粑粑就蒸好了。我們坐在階檐上,手拿軟乎乎嫩哄哄的米粑粑,和着雨聲大口大口地吃,檐外一地風雨。

有雨的日子,也是村人閒空竄門的日子。莊稼人,一年到頭也難得有幾個閒日子,雨天正好,男人們湊一起打打小牌,胡夸海吹;女人們湊一起竊竊私語,此時她們就如同敏銳的特工,村莊的一草一木,皆在她們口中。隔壁的張二家怎麼怎麼樣,鄰里的老王如何如何;女人的話題永遠繞着男人、孩子。這些在莊稼地里刨生活的女人,終生的幸福,是掛在男人身上,孩子身上;而平日在家受了委屈的,此時在好姐妹面前,淚眼汪汪地訴一番苦,仿佛只有淚水和雨,才能洗掉身上的痛,待雨後回到家,日子依然風平浪靜地過。

雨天於童年的我來說,既是幸福,亦是痛苦。在那個貪睡的年齡,每天早上天未亮,就被父母叫起來,睡眼惺忪地去放牛,腦袋是懵的。如遇大雨如注的天氣,放牛即可免了,可以舒舒服服地在床上睡個大覺,但若是濛濛細雨,還是要去放牛的。我身披油紙,將牛牽到山坡,讓牛吃着露水草,我穿着雨靴來來回回地趟着草上的露珠,露水草在我腳下咯吱咯吱地響,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愉悅,突然,起霧了,一大團雲朵般的雨霧飄來,人和牛瞬間淹沒在濃濃的雨霧裡,我嚇慌了,摸索了半天,才找到牛繩,老牛卻不驚不慌,悠閒地啃着草,大朵大朵的雨霧也被它嚼進嘴裡,我看着牛,心裡踏實多了。不一會兒,雨霧褪去,黛青色的山就在眼前,青草叢裡有蟲在輕吟,樹枝上鳥兒在歌唱,此時,世界的美好,只屬於我,和我的牛。

後來,我一直記得那個雨霧天,那個驚慌失措的放牛娃,一頭牛口吞雲霧,給予她的安慰。 [1]

作者簡介

黃愛華,湖北省作協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