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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漫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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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漫記 》中國當代作家李錫文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故鄉漫記

1

過年,是我們古鎮非常熱鬧節日。每到正月初三,開始玩車車玩船,踩高翹舞龍。當然,重頭戲是獅子。一對獅子從暗影中忽然呼嘯而出,而又被突然閃出的百餘道縱橫交錯的光芒籠罩。光芒對準這對獅子交錯噴射。持續的交錯的光芒,持續的明亮的煙花,飛舞在獅子奔騰中,和舞獅子的人群中。

煙花燒獅子這種玩法,在這個古鎮至少是三百年以上的傳承。年年春節,璀璨的煙花,艷麗的煙花,光明而熱鬧了古鎮的年味,從而是我們的年味充滿了熱烈的氛圍,熱鬧的光彩。

不夜天,古鎮的春節。升騰的煙火,明亮的燈火,它們照亮了整個古鎮。

社火,它很傳統,它很迷人,它很講究。

2

我習慣了獨處,安靜是我的性格。猶如我的故鄉,亦不拒絕熱烈的歡慶,歡慶是所有人的企望。

我們從來不需要冷漠。當然,有變遷的改觀才有歡慶,物質基礎的歡慶。我們的欣欣然從我們的內心揚溢到我們的臉上,我們輕盈的行動上。

歡欣是發自我們的內心,而歡快着我們的腳步。我們個體的歡慶,已經融合進我們這座歷史古鎮裡,並與時代的脈搏共跳共舞、高歌着前進的進行曲。

歡慶歡歌歡欣是持續的,永久的,因為我們國家正在持續的前進,給我們自豪給我們自信。而過往的歷史也是記憶深處的船,不會因為波平風靜了而沒有了晃蕩。

3

故鄉陝南,在我十六歲以前的記憶里,是缺吃缺穿缺燒缺水缺住缺平常生活用品。

如果生活有種種之缺,生活還怎麼為之繼續?

缺住,我父母生我們兄弟妹六人,住一老宅,東南兩方石塊砌的牆,西北兩方木板豎立的牆,一灶房一臥室。臥室一鋪,一褥一被子。房子面積不足二十平米。我們四兄弟漸大,住樓上——一個閣樓,約六平米,冬天麥草為褥,夏天樓板做席,自然少不了臭虱和跳蚤與我們為伍,並對我們瘦弱的肉體進行血腥的吸吮。

缺水,我們住在坡上,坡禿,無林無木,漢江在坡下,頗遠。吃水艱難,大哥、二哥天天去黑溝里抬水,一隻木桶,一根扁擔。後來我長几歲,也被哥哥拽着去抬水,偶爾失腳,水潑了,桶滾碎了,一頓吼叫一頓飽打在所難免。不遠處,也有水井,水眼細如髮絲,緩緩滲出,幾小時或半天不曾等到兩桶水,水裡且有螞蟥,舀起來撇掉螞蟥,余水繼續倒進桶里。若有閒暇,鄉鄰們相約:等水去。

缺燒。附近山上所有能燒的柴火被我們那個時候的砍刀所到處盡皆劈盡,包括茅草、蒿子。於是去更遠的後山上砍柴,其實是去偷柴。那些柴朳都是有人家的,後山缺地,這些柴朳是他們賴以生存的糧食,他們將柴火砍下山,拿鎮上出售或者換糧換油(食油和黑夜照明的煤油),而我們往往在後半夜去他們的柴朳里砍柴,天亮下柴朳,成群結隊的砍柴人馬。路過山民門上,山民明知我們砍了他們的柴火,卻也莫若奈何,因為我們住在前山,如若被他們奪了柴,他們往後下街,會被我們堵在街道上將他們賣的柴火奪了,再捶打他們一頓。

那個時候的星期天,我書包里裝三兩個紅薯,一把彎刀,扛一根千擔,去十里外的山裡砍柴。在去的路上,已經看到一批又一批人挑着柴火往回走了,他們都是後半夜起來的人。那個時候,我也不過十歲左右年齡,往往到了柴扒邊,天已經大亮了,有山民想阻止我,見我一小孩,又是一個人,便對我說:

「 快弄些走,下次不許再來!」

可是,下一次,我還是來了。

還曾在暴雨天,乘人在家躲雨,我腰別砍刀,去附近人家屋後,悄無聲息地將人家柴火砍走一捆,連同葉子扛回家裡。

缺穿。一個秋末初霜的早晨,上完早操,校長例行訓話,我在人群中實在忍不住了,就雙腳換着跳動,被校長發現,讓我站出人群。我羞愧的站在所有的同學們面前,一隻光腳架在另一隻腳背上互取溫暖。校長皺着眉問我:

「為什麼不穿靴子?」

我用很小的聲音回答校長:「家裡沒有靴子穿」。我充滿了怯懦和羞愧,校長沒有難為我,宣布他的早訓結束。

有一次放學,聽到鞭炮聲,心裡那個高興啊,無法比擬,飛跑着去墳塋地搶為祭祀亡人放過的鞭炮。有幾顆未響的「大雷子」被我搶到,興奮的裝在衣兜里往家走,卻不料半途炸響,將我的衣兜炸了個稀爛,那可是每年過年才縫一次的新衣裳啊!而且無新布補上。回家,自然遭到母親的一頓棍子抽打。

缺吃。記憶中,還不曾上學堂前,母親在一個中午,牽着我的手,去一間黑房子買紅薯片。紅薯片在眾人的腳下踩來踩去,有點潮,有點霉,有點苦,我卻貪婪的、憤怒的坐在紅薯片上使勁嚼着,恨不能將空癟的肚子一瞬間填飽。

在一個春天的早晨,二哥領着我去山坡上找野菜,野菜很少,終於在一處陡坡上發現一窩根秧。二哥讓我提着竹籃在上邊等着他,他去采。二哥小心翼翼地攀爬着亂石去那陡坡處,將那一窩鮮嫩的根秧起了出來,揣進懷裡,攀爬着回平處。爬到中途,一塊石頭鬆了,二哥往山下滾去。二哥從小上山放羊(一隻羊)砍柴,自然靈敏,在滾下去的瞬間,揪住了一兜長在石逢里的樹藤,方化險為夷。

那個時代,日常生活用品的稀缺,根本不是今天人的想象。幼年時,我一位小姨給了我一顆水果糖,我用舌頭吮了吮甜味,又趕緊用原糖紙包住,藏起來,過幾天再吮吸幾次,原復包住,吮吸一個多月。至今想起,仿佛那甜味還在唇齒間。

4

我們家族也曾是大戶人家的後裔,清朝時,先祖參加西北諸省武功擂台賽,拔得頭籌,威震一方。那些土匪鄉棍流氓和流民,聞得先祖名號,根本不敢為害鄉鄰。曾經聲勢浩大的白蓮教的一支隊伍,經過我們這條水陸碼頭古鎮,本欲洗劫,聞得先祖威名,亦繞道而去了。因此,地方官保本上奏朝庭,被大清帝咸豐御封「都尉將軍」。縣誌里記着,現存的古碑文載着。先祖的厚德遺風傳至我們今天的後人是享用不盡的。物質的財產在動盪的時代自然無法完全被後輩們繼承,而獨具個人魅力的精神財富,則是不變的,所創造的意義不同而精神同質。

曾記得往昔,母親跟父親吵架,母親常對父親哭訴的一大把話是:「我嫁給你真划不來,...沒有吃過一頓飽飯,沒有穿過一件整衣裳,沒有燒過一根硬柴,沒有住過安心的屋!沒有吃要討,沒有水要抬,沒有鹽要借...」母親今年82歲了,母親常常感嘆:「啥都有了,啥都不求了」。

憶述往事,都是我所親身經歷的七十年代時期到八十年代初的往事。有時,偶爾給孩子們講,孩子們說我是給他們講故事,甚至說「吹牛」!講往昔苦難,珍惜今天美好,這怎麼是「吹牛呢」?後輩無知而不怪,但是,他們必須明白生活的容易是從艱難中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回憶過往,是對歷史的尊重和反思。是對人類走過的歷程的反思。

歷史很重要,學歷史,記住歷史,對比歷史,後人就是明人,時代就會明朗如藍天

5

人間倘若沒有了白晝的煙火裊裊,沒有了黑夜的燈盞明亮,就失去了人情冷暖,失去了生機盎然。

八十年代中期以前,我們經濟拮据,生活艱難,日用品缺乏,但是,我們誰也沒有對生活失去信念,而都是生活的堅定者。每年春節的出燈,就是我們古鎮人對生活信念堅定的初始。

每年正月初三開始的推車車遊船,踩高翹舞龍。當然,還有重頭戲燒獅子,統稱出燈,也叫社火。唯獨獅子,另有稱呼:獅子燈會。民間稱:玩獅子,燒獅子。

父親那一輩的人是玩獅子的主力軍,父親對玩家們說:

「一年之計在於春,一年之始在於燈。玩好了獅子,玩順了獅子,我們一年的得意便有了」。

玩家是指玩獅子人。玩獅子是體力活,笨活,還要「身陷火線」、「穿越火線」,做一個英雄。

兩個人共頂一個獅子,一個在頭部,一個在尾部,竹子和構皮搭接,大約三十五公斤,頂一夜,來回奔跑,迎接花子,躲避花子,身陷火花中,還要相互「救援」,一夜下來,臂酸腰痛,身疲力衰。

打外圍的玩家,脫光衣服,只穿一條大褲頭,頭包紅布,搖着蒲扇,衝進花子火海中去護獅子。若遇燒家裡邊有「對頭」可就不得了,他身揣多個尺長的花筒(過去缺紙筒,有用古磚鑽眼裝火藥,但常有爆炸,傷人。有用牛犄角掏空內骨做花子的,火勢兇猛)。有時,七、八個脫光了衣服的漢子進入那對獅陣中,那「對頭」就棄了獅子,專燒赤膊的「對頭」。有漢子巋然不動,任煙花飛濺皮膚。有畏燒者便順古鎮街上跑,燒花子者窮追不捨,這時,獅子撲了上來,那碩大的頭顱左右搖擺攻擊燒花子人,這又激起燒花子人更大興奮,更多的人加入燒花子的隊伍里,眾多的花子交織如不落的流星,火光交錯縱橫,火星翻滾,光華璀璨奪目。一對獅子在這光花與火星里左突右沖,上搏,退守。赤膊漢子也是一條聲大吼「好!好!好!」

此時,所有的鑼和鼓敲打的是緊鑼和密鼓,鎖吶齊刷刷的鳴唱。獅子奔騰跳躍,竟然是跟着緊鑼密鼓的節奏和聲樂而舞蹈般衝擊或退或繞,或搖擺或進四退三,在這千年古鎮裡演繹着野性的蠻荒之雄壯和現代的韻雅之柔美。而此刻,花子燃燒更趨白熱化,無數道煙花沖向了兩隻獅子,沖向赤膊玩家。花子光燦凌厲猛烈,交織混亂,從前邊燒,從後邊燒,站在左邊也是燒,立在右邊也是燒,獅子進,花子火光跟着進,獅子退,花子火光也退守。花子哧哧聲吼,轟轟烈烈。此時刻,脫了衣服的玩家已經排列一起,昂首挺胸於街道中央,緩緩行走,任煙花去衝擊他們赤裸的身體自而巋然不懼,面露了平靜。這是,已經將整條街道上擠的水瀉不通的看燈的人群齊生生的爆發出呼嘯聲:

「好——好——好——」。

遠處,代表十二個月的平安花燈在街頭高舉,燈光明亮。

明亮燦爛的平安燈火,映照了古鎮人滄桑的臉而又滿是渴望的眼眸。

6

始皇大帝一統中國,古鎮設郡。古鎮千年,卻是恓惶了千年。據記載,明弘曆年,水至楊泗廟,古鎮淹沒在一片汪洋黃水之中......期間不再歷歷詳記。而八十年代的那場洪濤大水卻不能不記!

一九八三年八月初的那幾天,大雨昏天暗地傾盆而瀉,古鎮蜀河,大水濤濤,沖向漢江。漢江,黑浪翻滾,濤聲如摩天怪獸般驚浪拍岸,想吞噬一切。而蜀河的洪水,也是黑浪咆哮,奔騰洶湧。但它亦不過是漢江波瀾壯闊的波濤中一道小浪。漢江的洪水漫淹而進蜀河古鎮,順將咆哮的蜀河洪水盡收麾下並讓它做了幫凶。漢江水漫無止境的淹沒了蜀河古鎮,漫淹而至村莊。許多良田、村舍和糧食和牲畜和人的生命被洪水吞噬!而所有的古建築、民居民宅全在它野蠻的濁濤里!所有的人被籠罩在它蠻荒的洪濤濁浪里!所有的雨所有的風全是它的幫凶,全鎮一片淒涼一片苦水。那年,我十六歲,參與了搶險(那個時候叫搶水搬水),對供銷社物資進行了搶運搶搬,但是,我們終究沒有洪水快,洪水一浪攆過一浪,將我們腳下的高地一波又一波的占領,大量的物資淪陷於水繼而隨水而漂逝,我們為之心痛不已,我們參與搬水搶災,一天一夜,僅吃了供應的一頓麵條,事後,每人三塊錢。多年後,我仍對那些被洪水捲走的麵粉,食鹽,乒乓球拍子,書籍等耿耿於懷。

一九八三年八月那場洪水,比明弘曆年所記載的那場洪水高了七米的水位,古鎮歷史上最嚴重的一次洪水災難!大禹治水曾行走漢江,在古鎮不遠處,存在了三千多年的大禹治水時留過宿的洞穴尚在,並享受人間煙火的供奉。這位人間治水曾祖,他可曾看到了他身後的我們飽受的災難?!

7

時過境遷,我很慶幸我的故鄉已經發生了迅猛的變化,我們在驚喜的同時不由得額手稱慶,我們進入了一個光輝的、燦爛的、希望的、令人產生無限遐想的時代了。

今談,我們的山,綠蔭覆蓋,成為群鳥聚集、獸類寄棲的山。我們的漢江水,經過國家深入治理,江水不再為害一方了,而是成為造福一方的黃金水道了。一江清水送北京,成為我們自豪的口號。

古鎮所有的民宅故居被政 府視為「自己的宅第」,大興土木,進行了大規模的原型保護和修繕,包括那些幾百年前留下來的寺廟堂館和老城門城牆。

所有的後山百姓被集中安置在宜居地。其中,絕大大部分費用由我們的政 府買單。

所有的貧困戶被幫扶,被安置新居,或者正在被安居。

少年不知愁滋味。

我們的下一代人不知飢餓的滋味,不知寒冷感受,不知秋風破茅屋的驚懼,你告訴他們的,他們並沒有看到也沒有經歷,當然不相信了。但是,我希望他們人生路上根本沒有饑渴與驚恐,有的,是努力着勤奮着自己的人生

我每年的大部分時間在城市務工,雖然辛苦了點,但是我滿足,心安心順。我們不再如我的父輩那樣住的是又破又小的殘房,而是百餘平米的平房,用水用電用糧用氣已經是水到渠成的常態化,不再為吃穿住行而晝急夜輾。可以這樣說,過去是生活將我們壓迫的不成行,而現在則是我們將生活握在手心一路前行。我常聽到我的同代人說,生在中國,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是的,是我們這一代幸運的事!是我們後代的幸運!是所有中國人的幸運

是的,我們沒有了戰亂,沒有了恐怖,沒有了恐慌。

是的,我們幸運在中國,我們幸福中國

8

故鄉是一處千年古鎮,如今,千年古鎮如一本老書,散發着讓無數人嚮往探究的書卷氣息而被徐徐翻閱。古鎮的千年燈火是不滅的燈火,不論何時,他都是古鎮人的圖騰,夢想開始的地方。[1]

作者簡介

馬志高,回族,1967年生,陝西陝南人。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