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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永豐村之—— 不改的名字,不忘的根(王淑萍)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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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永豐村之—— 不改的名字,不忘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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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永豐村之—— 不改的名字,不忘的根》中國當代作家王淑萍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我的永豐村之—— 不改的名字,不忘的根

張愛玲說,為人取名字是一種輕便的、小規模的創造。

現在大多數的孩子還沒出生,父母就已經為他們取好了名字,那是父母斟酌了又斟酌,反覆推敲定下來的幾個字,過程滿含期待,滿含欣喜,還免不了有點小小的焦躁——名字是父母贈予孩子的第一份並且攜帶終身的禮物,隆重,是該有的儀式。

淑女的淑,萍水相逢的萍——這是我的名字,父親為我起的。

母親沒有文化,父親文化程度不高,我們兄弟姐妹的名字,都是父親起的,那看起來很不起眼的兩個字,是父親送給每個兒女的禮物。不知道父親如何會想到讓他的女兒們共同擁有一個「淑」字,淑,清澈善美之意。四個女兒,分別以「花」「蘭」「珍」「萍」取名,聽着就有種鄉間春天百花盛開的感覺,中間以「淑」字相連,多了幾分的清澈與善美——這是每個做父母的都有的願望吧,希望女兒能夠一生善良、清澈如水。也不知道父親是在哪一個時刻想到這幾個字,也許是在深夜被我們的哭聲吵醒時,也許是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在我們酣睡的臉龐時,也許是從田地歸來放下鋤頭時……這個名字輕輕從他的心底漾起,攜着一個父親的心意與祝福,從此成了我們一生的符號。

淑萍這兩個字很土,同齡人中叫這個名字的人很多,在我少年的記憶中,萍這個字,幾乎是脫不了一身土味的鄉間野丫頭,一臉天真中帶着些許茫然。

上中學的時候,讀瓊瑤的小說,被女主人公紫菱、夢竹吟霜、佩青、憶湄……這些詩意的名字迷得不知東西,恨不得一口氣跑到派出所把自己土氣的名字一改為快,內心深處,是想擺脫這個土氣的名字,就像渴望擺脫那個偏僻的村莊,那種清貧的生活。

想改名的願望大多數人都有過,只是真正有勇氣改了名的人倒不是很多。張愛玲就曾經覺得自己的名字很俗氣,一度心心念念想着要去改名,卻終是沒有改。不僅沒有改,還對這個名字留戀不已——因為這個名字是母親為她取的,儘管取名時,只是不想讓她用「張瑛」這個名字,於是說:「暫且把英文名字胡亂譯兩個字罷。」Ailing是張愛玲的英文名,如果她的母親知道這個名字後來會響徹文壇,也許會慎重許多。張愛玲至死都用着母親為她取的名字——異國他鄉,閉門寫作,居無定所,孤獨終老,母親始終是她念念不忘的一個人。

多年後,因為喜歡張愛玲的文字,一遍遍讀張—愛—玲三個字,覺得這三個字,與那孤傲的眼神,單薄的身姿,淺淺的笑容還有民國時期的大上海很是般配。

胡蘭成在自傳《今生今世》中寫到:「我常到澗水邊,在新濕的沙灘上寫兩個人的名字,惟風日及澗水知道,亦惟風日及澗水無嫌猜。又在山側路亭的架樑上用鋼筆亦寫着有,連我自己三個名字,還記着年月,小心不致被行人發現。」

這兩個人的名字里,應該有一個是張愛玲吧,但這樣的文字一點都不讓人感動,即使胡蘭成把張愛玲這個名字寫上千遍萬遍,又如何能抵得上她低到塵埃里的深情?

記不清是誰說過,名字是一種風格,也是宿命。而宿命就像大地,無論走到哪裡,離家多遠,都是在宿命中行走,無法擺脫。

在我的老家,那個叫永豐的回族聚居的村子裡,不論男女老少,每個人都有兩個名字,一個經名,一個官名。

在村里行走,你隨時都有可能遇到阿丹,阿依舍,穆薩,葉爾孤白,法圖麥……這是阿訇為我們取的經名——在我們出生七日之內,父母請阿訇來為我們命名,阿訇先念宣禮詞,爾後,如果是男嬰,就向左耳朵吹一下,如果是女嬰,則向右耳朵吹一下,名其曰「吹邦克」,意思是祈求造化給這個孩子正信、正道、正義、正直,給他良知,給他知識,給他智慧,讓他健康成長,成人成才,孝敬父母,貢獻社會,然後將歷代先知、大賢之名授予男孩,將歷代知名女性之名授予女孩。

由於阿拉伯語的經名讀起來比較繞口,鄉鄰們就隨口將經名簡化,達烏德被簡稱為烏子,蘇萊曼被簡稱為蘇子,優素夫被叫成優素,葉爾孤白被叫成孤白,法圖麥則被叫了法麥。

這些被簡化的經名隨着長大上學,漸漸被官名代替,而父母取的官名,也被一些有思想主見的人更改成自己喜歡的樣子,但被阿訇吹了耳朵取的經名,卻是烙刻在回族娃娃筋骨上不可更改的符號。隨着歲月的流逝,這個符號,更多地被村莊保留,落在那些白髮老人的記憶里。

我是在成年以後才知道父親的經名叫阿里。那年在姑媽家,碰到一位和父親年齡相近的老人,他看着我,問姑媽,「這是阿里哥的小女兒吧?」姑媽說,是的。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父親的經名叫阿里。落筆至此,突然悲哀地發現,直到今天,我竟然都不知道母親的經名,淚隨筆落,我這個不稱職的女兒!

開始喜歡淑萍這個名字,並非完全因為是父親贈送的人生第一個禮物,而是在後來,我自己賦予它的意境:淑女的淑,萍水相逢的萍——無論歲月如何變遷,在與每一個人的萍水相逢里,守住一份清澈善美的心境。

二十多年前的一天,順利完成實習,返校前需要填一份表格並加蓋公章,記不清是什麼機緣,填表的時候父親在我身邊。工作人員問我名字是哪兩個字,我說:「淑女的淑,萍水相逢的萍。」

」淑女的淑,萍水相逢的萍。」父親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出門後,父親笑着說,「我女兒真有文化。」我笑着抬頭,父親的眼睛裡泛着光。

父親生命中的最後幾年,被一次腦溢血奪去了支配肢體及語言的能力,纏綿病榻,受盡疾病的煎熬。我為他理髮、洗腳、剪指甲,他沒有再叫一聲我的名字,似乎忘了那是他精心為我挑選的禮物。我親眼看着他的生命似一盞油燈,一點點燃盡熄滅。這個我此生最愛的人,他賜我以命,又賜我以名。我帶着這命和這名,遍嘗人世悲歡離合,不畏艱難,不甘示弱,只為這名字,能成為他永遠的驕傲。

這些年,在文學的道路上穿行,很多人建議我,應該起一個好聽的筆名,這樣更容易讓人記住。我笑了,不能否認這是一種好意,但也不會違背自己的心。這是父親送給我人生的第一份禮物,值得我用一生去珍藏。父親在世時,淑萍這個名字沒有給他滄桑的臉上抹過黑,甚至是他的驕傲,是他七個兒女中唯一一個通過讀書改變命運的人。父親去世了,也許對他最好的告慰,就是守着他給的名字,守着他的美好願望,善美清澈走過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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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王淑萍,回族。寧夏石嘴山市平羅縣人。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