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百科歡迎當事人提供第一手真實資料,洗刷冤屈,終結網路霸凌。

我愛我家(賓亮雄)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前往: 導覽搜尋
我愛我家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我愛我家》中國當代作家賓亮雄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我愛我家

六歲那年的大年初一,吃了早飯便隨哥哥去尋豬草,二妹當時一歲不到,大妹做了全職保姆。中午,父親親自下廚,炒了幾個菜,請來隔壁的本家伯伯,他倆躲進前正房嘰咕了半天,母親像丟了魂,坐立不安。

剛進臘月,我時常背着大人躲在柴堆里,掰着指頭,計算着離年三十還有多少天,期待新年快快到來。時常,算着算着,柴堆里的我,帶着甜膩膩的美味進入了夢鄉。

正月初八,父親算準了,那天是個好日子。天沒亮,本家伯伯過來,從鋪上抱我起來,說是要帶我到縣城,給伯伯去拜年。

「真的?!」

我興奮地從鋪上蹦起,終於可以頂替哥哥到城裡,去見從未謀面的伯伯啦。我興沖沖跑進廚房,想把這天大的喜訊,告訴媽媽。媽媽卻躲在灶後面,用圍裙偷偷揩着眼淚。

那時,我年紀尚小,印象中令我最羨慕的事,就是每逢過年,大我兩歲的哥哥,跟在父親屁股後面,給縣城當官的伯伯拜年。遇到父親有事脫身不開,哥哥便大人模樣,提着自家起碼收集了半年的雞蛋或一些農產品,代表父親給伯伯拜年。

每回,我都會背着大人,悄悄躲在坳上的灌木叢後面,注視着哥哥,直到他的身影完全被大山溶化。

幾天來,哥哥何時從伯伯家回,是我十分期盼的事。

其實,也就兩天的時間,哥哥便從伯伯家回來了,我卻覺得時間特漫長,心裡憋得發慌。哥哥先到父親那「報到」,簡明扼要,匯報伯伯家的近況。父親更關心哥哥從伯伯那,帶回來多少布票、糖票、肥皂票、煤油票……

匯報完畢,哥哥拖着我,迅急躲進柴屋或後正房,將門閂嚴實。迫不及待從口袋拿出個紙包。他會耐着煩,一層一層,慢慢打開紙包。紙包內是被壓成許多小塊的餅乾。見狀,哥哥會拿個本子攤開在桌上。然後,將壓碎的餅乾全部倒在本子上,一塊、又一塊,仔細地拼湊。一會兒,栩栩如生的魚、狗、虎、兔、小鹿……活靈活現的動物,立馬呈現在我眼前。

大些的餅乾,哥哥全給了我,小的和作業本上的餅乾碎末,是哥哥的。他怕餅乾碎末撒掉,手指先伸進嘴裡讓口水打濕,輕輕放在餅乾碎末上,來回滾動,碎末全粘在指上,然後送入嘴中。

餅乾能做出各種動物?我十分驚奇。

餅乾是哥哥過年從縣城伯伯家,帶給我的最珍貴的禮物。一年僅此一次,我捨不得吃,小心翼翼,把這些稀罕的寶貝藏好。

晚上,躲在被窩裡,掏出紙包,將餅乾再次分類。大些的留着,重新包好。細的或碎末,一點點放嘴裡含着,我不想很快就把它吃了,要讓餅乾的香味長時間留在我的口腔內。待餅乾與唾液充分溶化時,再用舌尖頂住,沿口腔四周緩緩抹開……

哇,這才是人間真正的美味,我深深地陶醉其中,樂此不疲地重複這個過程。

本家伯伯喝了杯米酒,吃了幾口菜,拍拍身子起身,他要留着空肚子上伯伯家去吃,母親低着腦殼從房裡拿個包袱交給他。

「怎麼只這麼點衣裳?」本家伯伯問。

「有兩件還是老大的,湊合着吧。」

母親含淚不答,父親上前接過包袱遞給本家伯伯說。

「也好,到伯伯家再添置新的,反正他家比我們富裕。」

本家伯伯邊說邊背上包袱,牽着我的手,踏着月亮上了路。哥哥一聲不吭,默默地跟在我們後面,父親喊了好幾聲,哥哥既不答應也不理睬,堅持送我。二妹被響聲吵醒,哭着要吃母親的奶,母親早成了淚人躲回前正房去了。大妹抱着二妹,站在階基上,既羨慕又妒嫉,眼睜睜看着我和本家伯伯,被陰森森的大山,一點一點地吞噬掉。

一路上,本家伯伯講了許多,我從沒聽過的鬼故事。嚇得我汗毛倒豎,深一腳淺一腳,不要命的跟在他屁股後面趕路。實在走不動了,我耍賴,一屁股坐地上不肯起來,本家伯伯只好讓我騎在他的脖子上。就這樣走走背背,背背走走,天亮時分,終於趕到縣城。

伯伯、伯媽,早已候在門外迎接我們,本家伯伯不肯進門,硬要照老規矩,不讓我從前門進去,怕我日後認得回家的路,非得走後門進去不可。說:「這樣我就不認得回老家的路了,踏實做伯伯家的乖兒子。」伯伯家沒有後門,只得折中,由本家伯伯抱着我從後窗翻進去。

晚上,伯媽變戲法似的,炒了一桌子菜,紅的綠的白的擺滿了桌子,又叫來單位幾個要好的同事作陪。望着從未見過這麼好吃且又叫不上名的菜,我干着急,不曉得從哪裡下筷子。伯伯、伯媽,還有她的同事不停地給我夾菜,很快,飯碗被菜堆成了小山。長這麼大,那天的晚餐是我吃得最開心、最過癮的一頓飯,肚皮都撐破了。

怕我認生,伯媽要本家伯伯多留幾天,讓我適應新的環境。

吃完早飯,本家伯伯就領着我到街上去耍,敞亮的紅磚瓦屋,熱鬧、繁華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流,還有許許多多,五花八門,喊不出名,又好吃的零食。外面見到的一切,絕對只能用新奇、刺激來概括,每天都在詫愕和喜悅中渡過,我不知道這是仙境還是凡間。

伯伯永遠有忙不完的事,見到我的第二天又要出差。他跟伯媽交待一番,又給了本家伯伯兩張煤油票和一張肥皂票,肥厚溫柔的肉手掌,拍了拍我的後腦殼,才匆匆離去。

一天中午,伯媽單位事情多,沒時間燒飯,喊我和本家伯伯到單位食堂去吃,進得食堂,客餐基本吃完,只剩我、伯媽和本家伯伯三個人沒吃。伯媽跟瘦瘦的張廚師打了個招呼又耳語一陣,瘦瘦的張廚師雞啄米一樣頻頻點頭,轉身系上圍裙,啪啦、啪啦,兩三下便炒好了一盤嫩嫩的雞蛋。

竟然不放丁點配料,全部用雞蛋炒?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盤黃燦燦的炒蛋,擺放在我面前,誘引得我的唾液如泉水般噴涌。本家伯伯,將炒蛋的盤子,往我面前拖了拖。見我害羞,伯媽趕緊舀了兩勺炒蛋放我碗裡。

「你喊她什麼?」瘦瘦的張廚師上前指着伯媽問我,然後端起桌上的炒蛋,又說:「你喊她一聲媽,我就給你吃半盤炒蛋,如果連喊她三聲媽,我天天炒蛋給你吃。」

「喊囉。」本家伯伯在旁邊鼓勁。

中午,本家伯伯多喝了口酒,一直睡到下午快五點才醒,我預感情況不妙,守在他身旁,寸步不離。

聽說本家伯伯要走,伯媽特地提前下班,買了串香蕉又秤了斤桔餅,給本家伯伯捎回去吃,我急忙扯着本家伯伯的衣襟,死活不松。無論本家伯伯怎麼哄,我抓住他的衣襟就是不肯放手。

「去把你的衣服撿好,我們回家。」

本家伯伯無奈,終於妥協。我興沖沖跑進屋,手忙腳亂,收拾衣服。

待我撿拾好衣服跑出來,本家伯伯早走得無蹤無影。我放肆哭高聲喊,在房子四周,瘋狂地尋找。當我跑到食堂,瘦瘦的張廚師,指着食堂旁一條便道,告訴我本家伯伯就是從這條便道走的。我沿着張廚師指的路,一路哭喊着,追趕着……

喉嚨喊啞了,腳也走不動了,那個裝滿衣服的包袱也不曉得丟在何處。

深冬的夜晚,我不僅迷失了方向,而且又冷又餓。四周漆黑,我孤立無援,只得鑽進田中的稻草堆,倍受煎熬。

難怪,每當提起我到伯伯家,母親就哭個不止。原來父親不要我,將我過繼給伯伯做兒子啦!我怨父親,兄弟姊妹四個,為何單單挑了我?!

「媽,我要回家!」我從口袋拿出那包動物餅乾,嘴裡呢喃細語:「哥,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蜷縮在稻草堆里,凍得瑟瑟發抖,

突然,遠去傳來伯媽喚我乳名的聲音。

我扒開些稻草,見伯媽和她要好的幾個同事,舉着火把,還有張廚師,拎着我遺失的包袱,扶着伯媽,正四處找我。

此刻,我孤苦伶仃,無處可走,現實逼得我,不得不投靠,我極不願意,但又不得不接受的新「家」。

我將那包動物餅乾輕輕放在稻草堆上。

童年就這樣,被我永遠寄存於這堆稻草堆里,而且還加了兩張封條。

去年,父親七十大壽。

父親的生日是在臘月中旬,離過年不遠。這幾年養父母先後離世,剩下我孤家寡人,哥哥和妹妹們見狀,極力遊說,我終於踏進闊別四十多年的「家」。

從前崎嶇、泥濘的山路,變成了現今平坦寬敞的兩車道水泥路,山周邊的灌木叢被板栗林、油茶林、虅黎子頂替。田裡是整齊劃一的葡萄園、草莓園、無花果園……老遠就聽到曬穀坪傳來的殺豬宰羊聲……喧鬧喜慶的年味撲面而來。確實,如今的日子甜似蜜,誰還會將自己的兒女過繼?

近得門前,春聯、鞭子交相輝映,老父見我到來,興奮不已,撇下一屋的親朋好友,硬生生拉着我,緊挨他坐的位子坐下。

「回家就好,回家就好……來,我們父子倆,單獨喝杯!」

父親高興,喝酒也豪爽起來。

我端着酒杯,嘴巴張了幾次就是開不了口。我想當父親面問他,當年送我是不是家裡人嫌棄我?

「我的蠢崽吔。」父親好似猜中我的心思,見我猶豫半天不開口,放下酒杯接着又說:「天底下哪有不痛自己兒女的父母?」

「是呵,當年你父親與我商量,你兄弟姊妹幾個,數你腦瓜子轉得活。」本家伯伯插話:「我力薦要你父親送你,指望你在伯伯那營養跟得上,又受到好的教育,將來能光宗耀祖……」

望着滿頭白髮,背有點駝的父親,我啞然、慚愧。

是呵,家鄉的父親母親還有兄弟姊妹,他們心中一直把我視為家人,一刻不曾停止過。就是城裡的養父母,無論何時,始終待我為已出。記得剛過繼時,戶口問題沒解決,兩個人的口糧三個人吃,那時我正長個,養父母勒緊腰帶,變着花樣,首先保證讓我先吃飽。

的確,父母親給了我生命,養父母卻改變了我的命運。

時至今日我終於明白,無論是城裡養父母的家,還是鄉下旮旯彎的老家,溫馨的大門,幾十年來,一直敞開着,只是我多慮,不敢邁進去罷了。

大哥放下酒杯,要侄兒從烤箱內取出早烤好的一盆餅乾端來。我拿起片栩栩如生的動物餅乾,望着兒時最珍愛的禮物,眼淚奪眶而出。記憶如同桀驁不馴的洪流,再也無法抑制,撞開陳封多年,銹跡斑斑的閘門,一泄千里……[1]

作者簡介

賓亮雄,男,湖南衡山南嶽人。中國微型小說學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