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灘上(鍾志紅)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戈壁灘上》是中國當代作家鍾志紅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戈壁灘上
饢(náng)非狼(láng)。想像中新疆的食物特產會是哈蜜瓜或是葡萄乾為先。但你只要到了這裡,便會處處可見這種當地人主食的烤制麵餅——饢。
在新疆的街頭,處處可見打着清真店牌的烤制饢的作坊。維族或是哈薩克族的作坊主人們,隨着播放的「阿凡提」曲子哼着小調,悠閒自得。烤饢的火灶在屋外,主人會從窗口接過生饢在手中旋上兩圈,然後將整個上肢躬進灶腔里,只聽到「啪」的一聲在灶壁上。待放上二三十張時,就可以生火上溫進行烘灼了。大塊的饢足有草帽般直徑,小的怎麼也有菜碟大小,分別售價為兩元和一元錢一個。
我第一次吃饢時,是到新疆克拉瑪依市打工的當夜,朋友拿出家裡備用的饢用來充飢。
黃澄澄的饢很是受看,表面有模具壓製出的葵花花紋,無油色,無光亮,除了有少許的鹽味外別無異味。我第一次啃饢,由於饢因生面太有筋頭,不一會兒腮幫子已經嚼得脹痛,嘴都咯出了的血水浸在饢上,如氣象衛星雲圖上的火險標示區。
在戈壁灘打工的人們,出發時都備足了饢。似於壓縮餅乾的饢,很能飽肚子,又便於攜帶。一次帶上好幾十張也不顯得累贅。到了工作地點,可以將饢就地埋在沙子裡,這樣不會讓日光和乾燥的氣候過早地吸盡水分,就是擱上一星期或十來天,也不會變質。到了用餐的時候,取出來拍拍乾淨就能食用。
新疆的春天常有讓你三天出不了門的沙塵暴,夏日裡的陽光下可煮熟雞蛋絕不是謊言,冬季又寒風又大雪更是讓人不願意走出家門。好在家家都備有饢,人們可以好幾天足不出戶的。看來,饢也是抵制這裡惡劣的自然條件的產物。
我在新疆克拉瑪依市當石油臨時工人時,正是沙塵暴最多、最盛行的春季。
那天傍晚,師傅摘下安全帽,用兩根手指捏着吊在眼前,測了測風速,然後很隨意地說:大風要來了,少不了8級。我那時覺得好玩——在內陸是不可能遇上8級大風的。我就站在5米高的鑽台上看着其他的人丟下手中的活計,四處尋找避風的地方。師傅見我沒動,沖我吼道:「你不要命了,風能把立起的井架撂倒!」
不久,剛爬上來的月亮就不見了蹤影。瞬間,天昏地暗,我們被鋪天蓋地而來的黃沙吞沒,耳邊除了呼嘯的風聲,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相隔僅數米的井架上的燈光瞬間就不見了蹤影。風漸漸加速,我一泡尿還沒有撒完,飛沙走石就撲面而來,尿液一鼓腦兒被風席捲了回來,噴上我的臉,倒濺進我的嘴裡;不大的顆粒狀的沙,如刀尖般地刺戳在外露的皮膚上,又如鞭子抽在身上一樣生疼難忍。我只見鑽台上的鋼管和零配件在風中相互撞擊得「叭叭」作響,有木條隔着的電線也相互碰撞在一起,「噼里叭啦」地冒着一團團紫藍色的火球,我如身在一場硝煙瀰漫的戰爭中;一株足有一抱大的駱駝刺植物被連根撥起,生生地從天而降,直直砸進我躺的沙窩裡,蜇得我屁滾尿流一時不知所措……
我就這麼狼狽地窩着,也不知多久才聽到風聲小時,才感到自己整個身體被活埋在了沙石中。起身抖去身上的沙,跟着師傅和工友們在戈壁灘上「跳」起了「蹦恰恰」來,只是動作看起來有些象猴急狀。
說到這裡,想到那年2月間,新疆吐魯番地區的13級大風颳翻了11節列車車廂,並造成了傷亡。我倒是幸運,沒有經歷過這麼大的沙塵暴。
戈壁灘的雨水沒男人的淚水多,這是我的體會。從3月到9月的的日子裡,我在戈壁灘只遇見過兩次雨水,就點綴那麼幾顆,害羞得如少女的臉,甚至一次在我視野範圍內,所能看見的也只有落在我手心裡的三滴。可是,這裡的陽光卻不嫌勞累。特別從5月開始,每天從早7時到晚9時,14個多小時裡太陽都沒一刻在歇着,倒是雲朵不知躲哪兒去了。要知道,這時戈壁灘白天的地表溫度可以達到60至70度。特別是午時的烈日脾氣更顯得十分暴燥,就像塊通紅的烙鐵直愣愣地往我背脊上戳。在這樣的「日光浴」里,再熱也切不可衣不遮體,不然不出兩天,露出的皮膚肯定成了非洲人;還有,被烈日曬後,晚上睡覺時皮膚會疼痛難忍,第二天保證還脫掉一層皮來。難怪在這裡生活久了的當地人,面部大都是古銅色如豬肝。
由於戈壁灘上缺水,能生長的植物品種極少,你若能看見一片比自己耳朵大的樹葉的話,那肯定是一片黃金葉,就甭奢求有棵樹存在了。所以在油井上工作,我們根本找不到一處躲蔭的地方。那種叫駱駝刺的草倒是四處可見,有鋒利的毛刺,高度沒過膝,躺下時是可以讓頭部讓草根處的一絲蔭遮着,可身體的更多部位只得任烈日洗禮了。也有一種辦法,就是支起鐵鏟,往上搭着衣物來遮陽。
在這樣的環境中一天下來,我除了渴還是渴,其它的飢餓、疲憊、暈眩等生理現象均相形見遜。5磅的塑料水桶,我們每天都要灌兩三次水還嫌抽象……
一次,夕陽西下,天也黑盡。我來到足足裝了20噸水的鐵箱前,打開龍頭欲沖個頭,當腦袋碰到水時,就忍不住大叫起「媽」來。誰會想到,一天的太陽能「燒沸」這麼多水呀,還惹得工友們笑我呆。
作者簡介
鍾紅英,成長在一個「沒有書的年代」,還好,在迷茫的青年時代,趕上大量書籍「蜂擁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