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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去來兮
圖片來自創意悠悠花園

《歸去來兮》中國當代作家王淑萍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歸去來兮

秋的陽光溫馨恬靜,溫柔地撫摸着寧靜的村莊。

村莊北邊是一片墳地,沉睡着我至親至愛的親人——父親母親,叔叔,嬸嬸……一片莊稼地,一條土路,連接着村子與墳地,安置着村莊裡所有活人的思念與回憶。生與死,離得那麼近,是一伸手就可以觸摸到的冰涼。

走在村莊的小路上,每一步都仿佛踩着脆弱的神經,有疼痛,有冰涼。

(一)

初秋的風,還帶着夏末的暖意。秋分日。傍晚時分。安靜的村莊突然喧鬧了起來,掛着各種牌照的車輛從村子的兩頭匯集而來,悲傷的情緒籠罩着整個村莊——一個年僅28歲的生命,定格在了這一天。

秋分,晝夜平分。而我的夜,親人們的夜,漫長而寒冷。

你剛剛走出村莊。老家院裡還堆着幾天前你親手掰回來的玉米棒,金燦燦的,透着豐收的光。城市的樓宇里早就有一盞屬於你的燈光,你還是在每一個農忙的日子里趕回家,幫父母收穫田地里一年的希望。

打工的地方離家太遠,你無法天天回家守在妻女身邊。女兒一天天長大,越來越依戀爸爸。覺察出你又要離開家,不滿周歲的女兒哭着喊:「爸爸,爸爸」,小小的心,捨不得爸爸離開。你抱起女兒許諾:「爸爸過幾天就會回來。」

誰都不會想到,這一走,竟是永別——你從高高的房頂跌落,一聲「哎呀」成了留給世間最後的遺言。三天前,你自己開車離開村莊,三天後,你被人開車送回村莊,同時送回的,是整個一個家族的悲傷。

老家的屋子裡,你頭北腳南面向天房躺在「水床子」上,寧靜安詳,仿佛睡熟了一樣。親人們一遍遍叫着你的名字,你沉默着,面無表情。你是一個多麼聽話又孝順的孩子,你那麼愛笑,怎麼不沖親人們再笑一下,哪怕一下,也好。

院子裡擠滿了來為你送行的親朋好友,每個人的臉上都刻着悲傷,誰也無法相信這樣一個殘忍的不幸,一個年輕的生命,突然凋零在了人生最美好的季節。

我們的祖輩都是虔誠的穆斯林,穆斯林的意思就是「順從真主者」,當一切災難降臨時,我們相信生老病死都是真主的前定。我們的生命來自於安拉,也終將回歸於安拉——親人們強忍悲痛,從精神和信仰上,努力接受着你歸順安拉的事實,可從情感和理智上,誰也無法說服自己去接受一個28歲生命的凋零。

(二)

你叫我姑姑。

關於你小時候,姑姑沒有多少記憶。你出生的時候,姑姑已離開家到外地上學了,我們見面的日子僅限於老家親戚之間婚喪嫁娶的大事,每次都是匆匆一見,匆匆又別。

但你的笑,長在了姑姑心裡。那天,姑姑買菜路過你家門口,隔着老遠,就看到了你的笑臉,走近,你說,姑姑,到我家坐會兒,緩緩再走。我笑着拒絕,改天吧,姑姑還要趕着回去做飯呢。你笑着目送我離開,說,姑姑,慢點。

那天,在樹蔭下,你抱着不滿周歲的女兒,孩子被你逗得咯咯笑,你教孩子喊爸爸,孩子稚嫩的童音陽光般落下,「爸爸,爸爸」。你笑着,將女兒舉過了頭頂……那天的天氣真好,陽光透過樹枝,斑駁在你和女兒的身上,安靜,美好。孩子,如果姑姑知道那天是我們這一世最後的相見,姑姑肯定不會那麼匆忙地與你道別。

(三)

你悄悄地走了,像春風吹過村莊的上空;你靜靜地走了,像白雲飄過家鄉的原野。我知道,生老病死,花開花落都是自然規律,誰也無法逃避。我也知道,我們都是穆斯林,所有的一切,都是安拉的定奪。

你的葬禮儉樸而莊重。為你送行的人群將清真寺門前圍得水泄不通,左鄰右舍、親朋好友從四面八方趕來,只為再看一眼你年輕的容顏。悲痛裹挾着思念,你是那麼懂事那麼孝順的一個孩子,卻把白髮送黑髮的悲傷留給了你至親至愛的親人。

村子裡的執教阿訇,闡釋着穆斯林生死的意義:《古蘭經》上說:「不得真主的許可,任何人都不會死亡,真主已註定每個人的壽限了」。我們都是穆斯林,我們的生命來自於安拉,最終都要歸於安拉。

你的長輩,你的親朋,你的鄉鄰,你的兄弟……清潔的男子們站了一排又一排,為你站「者那孜」(殯禮)。他們是你的親人,他們在安拉面前為你求得寬恕。

我躲在人群深處,看着親人們顫抖的雙肩,聽着他們低聲的啜泣蔓延成嗚咽,終於從胸腔里洶湧而出,洪水般掃蕩了每個人的心。

(四)

你的墳墓在墳園的最南邊,離村莊很近,墳頭有棵小樹,陽光穿過樹枝,斑駁着,灑在你的墳頭。「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樹蔭下,什麼都不想的待會兒。」誰也不知道這是你什麼時候留下的個性簽名,當你的身體被冰涼的黃土掩埋,親人們含着眼淚一遍遍讀着你留下的文字,用穆斯林的信仰去解讀你的心愿,內心的悲痛有了一點點的安慰:你終於如願以償,放下了人世所有負累,永遠躺在這樹蔭下,什麼都不用想。

執教阿訇結束了短暫而又深刻的演講,親人的眼淚浸濕了通向墳園的土路。我的孩子,我的親人,一層黃土,把我們隔在了幽明兩世,你永遠和祖輩們住在了一起——從未見過的爺爺,疼你愛你的奶奶,你的大爺爺,大奶奶……你所有見過和未見過的親人,他們都在另一個世界迎接你,你只不過走在了我們的前面,總有一天,我們還會在另一個世界見面。你留在這個世間的親人,在每天五次的拜功之後都在為你,為所有逝去的親人們祈禱,祈求安拉的饒恕,祈求真主在後世的花園裡提高你的品級,讓你的生命之樹常青。

依照伊斯蘭教習俗,在「着水」,穿「克番」,站「者那孜」後,親人們抬着你,穿過一片莊稼地,向墳園裡快速走去。「亡人奔土如奔金」,安拉用泥土造化了人的生命,我們的生命出於泥土,融於泥土,歸於泥土。

(五)

當嘹亮的邦克聲再次響徹在村莊上空,親人們的哭聲驚天動地。年輕的妻子哭到無力,漫漫人生,還有誰會貼心地成為她的全部?不滿周歲的女兒被媽媽的哭泣和擁擠的人群所驚嚇,跟着哭起來,無助的眼睛在人群里搜索,嘴裡一遍遍叫着:爸爸,爸爸。天真的孩子哪裡知道,她的爸爸已經永遠沉睡在了泥土裡……

自古生死兩茫茫。

生於村莊,歸於村莊。墳園的小門,隔開了兩世,隔開了陽光。秋風裡,你走了,給親人們留下的,是無盡的思念與悲傷。

日影偏西,回首遙望,村莊的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模樣,只是墳園裡多了一座新墳,裡面是一個28歲的生命。[1]

作者簡介

王淑萍,回族。寧夏石嘴山市平羅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