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百科歡迎當事人提供第一手真實資料,洗刷冤屈,終結網路霸凌。

棄嬰(史博英)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前往: 導覽搜尋
棄嬰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棄嬰》中國當代作家史博英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棄嬰

丁家平坐在產房的一角,心事重重。他不看妻子侯紅燕,也不看嬰兒,兀自望向窗外陰沉沉的天空。當他從褲子的後兜里掏出一根煙摸索打火機的時候,發覺侯紅燕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丁家平不再摸索打火機,他把那根已經掏出來的香煙夾在耳朵上,隨即又取下來,放在上衣的口袋裡,一邊站起來朝門外走去。

丁家平萬分疲憊地順着醫院細長的走廊漫無目的地出了住院大樓。他蹲在門口的台階旁,從上衣口袋裡拿了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白濃濃的煙霧從嘴裡呼向地面。

丁家平思緒混亂,他的腦海里,一會兒是房屋的塌陷,一會兒是潘冬子,一會兒是侯紅燕夜半上廁所的尷尬,一會兒是建築高樓上毒烈的日頭,一會兒是藏在衣櫃裡的四萬塊錢……在這些混亂的畫面中,一個左手無手指的孩子橫穿而過。

三年前,一場連綿不絕的陰雨下得人心煩意亂,建築工地無法施工,丁家平在北房門口幫母親窖酸菜。家平把母親切好的白菜絲放在開水鍋里熘過,連並芥菜絲摁入塗着釉子的瓷壇,把一塊洗乾淨的石頭壓在上面。就在這時,只聽「轟隆」一聲,母親打了個哆嗦,家平回頭望去,房子的西北角塌陷。

父親丁衛國此時正躺在屋裡炕頭上眯瞪,忽嚕一下坐起身,睜大了兩眼。「收拾東西往東屋搬!」丁家平立即做出決斷。幾位鄰居聽到響聲過來幫忙,一趟趟把家具用品往東屋搬。

侯紅燕從超市打工回來,看到家裡突然間成了這般亂七八糟的模樣,皺起眉頭。丁家平知道,他和侯紅燕所住的三間東屋本來就不寬敞,侯紅燕整天抱怨房子小,沒有衛生間,侯紅燕几次三番要求丁家平把東屋的一間隔出一個衛生間來。冬天還好說,洗澡少,到澡堂里洗就行了,悶熱的夏天天天要洗,侯紅燕只能躲在屋子裡洗,弄得滿屋子的水跡。

丁家平回想一家人住東屋的難堪和不便。

丁衛國幹了一天的活出了一天的臭汗回家洗澡,他弄一盆水只穿了三角內褲在院子裡洗。沒想到剛出去的侯紅燕很快回來了,丁衛國趕緊端了盆子往屋裡去。侯紅燕特別的難堪和氣憤。她把不滿撒在丁家平的頭上,「咱搬出去住!」丁家平知道,儘管家裡節省着過日子,一壇酸菜省去半個冬季的菜錢,但離蓋房的夢想還是那麼遙遠。侯紅燕的抱怨越來越多,說自己洗完澡在濕漉漉的身子上還得穿板板整整了才好意思出來,說丁衛國晚上上廁所不開燈,弄得侯紅燕晚上不敢上廁所,怕撞着丁衛國。

丁家平想改變生活,他想掙大錢,建築工地的工作勞累不堪,他想起毒辣的日頭,他想起潘冬子。潘冬子和烈日下烤得汗流浹背的自己交替出現在丁家平的腦海。那是去年的十月。朋友請客。丁家平的同學、發小都來了,眾多人在客廳吃飯,推杯問盞,十分熱鬧。席間,發小潘冬子人生得意,氣派十足,丁家平羨慕不已。直到丁家平喝多了酒說出「社會渣子都發財了」這句話時,丁家平才發現,潛意識裡,自己是恨潘冬子的。丁家平後悔不已。潘冬子一雙眼睛瞪着丁家平,拍着自己的胸脯:「潘冬子,我,潘冬子,是社會渣子!吃、喝、嫖、賭!可是現在,瞧瞧,我,一身名牌,價值上萬塊,房子,五套,五套房子,你,丁家平,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是!」丁家平覺得,自己說話並沒有指向誰,既然潘冬子要撕破臉辱罵自己,丁家平也不甘示弱,「你就是渣子,社會渣子!……」

「啪」地一聲,玻璃杯子摔碎在地板上。潘冬子推開勸阻的眾人,搖搖晃晃出門,「你,丁家平,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是!」

丁家平憋着火的臉又黑又紅。

丁家平甩掉燙手的煙頭,他重新點燃一支,狠狠地吸了幾口,他壓抑,他需要用煙來排泄壓抑的情緒,壓抑他的,是房子、潘冬子,還有孩子和勞累、單調、乏味的工作。

每天,丁家平從睡夢中被妻子叫醒,匆匆地胡亂扒拉一口早飯,去往幾里或者十幾里地以外的建築工地,和泥、上灰、爬屋頂。夏天,汗珠子啪啪地往下掉,一張臉被太陽曬得通紅通紅,濕漉漉的毛巾搭在光着的膀子上,渾身像被水洗過一樣。回到家,累得飯都吃不下。

丁家平最後想到孩子,他不敢想或者說不願想,在心裡,他想抹掉這個孩子,只當從未有過這個孩子,他和妻子侯紅燕還年輕,再生一個也並非難事。但這並不是丁家平想抹就能抹去的,不論在事實上還是心理上。

妻子懷胎十月,丁家平盼了十月,如果說在侯紅燕懷孕之前,丁家平的父愛還未被喚醒,那麼在妻子懷上孩子的那一天起,丁家平在心裡就已經開始扮演父親的角色,如果說生活中還有一點快樂的話,那就是尚未出世的孩子,丁家平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活潑、聰明,他可以在生活的重壓之下,在天真無邪的孩子那裡找到安慰。丁家平甚至想得更遠,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出人頭地、榮華富貴。

丁家平腦袋脹疼。他開始仔細想孩子的事情,這個孩子不能要,堅決不能要,於心不忍的痛苦是暫時的,時間會撫平它。如果不能忍一時,就會走上一條漫長的苦難之路、後悔之路,一切的後果和不幸只能默默承受,丁家平不敢想象也不願想象自己活得不成人樣的噩夢不斷的餘生。往後侯紅燕縱然知道了真相,她的憤恨怒罵也必定只是一時,侯紅燕或許會感謝他,母親和父親也是一樣,他們會在內心深處感謝丁家平當年的明智之舉。

丁家麗一身艷麗的裝扮襯着臉上陽光般的笑容騎一輛藍色的電摩飛馳而來。丁家麗左手摁喇叭右手剎車,停在丁家平的面前。丁家平並未抬頭。「家平!」家麗喊一聲。丁家平這才抬頭看到家麗。

丁家麗支好電摩,丁家平拽住他姐的手,把她拉到一旁。

「姐,孩子……,孩子的手……」

家麗陽光般和煦的臉頓時凝重憂鬱。

孩子的左手先天殘疾,無手指,手術即便能做也是要花大錢的。丁家平想到藏在衣櫃裡的四萬塊錢,這四萬塊錢,是準備蓋房用的,村裡的危房改造補貼申請並不容易,即便申請到了也只有九千塊錢。丁家平想過無數遍嶄新的漂亮的帶有衛生間的寬敞房子,有了這樣的房子,自己才能活得像個人樣。

這是一個無辜的生命,新生的生命,他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不該來到丁家平這樣的家庭,他投錯了胎,不論是丁家平,還是丁家麗,都感到特別的憂傷和沮喪。這個孩子令人沮喪,他帶給家平和家麗的,是被迫的、無奈的遺棄。家平和家麗不是沒有知識的人,他們知道,遺棄這個孩子,是違法。但是他們不得不這樣做,這樣的事情沒有人深究,沒有人調查,有的只是當事人的良心不安和負疚之情,負一時之疚得終生的安寧。在這個就業競爭激烈的社會,丁家平這樣一個吃苦流汗出賣苦力的健全人都難以立足,一個殘疾的孩子將來又憑什麼不吃盡苦頭呢?不論是丁家平,還是丁家麗,都是這麼想的。

侯紅燕和孩子睡熟了。丁家平輕輕地抱了孩子,交給了丁家麗。看着家麗抱走孩子的背影,家平猛然間想到,他再也見不到孩子了,那畢竟是他的親骨肉,是妻子懷胎十月他盼了十月的親骨肉,家平兩眼發紅,那是他的孩子!他再也見不到他了!丁家平踉踉蹌蹌追了過去,家麗停下腳步。家平對着孩子的臉最後看了一次,那是一張熟睡的臉,粉嫩的皮膚,倆臉蛋圓鼓嘟嘟,他想用手摸一摸孩子的臉,但是他沒有那麼做。家麗抬頭看了家平一眼,似乎在徵詢家平最終的意見。家平不忍再看孩子,家麗邁開腿向前走去。

丁家麗像做賊似的抱着孩子進了一輛出租車,司機開口問她去哪裡,她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往西還是往東?」司機再問。往西是農村,往東是汽車站、火車站,她說往東。司機沒有再問,一路向東。她想起了孤兒院,孤兒院是最好的去處,她想。「到xx市。」「哦」,司機應了一聲。

丁家麗百度了地圖,找到xx市孤兒院。這時她的悲傷捲土重來,畢竟,這是她丁家的骨肉,畢竟,她讀過書懂得社會價值觀,但是現實是明擺着的,丁家平的決定也許是對的,縱然她丁家麗家境稍好些,她能幫一時幫不了一世。他想再給家平打個電話,免得日後家平後悔心裡頭怨恨自己,想想又算了。趁四下里無人,丁家麗把孩子放在了孤兒院大門口的旁邊。然後,她躲在拐彎處,心裡忐忑不安,幾分鐘的功夫,她再往孤兒院門口望去,孩子已經不見了。丁家麗不知是悲是喜,十分矛盾。

第二天清晨,當侯紅燕睡時候,孩子不見了。家平抱着頭蹲在房間的角落裡。侯紅燕瞬間預感到什麼,她的聲音有些顫慄:「孩子呢?」

「孩子呢?……」

「孩子呢?!……」

侯紅燕一句句刺心窩的追問把丁家平的眼淚喊了出來,把丁家平內心被自私、物慾、虛榮壓埋着的良知、人性喊了出來。丁家平「嗚嗚……」啜泣着。但是,他還是按照原計劃對妻子撒下彌天大謊:「孩子沒了,死了……」

「不,不可能,這絕不可能!」侯紅燕上前抓住丁家平的肩膀,把他提起來:「怎麼死的?怎麼死的?!怎麼死的?!」

丁家平從牙縫裡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心臟病。」

侯紅燕呆呆地望着丁家平,抓着丁家平膀子的雙手無力地放下,身子搖搖晃晃癱軟在地。[1]

作者簡介

史博英,女,山西新絳人,生於1970年。2016年底開始寫作小說和詩歌,作品發表《貢山》雜誌、《山風》詩刊、鳳凰詩社等。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