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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後的那條路(吳開嶺)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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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後的那條路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屋後的那條路》中國當代作家吳開嶺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屋後的那條路

深秋,斜陽伴黃昏

在老家屋後的那條路上,我一邊陪伴着身體欠安的母親,一邊凝望着腳下的路……

屋後的那條凹凸不平的鄉間土路,曾經是村莊裡唯一的進出大道。如今,這條土路已經變成了一條寬闊的水泥路。村里對水泥路兩側的雜草進行了清理,栽種上了花木。漫步在水泥路上,看村莊裡冉冉升起的炊煙,聞泥土誘人的芬芳,聽麻鴨「撲通、撲通」落水聲,令人流連忘返。

人,真的是一種愛懷舊的動物。每每想起屋後那條陪伴着父老鄉親們走過多少艱難歲月,灑下辛勤勞作汗水,留下孩子們成長足跡的土路。心裡總是有點酸酸的,一些往事也情不自禁地浮現腦海。

村裡有一所小學,在我家西頭不足兩里路。成年人沿着屋後的那條土路散散步就到了,但對孩子們來說,卻是一段很遠很遠的路程。因此,小學二年級之前,年邁的奶奶總是順着屋後的那條土路,親自將我送到學校,看着我進入教室,才能放心地回家。雨天,屋後的那條土路,泥濘難行,奶奶就將我背在背上,用雨衣嚴嚴實實地裹住我的小身體,來回接送我上學。奶奶背着我時,我伏在奶奶孱弱的後背上,清晰地聽見奶奶嗓子眼裡傳出「呼哧、呼哧」的喘息聲。

父親曾愧疚地對我說,由於爺爺去世早,他和奶奶孤兒寡母過日子,生活得非常艱難。奶奶為了養活他,吃了不少苦,還落下了病根子,尤其是患有慢性氣管炎。奶奶的氣管炎很嚴重,特別是冬天。半夜裡,全家人都能聽到她的咳嗽聲,甚至嗓子眼裡的喘息聲。可奶奶一直把我視為她的命根子、心頭肉,從來不讓我受一點委屈。那時,我就是奶奶的「小尾巴」,奶奶就是我的「守護神」。她春天擔心我「春眠不覺曉」,夏天擔心我「夏日炎炎似火燒」,秋天擔心我「秋風蕭瑟天氣涼」,冬天擔心我遭遇「急雪舞迴風」。

村裡的老人們都說:茄子是吊大的,孩子是跌大的。然而,奶奶卻不這麼認為,在她的潛意識裡,自己的小乖乖是不能跌倒,更不能受到傷害的。若是天氣晴好,奶奶便站在屋後的那條路上,迎接我放學歸來。見我蹦蹦跳跳地回家,奶奶便開心地笑出聲來,一雙枯瘦的手早早地向我迎了過來。那時,我不懂奶奶見到我笑啥?只記得,奶奶的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條線,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了,氣管炎病似乎也好了。

奶奶老了,記性不好,同一個話題總是重複說。

在屋後的那條路上,奶奶又笑吟吟地問我:「奶奶哪天歸天了(去世),你給奶奶燒錢(冥幣)嗎?」說完後,奶奶又輕嘆了一口氣,接着說道:「奶奶老了,享不到你的福了。你若有出息,孝敬你父母就行了。」年幼的我,不懂什麼叫燒錢,更沒聽懂奶奶的話,但為了讓奶奶開心,我便大聲地告訴她:「燒、燒,燒一大堆。」奶奶聽了,呵呵地笑了,笑聲從掉了牙的嘴裡漏了出來。我眨巴着眼睛,流着口水,暗暗地想:回家後,奶奶從床頭的「百寶箱」(小木箱)里變出的是蜜棗,還是台酥給我吃呢?祖孫倆,一老一小,手挽着手,在屋後的那條路上,留下了一路歡快的笑聲。

今天想來,奶奶見我如此開心,就是人們常說的天倫之樂!

父親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他固執地認為: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父親常說,一字值千金,砸鍋賣鐵,也要讓孩子讀書。父親還說,養兒不讀書,如同養了一頭豬。小時候,我和父親有一張合影,是站在屋後的那條土路上請人拍的。照片裡,父親扶着年幼的我,我的手裡抱着一本厚厚的書,父親臉上掛着幸福的微笑。我雖年幼,但卻懵懂地知道,父親是想讓我好好讀書,將來有出息,走出屋後的那條路。

在父親望子成龍的目光下,我還是很用功地讀書的。然而,孩子的天性是貪玩好動的。放學後的時間,就是我的天下了。至於爬高上低,調皮搗蛋,那就更不用說了。農村娃,沒啥玩具玩,滾一滾鐵環就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滾鐵環可以一個人滾着玩,也可以與小夥伴們一起玩。孩子們在一起滾鐵環,通常就要比一比,賽一賽,誰滾得遠、滾得快。

那是一個秋風掃落葉的季節,地里的稻子剛剛收割完。我背着書包,沿着屋後的那條路,從學校回家。

路上,我滿頭大汗地滾着鐵環,與小夥伴們互相追逐着、玩耍着,開心的不得了。許是樂極生悲,腳下一塊凸出的土疙瘩將我拌倒在地,摔得我七葷八素。滾動的鐵環向河裡快速滾去,我爬起身來,不顧一切地奔到河邊撈鐵環。不慎書包掉入水中,而我卻渾然不知,心中只惦記着我的鐵環。突然,一隻大手抓住了我的衣領,將我攔腰抱回到岸上。緩過神來,我才驚詫地發現,抱我上岸的人是父親。不善言辭的父親,滿臉怒氣地站在我的面前,照着我的屁股,狠狠地給了兩巴掌。我被打懵了,「哇」一聲哭了起來,跑回家找奶奶去了。

晚上,奶奶哄着我和她一起睡,父親在灶膛邊生火幫我烤書本。奶奶悄悄地告訴我:那天,父親從場頭挑着兩筐稻回家,恰巧看見我在河邊撈鐵環,他嚇壞了。奶奶還笑眯眯地告訴我,父親又給我做了一個新鐵環,我才停止了哭泣,高興地睡着了。睡夢中,我夢見了父親含着微笑,站在屋後的那條路上看着我。而我滾着父親送給我的新鐵環,新鐵環像哪吒三太子的風火輪一樣,在屋後的那條路上風馳電掣,滾滾向前。

在我讀高中的時候,患有氣管炎的奶奶去世了,享年73歲。奶奶下葬時,由於父親患病,正在康復期,我捧着奶奶的骨灰盒,含淚將她與爺爺合葬了。從此,屋後的那條路上,再也見不到奶奶盼我歸來的身影了。奶奶的墳與屋後的那條路僅一河之隔,每次我行走在屋後的那條路上,隔河見到奶奶的土墳,總是忍不住黯然淚下,駐足不前。清明時節,我常返鄉在奶奶墳前燒上一堆紙錢。若是因故回不了老家,我就將我的相思托縷縷清風捎給她老人家。奶奶,您收到我燒給您的紙錢了嗎?孫子永遠想念您。血濃與水的親情,將奶奶的音容笑貌,永遠留在我的記憶中,甚至常常走進我的夢鄉。

在村民的集資下,屋後的那條路,被鋪成了磚頭路。路鋪好後,家裡請木匠打了一輛木板車。木板車,就是用木板打造的車架,車輪和黃包車的車輪相似,是農村幹活的好工具。每天,父親拉着木板車,最少也要在那條路上走三個來回。但由於家裡孩子多,父親常年超負荷的勞作,積勞成疾,生了一場大病。家裡的頂樑柱倒塌了,家庭重擔就落在了母親一個人的肩上。土裡刨食、靠天吃飯,沒有壯勞力是萬萬不行的。母親雖生性要強,但獨力難撐,常常悄悄流淚。我已讀高中,成了半大小伙子,便在課餘時間裡幫母親干一些地里的活。鄰居們見了,誇我懂事,說我是「新農民」。

那年麥收,我和母親一連幾天,都要從地里將麥把子捆好,裝進木板車。我用繩索一頭系在木板車上,一頭扎牢在肩膀上,在前面拉木板車,母親在後面幫我推車,順着屋後的那條路,一趟一趟地拉回場頭。烈日下,衣服濕漉漉的,從來沒有干過,娘倆的汗水一串一串地滴落在那條路上。父親天天站在那條路上,目送着我們娘倆拉着木板車出去,再回家。看得出來,父親的情緒是低落的,他的眼睛是紅紅的。

父母的人緣很好,與人相處很融洽。在親戚和鄰居的幫助下,地里的所有麥把子,終於被運回了場頭。我和母親開始脫粒,曬麥子,再用木板車將曬乾的麥子從屋後的那條路拉回家。晚上,脫下的衣服上留下了一層白色的鹽漬,手掌上被木板車把磨出了血泡,小腿上被麥芒刺滿了血印子,肩膀上被繩索蹭破了皮,渾身像散了架一樣,疲憊和乏力一起向我湧來。此時此刻,我才真切地體悟到「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深刻內涵。看着我受累受罪,母親心疼地扭過頭去,直流眼淚。父親重重地長嘆一聲,無奈地說道:「寧傷竹子,不能傷筍,怪我啊!」

夏衍有一句名言:種子不落在肥土而落在瓦礫中,有生命力的種子決不會悲觀和嘆氣,因為有了阻力才有磨鍊。當「新農民」的那段經歷,就像屋後的那條路一樣,深深地刻印在心底,難以忘記。

一年後,父親的病情一天天地好了起來……

屋後的那條路上,又出現了父親忙碌的身影。父親是個閒不住的人,更是種地的一把好手,挖墒溝、堆草堆、罱泥、割麥、插秧,脫粒等莊稼活,樣樣會幹。

苦難催人成熟。參軍後,我在部隊努力工作,事業小有所成。然而,在我工作的第八年,上天又與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父親突然吃不下飯了。父親去醫院檢查,醫生確診為癌症晚期,陰雲再次籠罩在我家的上空。我從部隊請了一個月的假,在家陪伴父親。近三萬元的醫療費花完後,父親認為病情無力回天,是浪費錢,並固執地拒絕治療。父親臨終前,許是迴光返照,許是心愿未了,他用力撐着坐了起來,手指屋後的那條路,對我說:「回部隊好好工作,不用再管我了。」他又指了指母親,卻什麼話也沒說。瞬間,眼淚模糊了我的雙眼,我明白了父親的意思,他想讓我常回家看看,照顧好母親。我喃喃自語:「父親,您累了嗎?您需要休息了嗎?多年來,為了支撐這個家,為了養活五個孩子,您面朝黃土背朝天,從不言累,從不叫苦。屋後的那條路,就是您勤勞而又忠厚一生的見證者,另一個世界是否還有家鄉屋後的那條路?您過得好嗎?」

在屋後的那條路上,我送走了父親。那年,父親僅僅64歲。

瑟瑟秋風染秋涼,大地萬物顯滄桑!路的兩旁,落葉砸在我的臉上,把我從沉思中驚醒。幾隻小鳥落在了樹上,覓食的鳥兒已歸巢。不知不覺間,我陪母親把屋後的那條路走了個來回。

挽着母親的胳膊,看着她的滿頭白髮,我在心裡默默地說:「母親啊!兒會常回家看看,常陪您在這條路上走走,直到生命的盡頭。」 [1]

作者簡介

吳開嶺,江蘇高郵人,大學本科學歷,轉業軍官。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