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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生活(蒙昌榮)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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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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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生活》中國當代作家蒙昌榮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少年生活

小謝起動運菜卡車,陳大春和孟曉謀跟着進了駕駛室。

卡車緩緩行駛在羊腸公路上。卡車盛着佛村人的汗水,裝着佛村人的喜悅,帶着佛村人的收穫又出發了……

路窄,車行慢速,小謝開着車,腦海里總是浮現佛村的一幕幕。他在比較江城郊區的農村和來時212國道的鄉村,佛村不同的面貌,他總覺得這裡一定和雇用自己的老闆一一孟叔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他很想找到答案。

卡車駛出了佛村,公路寬直了些,小謝不用緊張駕駛了。他便向曉謀和大春打聽佛村的真實故事。孟曉謀和陳大春也就給小謝講起了佛村的過去……

孟曉謀是上世紀六十年代中期出生在佛村(原名廣福大隊二生產隊),頭上有四個姐姐,大姐長他十八歲;已近天命之年的父母十分歡喜地帶他來到了這個世界。

那年月集體生產種植,社員積極性不高,家家戶戶窮得一個樣,更別說佛村這種貧瘠的地帶了,季與季,年與年總是糧食青黃不接,吃了上頓沒下頓。

但是,父母、姐姐們把好吃的都留給了孟曉謀,所以在童年缺衣少食的年頭,他身體發育良好,比同齡夥伴身體都壯實。

陳大春是孟曉謀同院的隔壁鄰居。他們同一年出生,陳大春是1966年3月,孟曉謀是1966年12月。從小到大他們像親兄弟一般,無話不說,做事玩耍都在一起。

六歲那年秋天,廣福大隊小學招一年級新生,那時沒有幼兒園,就直接上小學,陳大春、孟曉謀和鄰院潘家的艷琳妹的家長都給他們報了名。

小學設在廣福寺,解放後破除迷信,把寺廟的菩薩全部搗毀了。下殿中間是禮堂,兩側的供台用木窗隔成各40平米的兩間教室;中間是天井,天井左邊也有一間教室,右邊是供銷社設的代銷店;上殿是大隊辦公室和大隊的儲備糧倉。這裡便成了廣福大隊的政治文化中心。

廣福寺除了偶有屋檐上的飛檐外,很難看出寺廟的原樣,那些雕梁畫柱已被密密麻麻大小不等的楷體毛主席語錄所覆蓋。

孟家是廣福大隊的獨姓。上學時父親給他取了名曉謀。孟曉謀的父親孟前進(於1998年辭世)是位老實巴交標本式的農民,中共黨員,沒文化,對人和藹熱情,對曉謀家教禮儀很嚴格。因此孟曉謀自幼很懂事,有禮貌,很受鄰里的喜歡。

陳大春和孟曉謀同去一年級上學,教一年級是本大隊四生產隊的一位女性肖宇老師,四十出頭,一頭短髮下蓋着圓圓的胖臉,額下嵌着一雙刻薄的眼睛,上起課來粗聲狂氣;調皮的學生沒少遭她打罵教育。她本不是教書科本出生,只是那時師源缺乏,她比其他人多識幾個字,所以便成了大隊民辦教師。孟曉謀和陳大春在肖老師那裡讀到四年級,可一期比一期學生減少,由一年級的六十多人到四年級時剩下二十多人。

那時候正值"文化大革命"中期,讀書不過是種過場,大隊小學是一個擺設。每期課本單一而且不夠用,三兩個同學一套書。語文學了四川音調的拼音外,就學習毛主席語錄,還有算術課(現在叫數學),音樂和美術沒教材,也沒這方面的老師,所以就沒學過。

到了三年級,肖老師叫學生寫批林批孔的批判稿,孟曉謀問肖老師,孔子是什麼樣的人,肖老師的解釋與後來長大的孟曉謀了知的孔子,讓孟曉謀啼笑皆非;歌送社會主義、歌送農業學大寨,是另一番新意,肖老師叫學生寫農村新變化歌送黨和社會主義,曉謀寫的那次五月雙搶勞動,實話寫了飯吃不飽,勞動力氣不足,遭肖老師批評,說曉謀沒寫出農村的新變化來。不切實際的政治運動強加給學校、學生,從頭到尾學生沒明白自己該學什麼。動勞動課是每天的必修課,大隊將學挍邊的四方田、叉叉土劃給小學校做試驗田,老師布置每天到校一把草(作綠肥),把試驗田種好;從春季播種、插秧到秋季的收割全由學生完成,按年級高低年齡段分做不同的農活,低年級的撥草、送秧,高年級的割禾、挑肥、挑糧。試驗田收的糧全交到大隊糧倉。農忙季節,全部停課,春種或秋收季節,小學老師組織學生輪流到生產隊去務農,參加各種生產勞動。

孟曉謀到了小學五年級了,那時候實行"學制要縮短"快出人才的教育方針,小學學制就五年畢業。肖老師因學歷有限,教學很吃力,所以把現有五年級的二十幾名同學轉給陳老師的複式班,所謂複式班,就是陳老師本來就教有三年級一個班,加上五年級後,陳老師就教兩個班的課。

這樣的教學模式及環境,老師授課時間有限,應該讓學生學習和掌握的知識點嚴重不足,很多同學背着書包往返學校也只是把這段光陰稀里糊塗地度過了,好些同學就像簡單的統計、異形體積的計算、簡單的便條都不會做。在當時這學上得也太奇葩了。

陳大春讀書成績一直不好,經常遭老師的責罵,他讀書有自卑的心理,到小學畢業沒升上初中就輟學了,在家裡做起了小農民。

農村,之所以和落後、愚昧、貧窮聯繫在一起,那時候家裡子女多,父母忙於貧窮的生計,總有那種讀書和干農活無關的愚昧思想,許多同學讀與不讀書就沒那麼重要了,所以導致那些年代的文盲半文盲之多。

孟曉謀讀書成績好些,他記憶力特好,自小學五年來雖學的知識單一,他能把各冊的課文課倒背如流,在學校經常教同學領讀課文,簡單的測量計算及作文還行,有一次寫"我的學校」獲永興公社同年級作文評比一等獎。他每期都能評上三好生,家裡牆壁上貼了許多紅色的獎狀。

有老師的表揚和鼓勵,曉謀很喜歡讀書。在臨小學畢業這期,廣福小學調來一位師範專業畢業的莫老師,莫老師給他們上了幾節語文課。莫老師講課語氣溫和、氣質優雅,深得同學們的尊重。記得莫老師給他們授的那一課是《毛主席給徐特立先生的一封信》,莫老師教同學書寫信件的格式及自已要表達的內容;然後從課文的內容引申到中共工農紅軍長征的艱苦歲月,再講到偉人對師長的尊敬之情……這一課是孟曉謀在小學裡聽得最深入最仔細的課,他體會到知識的多少教師們的差異。他的學習興趣更濃了,經常到莫老師那裡借《劉胡蘭》、《十萬個為什麼》等課外書閱讀。但莫老師接收了另外的班級,他們仍然在陳老師的複式班讀到畢業。

有一次暑假裡,曉謀的母親和五姨帶着他到鄰村麵房去換麵,稱了麥子,交了加工費,領回麵後。見院壩中一位盲先生正為鄰村人算命,算過的人都說先生算得很準。母親和五姨都算過了。五姨將曉謀的手遞給盲先生,叫他給曉謀摸一下,盲先生仔細摸過孟曉謀的手後,說道:"依娃兒的手節紋路來看,以後是一雙寫字的手。"因為要付錢,就沒再算下去了。

這次算命先生的預言給似懂非懂的孟曉謀的啟發,覺得自己小學快畢業了,但字寫得很差呀,更別說作文章了。看來還要努力讀書,才能成為真正寫字的手。

寒來暑往,春去秋到。五年小學光陰結束了。隨着」文化大革命"的結束,恢復招生考試制度,推薦上學成為歷史。孟曉謀在陳老師複式班裡一共只有21個同學參加升初中考試,結果只有六人達到錄取分數線,曉謀是廣福分數最高分,被天生完小初中錄取,其他分數低一些的五名同學被大隊帶帽初中錄取。

陳老師在廣福大隊教書多年,已五十多歲了,他教過的學生絕大多數是留在了廣福務農,走出廣福的學生是極個別的聰明人。

秋天來了,乾枯的樹葉被仍沒退去的炙熱烤得焦黃,有的被秋風送往別處,有的則留在了樹的根部。孟曉謀已是一位懵懂少年,農村的勞動生活,瘦長的小臉曬得微黑。他將告別小學生活,告別多數做起了小農民的同學,告別自已的童年。

這天清晨,曉謀起了個大早,換上乾淨的藍布上衣,下穿了條短褲,用瓷盅備好中午的熟飯,背上乾淨的舊帆布書包,裝好本子和筆,通知書放在藍布上衣口袋裡。吃過早飯,光着腳丫向永興公社初中報名去。

步行十餘里路後,來到完小,完小在街口,越過操場,跨上二十五步條石鋪成的階梯,走過禮堂,來到初中部教師辦公室旁。

完小初中一年級只有2個班,曉謀分到一班,這個班除了分數高一些的村小同學外,其他多數同學是場鎮學生,一共有68人,算是大班集體。

報名的隊列排成很長,曉謀排在隊伍中間,他個子矮小很不顯眼,惟讓同學們注目的是他那不合理的搭配穿着和光着的腳丫。隊列前後還不認識的男女同學中,有的穿着運動套裝或學生式的短襯衫,女同學則穿着艷麗的花長裙,沒有不穿鞋的同學。穿着良好的同學始終對鄉下來的同學投以藐視的目光,經常在曉謀身上上下掃射。這時低着頭的孟曉謀臉上熱浪不停地翻滾,被羞得不敢對視歡顏喜面的同學,討厭的光腳丫無處可藏,又沒有個熟識的同學,真是尷尬之極。

到了該孟曉謀報名了,他笨拙地從藍布口袋裡掏出通知書,仍是低頭遞給老師。"孟曉謀"。老師叫着他的名字,他才緩緩抬起頭來,"我是你們的班主任李老師,以後在學習和生活中有什麼事儘管給我說"。孟曉謀被李老師甜暢的語音喚回了神。他正視着短髮、戴着眼鏡、上穿花格子衫的李老師,正以慈母一樣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孟曉謀聽到李老師的話,用蚊子似的嗡聲"要得"回答了李老師。註冊完畢,交了學費,便去教室做清潔……

學校後勤處的老師因病未上班,食堂也就冷氣無煙。到了中午放學時,曉謀他們只將帶來的冷飯、鹹菜就着吃,這樣持續了三周後,才結束吃冷飯的日子,他們帶上米或紅苕用瓷盅置於大甄里蒸熟吃,每頓根據瓷盅的大小,壹分或貳分錢。菜當然仍是自帶的鹹菜。食堂也賣肉和其他小菜,小菜伍分錢1份,帶了幾片肥肉的壹角伍分1份。這些專門給不住學校的老師或工人、教師子女提供的。農村學生沒有誰買菜吃。

隨着"文化大革命"結束,似乎全國的形勢就像陰轉晴的天氣。孟曉謀他們所學的教材由文革期間的兩年制恢復了文革前的三年制初中。"學制要縮短,教育要革命"的語錄口號,裝進了歷史口袋。教育體制新的浪潮正在翻滾,其他方面的改革也風起雲湧地向農村擴散。

雖然孟曉謀在廣福小學升初中是最高分,但在初中學習中明顯不及天生完小畢業的學生成績,期中考試曉謀有一主科沒及格,其他科也剛上及格線。不是自已沒努力學習,而是基礎差學習很費力。

有一天早晨,曉謀的母親做好了早飯,叫曉謀吃了早些上學。他憋了很久的話對母親說:"媽,我成績不好,不想讀書了,這樣可以幫家裡養牛掙點工分。"善良、慈愛的母親雖沒文化,窮人過日子都精打細算,母親對曉謀說:"學費八塊多錢,賣米都幾十斤了,還是把這期讀完吧」。

這天孟曉謀放晚學,吃過晚飯後,做完作業,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覺。一會是父母乾癟瘦弱、佝僂的身影;一會又想起算命先生的預言;一會又想起廣福小學莫老師的話:要好好學習,長大後為祖國建設"四個現代化"。如果不繼續讀書,像父母一樣,大字不識,那《十萬個為什麼》將成了什麼也不知道。夜深了,他想起和謁可親像慈母一樣的班主任李老師,就鼓起勇氣一一我要讀下去。

的確,家裡的窮境、母親的話像針尖一樣刺痛着孟曉謀的心。不能讓父母的血汗錢一一學費不白搭,唯有就是努力學習,以優秀的成績來報答父母。

自此,曉謀除正常課程外,把小學沒學紮實的基礎補學,不懂的就虛心請教同學或往李老師那裡跑。通過曉謀十足的努力,本來接受力和反應力較好的曉謀成績突飛猛進,到期末考試各科都在90分(100分制)以上,排年級第六名。這讓李老師和同學刮目相看,老師的鼓勵,同學的讚賞,孟曉謀學習的勁頭更足了,不再有厭學的念頭。

不知不覺,曉謀已是一位翩翩少年,瘦弱的身材,一米五左右的個頭;比起班上家庭經濟好的同學,明顯有些營養不良。由於他的學習成績現在一直在年級前幾名,他不再為自已很不搭配的衣着害羞,同學們完全用友善和尊重的眼光看他。孟曉謀又找回了讀書的自信。

孟曉謀在學校尊敬師長、團結同學,刻苦學習;在校團支部學長的幫助下,他向團支部遞交了入團申請書,初二上學期一次團課上,他被正式批准為共青團員,從此曉謀學習熱情更熱烈。

然而,父母老了,母親身體不好,一直多病。剛上初中二年級時,他的最後的小姐姐出嫁了。年過六旬的父母身體一年不如一年,父親一人下地掙工分,母親養了集體一頭牛掙點工分。一個壯勞動力一天的工分10分,經濟價值就兩角錢,家裡經濟收入十分拮据。母親生病經常缺錢買藥。曉謀看在眼裡,急在心頭。

沒上學的陳大春跟着大人下地干農活。春秋季節有時白天到水田裡提泥鰍黃鱔,晚上就用籇子(捕泥鰍黃鱔工具,錐形,進口是倒靴,能進不能出)捉泥鰍黃鱔。每周逢場能賣上幾元錢。別看那時的幾元錢,雞蛋才八分錢一個,大米二角多一斤,豬肉也就五六角錢一斤;一個木工或石工上門做一天的手工才一元多錢。大春除干農活外,有了另外掙錢的門道。

星期天,孟曉謀找到陳大春,跟他說了,自己也想去捉泥鰍黃鱔,但苦於編不起籇子。陳大春這天便沒去坡地幹活,拿來彎刀,砍了幾根竹子,劃好蔑條,手把手教曉謀編起籇子來。通過一天的努力,晚上還幹了一會,編出了45隻籇子。大春高興地說:"這下我們有伴了,可以走得遠些地方去安放。"

這天放晚學後,孟曉謀回到家把該做的挑水呀、拾柴呀,平常該做的家務活趕緊幹完;然後他來到地壩邊的肥沃地里,用小鋤挖出蚯蚓,將蚯蚓用卵石砸碎做餌料,將籇子尾巴用稻草紮緊,將餌料敷在籇子進口裡,裝好一大背兜籇子。

陳大春早已忙活完安籇子的一切,他的籇子數量比曉謀的要多些,就用棕樹葉子當繩子,將籇子串起來,用木棒挑着出門。

夜,靜黑無月光的夜,星星怕冷似的躲進了雲層。他們胸掛手電筒出門了。孟曉謀是第一次幹這個活,黑暗中風吹動矮樹,影子像鬼影一般嚇人,令曉謀不寒而慄。靠近別的院子時,把手電筒滅了前行,以免給自己安的籇子帶來不安全。

他們來到棗子溝後,準備從上面的水田往下安放。第一個籇子安放時陳大春給曉謀做示範,將田泥用右手刨籇子一半深的溝,左手將籇子平放溝里,尾端用稀泥埋上,進口要與田泥平行,安放好後,再在籇子旁邊插上竹籤做記號。孟曉謀掌握要領後,他們各走條線從上往下每隔一丈多遠就安放一個。

當他們安到一半時,曉謀從上塊田邁入下塊田時,正好踩中了爛田(會陷人的位置),他努力掙扎,越動越往下陷,這時他的褲子和上衣都陷入泥水中,看來實在沒辦法了,他只好用電筒朝陳大春照來,並呼喊大春。陳大春趕過來說:"唉,你走進爛坑了,先別動,越動越陷。"大春一手抱住田坎上的大桑樹,一手伸向曉謀,叫他抓住自已的手,費了好大一翻工夫,才把孟曉謀從爛坑裡拉出來。孟曉謀下半身成了泥人。大春告訴他從另外一個方向安放。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艱難操作,終於安放完畢,這時曉謀的雙腿軟得不聽使喚了。中午十二點鐘在學校吃的一盅飯,到現在肚子早就嘰里呱啦了。這時他拖着沉重的身子和大春往家裡趕。陳大春從事勞動早,熬黑的身體十分結實,做起事來比孟曉謀利嗦,不像孟曉謀弱不禁風的樣子。

孟曉謀回到家,父母已吃過飯了,母親將留給他的飯菜在鍋里蓋着,還熱騰騰的,他狼吞虎咽,把兩碗乾飯和菜吃個精光。洗刷完畢後,趕緊完成當天的作業,當把第二天的功課預習後,已近半夜。

為了不影響孟曉謀上學,第二天凌晨,當公雞將第三遍合唱結束,陳大春提着簍子喊曉謀去收籇子了。平常大春是黎明時分才出去的。孟曉謀聽到大春的喊聲,睜開睡眼朦朧的眼睛,穿好衣服,拿上手電,背上背兜,喊聲:"爸關好門"。便和大家出門了。

深秋的凌晨,冷風颼颼,光着腳踩在地上冷極了,孟曉謀打了個寒顫。來到水田邊,他們卷高褲子,踏入水田裡,刺骨的寒冷向雙腿襲來,孟曉謀咬緊牙,忍着刺骨的寒冷深一腳淺一腳向籇子的記號處邁去,一個、二個、三個……有的空白,有的光是泥鰍,有的泥鰍和黃鱔都有。不一會雙腳和十指麻木了,失去靈活,過好陣才慢慢緩和過來。

天已微明,還剩下兩塊田的籇子沒收完,這時曉謀感覺右腿上好痛,用手一摸,把他嚇出冷汗,一條兩手指大小的螞蝗(水蛭)的吸盤已緊緊地咬住他的右腿,使勁將螞蝗拉掉,咬口處血流不停。收完後,曉謀對大春說:"腿被螞蝗咬了"。大春說:"安放籇子位置不要靠近水草,水草中螞蝗很多,腳走要輕一點,水浪聲大,螞蝗就會跟着來"。

回到家,他們稱了下各自的收穫,陳大春有三斤多,孟曉謀才一斤多。孟曉謀趕緊把泥鰍黃鱔倒入備好的瓦缸里。吃罷早飯便匆匆向學校奔去。

那時是星期天逢場,永興街上有販子來收購泥鰍黃鱔,泥鰍每斤7到8分錢一斤,黃鱔1角5分左右一斤,一星期下來曉謀能賣上2元錢左右。

錢,對富裕人家來說,根本不是事;但對曉謀這些窮困家庭來說,實在是太干貴了,天上不掉,地上不生,年老父母的勞作換回的是點口糧,一年到頭糧也不濟,母親買藥、自已讀書的花銷,家裡經常出現糧櫃空空,錢包無錢的境況。

一次,他們來到觀音溝安放,待第二天凌晨去收回時,發現籇子尾巴的穀草全脫落了,每隻裡面全是空的,記號也弄得東倒西歪,原來是被別人盜走了泥鰍黃鱔,這一晚全白忙活了。

還有一次,他們來到伍家灣安放,等第二天凌晨去收時,每一處的籇子都找不到了,就連籇子也被人盜走了。

因為能賣到錢,幾次失利後,沒有澆滅他們的信心。幾天後,陳大春重振旗鼓,又編出幾十隻籇子;兩周後曉謀也弄出三十多隻。他們早晚又奔走在十里門外的水田裡。

被盜事件發生後,他們選擇離房子遠一點的田塊安放,時間選擇在吃過晚飯後出去安放。有時安放完後,陳大春守着,等孟曉謀做完作業,帶來厚衣服,再守一會,人都靜完後,才回家睡覺。

早春和謩秋季節,他們的雙腳雙手凍得裂開口子,腳經常被貝殼劃傷,口子裡血珠直往外冒。他們就買來一種便宜的貝殼油塗一塗,潤潤皮膚。

如此一來,孟曉謀跟着陳大春安黃鱔泥鰍賣來的錢,可以交齊每期的學費外,結餘的錢交給母親,貼給家裡其他開支。母親看到曉謀雙腿的血珠,心痛地叫他別去做了。可他看到自己辛苦付出能給家裡帶來收入,不再為學雜費或為母親買藥發愁,看到母親難得舒展的笑容,他依然滿懷豪情,樂此不疲照常夜晚跟着陳大春前往。

孟 曉謀覺得自己不再是小小少年,而是像父親一樣可保護母親了。所以,他上學、幹家務、安黃鱔泥鰍,長時間過着忙碌的日子。從此,他不再害怕黑夜的恐懼,不怕螞蝗、水蛇的襲擊,不再為跋田坎的累所難倒。這給小小年紀的曉謀練就了勤勞、樸實、勇敢、戰勝各種困難的信心和勇氣。

孟曉謀的母親(陳蘭英)默默不聞,典型的農村家庭主婦,穿着雖然補丁且舊,但十分乾淨整潔;她雖沒文化,但明事理。經常教導曉謀:家窮、人貧,志不能窮;寧願自己吃虧,千萬不能占別人便宜。這些樸實的話,對孟曉謀人格品德的形成有很大影響,讓他終身受益。

可是,早晨即使起得很早去收回籇子,但趕到十多里路的學校,經常晚課遲到,在班長記錄的遲到中,孟曉謀遲到次數最多。

總說時間是公平的,可對窮孩子孟曉謀來說,白晝黑夜的二十四小時每分每秒都十分珍貴。他渴望休息和足夠的睡眠,可上蒼並不因為他的貧窮而多舍時間於他。他十分羨慕放晚學後運場上同學們嬌健的身影,更希望讀一本課外書籍。這只是奢望,無法得到滿足的願望。

這天中午午飯後,其他同學已在教室午休了,曉謀正忙趕做作業。班主任李老師來到曉謀桌旁,叫他到辦公室去一下。他立刻停下手中的筆,跟着李老師身後向辦公室走去。李老師叫他坐自己對面的橙子,然後用右手抬了一下眼鏡框架;孟曉謀並沒有坐下去,而是站立在李老師辦公桌的對面。李老師很溫和地問曉謀:「為什麼經常遲到?」這時孟曉謀紅羞着臉,低着頭,不好意思回答李老師;李老師又問:"睡懶覺了呢?"可孟曉謀那幼稚的自尊心作祟,班上同學有誰像他這樣穿着破舊,手腳皮膚像燒炭的黑,如果讓同學們知道自己晚上去安籇子,也許同學們會嘲笑自己過的窩囊;他想撒個圓滿的謊來應付李老師。當他想到平時像慈母一樣的李老師對自己的教導,又想起母親對自己要做個誠實的人的教育。他微微抬起了頭,用微弱的語音向李老師說:"李老師,您能為我保密嗎?"聽到這話,李老師先是一驚,接着問孟曉謀:"有啥給你保密的呢?""同學知道後,可能會笑話我的。"曉謀說道。李老師答應了曉謀的要求。這時曉謀如釋重負地托出自己早讀課遲到的原由:"家裡經常為學雜費發愁,母親長期身體不好,買藥沒錢,所以自己早晚只好去……"

自己的苦從不輕易向別人表達,說出自己的苦,別人會覺得你家特別無能才過這種辛酸日子;如果遭來無知的譏諷和白眼,更傷自己本需要溫暖的心。

聽完孟曉謀的回答,李老師眐住了。自己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她看着眼前這個十三歲的少年跟自己孩子比起來,似乎過着天壤之別的日子。生活的重擔過早地落在了這個少年身上。是啊!沒有完美的世界,哪有美好的生活農村一一這個與貧窮、苦難纏扎在一起的天地,這一切在李老師眼前這個孩子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李老師說:「孩子努力讀書吧!知識會改變你的命運,衝出貧窮的牢籠。」李老師批評曉謀現在應以學習為重。"你們趕上好時代了,恢復高考後,不再是憑關係推薦上大學,只要考出好成績來,到更高等學府深造,掌握更多的科學文化知識,就能改變自己的命運。"李老師對孟曉謀說道。

讓李老師感到奇怪的是,孟曉謀總是耽誤早讀課時間,但他每次考試成績還不錯,都在校前幾名,特別是曉謀作文寫得好,經常是同學們學習的範文。接着李老師叫孟曉謀背英語單詞、數學、物理定義、定理、公理等,曉謀都能背上來。當李老師問他是怎樣學習的時,更讓李老師吃驚了。他說:「我知道我早晨收了籇子再上學,要耽誤早讀課。其實我在上學路上在讀、在背該強記的知識。"李老師沉默片刻,看着眼前頭髮粘黃,面瘦枯褐,休息不足,營養不良的孟曉謀,心疼地說:"孩子,努力讀書吧,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1]

作者簡介

蒙昌榮,男,重慶市合川人,中共黨員,熱愛文學。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