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歐陽杏蓬)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姐》是中國當代作家歐陽杏蓬的散文。
作品欣賞
姐
再次看到姐的時候,姐已離職出了廠,找不到工作,為了糊口,在路邊擺了一個攤檔,賣油餅。姐看我第一眼的時候,還羞澀,不自然的神情,告訴我,她現在很無奈。我心情也複雜,我從沒想過姐會站在他鄉路邊賣油餅。姐要我嘗嘗她做的餅,我不忍心吃。
姐租的房子也有些不堪入目,一間石棉瓦房,是姐的家。房子裡面,麵粉、紅苕、芋頭、油桶、煤球、爐具,把床擠到了角落裡。姐說,晚上姐夫的摩托車還要推進來。姐把鑰匙交給我,就去守攤了。我找了張凳子坐下來,對面陰溝就衝過來一陣臭味。外面的過道上,垃圾一堆堆,綠頭蒼蠅在上面飛着圈兒。隔壁的房間裡,有人睡着,輕微的鼾聲,聲聲可數。姐住這裡,是因為它的廉價吧。
先前,我是從沒想過要住這樣的地方,但生活的失敗,已泊得我別無出路,我只有住過來,仰仗姐了。一個人坐在姐的房子裡,心憂憂的。想起姐黑糙的臉,我希望我在這裡只住一晚,明天就走,多好。
姐是不幸的。先前跟着姐夫四處奔波,在奔波中養下了三個孩子。姐夫一雙手,幾乎撐不起家的門面了,受幾個朋友的蠱惑,鋌而走險,事沒幹成,還進了監所。姐那時候嚎天哭地,人老了幾歲。姐夫蹲了號子,姐把孩子託付給父母,到廣東闖蕩來了。一個近四十歲的女人,進廠的希望是渺茫的。托鄉鄰的關係,姐進了一間外資企業,乾的是下料的活,沒幹幾天,手臂受了化工原料的侵襲,奇癢,一抓,流黃水。姐沒叫苦,忍了,人卻瘦了一圈,但得了鄉鄰的敬佩。那活兒,男人都干不長久,姐一干,就幹了四年。在那四年裡,姐從未向人訴過苦。
姐夫出來的時候,姐請假去洞庭湖接他。一個人,揣了一千元,孤身上路。大家都當心着怕出事兒,要求加一個伴,姐為省錢,沒答應。姐夫出來了,姐心頭的一塊石頭也落地了。為了姐夫安心,姐東借西湊,買了輛摩托車,讓姐夫自食其力。卻命不逢時,正趕上廣州大力清理外地牌摩托車。接着又遭連夜雨,自己出廠,還遇瓦上霜,我又來投奔。我真擔心城管來掃蕩路邊攤,那我們就得坐在路邊數天上的星星了。
姐每天還能收入二十來塊錢,姐夫的脾氣卻暴躁起來,連炒菜都跟姐作對。姐夫罵人的話,是不能入耳的。姐卻從不回罵,甚至還不出聲兒。我聽着的時候,都氣憤。曾私下對姐說,說她的軟弱。姐這才嘆了一口氣,說自己忍受慣了。姐夫也就是那種有口無心的人,沒法較真的。再者,姐夫出來了,先前在裡面受的委屈,現在發泄發泄,也是情理。姐說,只要他不再亂來,自己什麼事都能忍。我看着姐,一點都不理解。生活還有那麼長的路要走,遷就着過一輩子,是怎樣的一種付出?一年一年,姐都挺過來了,是什麼在支撐着姐?
姐站在異鄉的路邊,謀着艱苦的營生,受着風塵,但臉色卻比以前好多了。我先前是看不起路邊的小販的,對他們甚至還有些鄙視。現在我也不去姐的攤檔,我不想受那環境的刺激,但我卻靠着姐生活着。我為什麼會這樣呢?我不能去想象,每觸到一雙眼睛,我就覺得胃不舒服。姐不知道這些,對我的失業,姐只有安慰。面對着姐平和的笑容,我心裡猶如撒了一把豆豉辣椒姜,嗆得我摸不着方向。
不管明天怎樣,姐都是我一生的姐,我想。 [1]
作者簡介
歐陽杏蓬,湖南人,現居廣州,經商,散文領域自由寫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