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孬臉(王禮民)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四孬臉》是中國當代作家王禮民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四孬臉
「四孬臉」是個人名,準確地說,是一個人的綽號。「四孬臉」臉上有塊銅錢大的疤。有疤的臉自然是不好看的臉,不好看的臉我們那兒就叫「孬臉」。還有,「四孬臉」臉上有疤不說,他還經常啷噹着個臉,也就是人們說的拉着個「階級鬥爭的臉」,好像別人都與他有世仇,擬或別人欠了他的錢賴着不還,讓他如此生氣與不快。
與「四孬臉」走個對面,你可記住不要主動先跟他打招呼,不是說叫你瞧不起他,而是說你好心好意跟他打招呼,遇上他不高興,不知他會冒出一句什麼噎人的話,把你懟到南牆去。如果是輩分比他低的問他:「四叔,吃罷飯了?」他有可能會說:「咋了?吃沒吃罷有你啥事?」要麼就是「沒吃罷到你家吃去?」如果有人問道:「老四,幹嘛去?」他有可能說:「咋了,我上那兒去,還要給你匯報匯報,你算老幾?」如此一來,誰還敢主動先跟他說話?
不過,「四孬臉」高興的時候,別人不給他說話,他反而會招惹別人。要麼突然走到你跟前撞你一膀子,撞你一個趔趄,要麼冷不防地掐你一把。他招惹人也不分個輩份,年齡大小和他差不多的他都會招惹。於是,輩份比他長的,就敢罵他一句:「媽拉個巴子」,或「你個'四孬臉』東西——。」輩份比他低的不敢大聲罵,只有在嗓子眼嘟噥一句:「四孬臉」。罵完趕緊跑掉。他先是追趕幾步,然後就原地跺腳,表示還在追趕,以嚇唬罵了他的孩子。其實,他是以這種方式表示與別人親近和對孩子們的喜愛,人們無法理解,就送給他一個字:「賤!」可是別人無論說他什麼他根本就不在乎。
「四孬臉」在家裡排行四,是我的本家,又與我父親是平輩,所以我得叫他四叔。為了區別於別的四叔,背後就只好叫他「四孬臉」叔。「四孬臉」叔很少和我開玩笑,一是我一向對他比較尊重,跟他說話很客氣,他不好意思;二來我那時還學會了抽煙,見面我就給他讓煙,他自然很是喜歡、很高興,見面就叫我:「我們的'大學生』吃罷飯了?」要麼就是:「我們的'大學生』幹啥去?」雖然那時我才上初中,他就這麼叫,我也沒辦法,只好回答他的問話。
「四孬臉」叔在家最小,兩個哥哥都去了東北,他也去了,可他在哪兒很不習慣,就隨父母又回到了村里。後來父母去世,就剩下他一個人。
「四孬臉」叔可能是從小受父母寵愛,不善農事。雖然也會幹,但干不好,也沒耐性。「四孬臉」叔上過學,大概讀到小學四、五年級。生產隊那會兒,隊長知道他幹不了農活,就叫他做了記工員,每天負責登記社員的出工情況。後來還當過隊委會的成員,讓他領着一幫年齡稍長的婦女和老弱者干一些力所能及的農活。
說實在話,領着一幫婦女幹活可是不省心。在這些婦女中,「四孬臉」叔該叫嫂子的居多,儘管他以村幹部的身份,又拉着那張孬臉有時也鎮不住那些嫂子們。她們干不大一會兒就開始嚷嚷要休息。有人說:「老四,歇會唄。」如果他不同意,就有人說:「老四,我去尿個尿。」說着就往莊稼地里或是田地的溝里走去。尿尿,其實是磨洋工。俗話說,管天管地不能管拉屎放屁。人家女人去尿尿你准不能不允許吧。可是,過了一會兒,那人還沒回來,又有人說了,「四兄弟,你二嫂尿尿去了咋恁長時間,是不是在那兒生娃了?我過去看看——」他賭氣道:「去吧,你也去生一個再回來。」那位嫂子也不生氣,「好好好,給你生一個小兄弟——」說着就放下手裡的農具跑過去。二人回來,那嫂子說:「你二嫂真的是肚子疼,她來了那個了——血乎拉的——你要不信,你過去看看不?」他便回一句:「騷娘們——」大家便嘻嘻哈哈的笑起來。
半晌休息的時候,地頭上就更熱鬧。有嫂子問:「老四,你一個人咋睡覺,是抱着個枕頭,還是抱着個橛子——,想那事不?」大家哈哈地笑成一團。「四孬臉」叔這個時候決不生氣,有時來了樂趣,便趁機捏了那位嫂子的臉,「不摟枕頭,摟你呀?你給我呀——」那位當嫂子的也不含糊,「來來,我讓你摟,我這會兒就給你——」說着就扯「四孬臉」叔的褲子。邊扯邊招呼說:「你們幾個當嫂子的快過來幫忙呀——咱們看看老四那玩意是個啥樣的。」有幾個嫂子真的一擁而上,亂扯亂拽。「四孬臉」叔連忙推搡,提着褲子就跑,邊跑邊罵:「老騷娘們,不鬧了,不鬧了;幹活了,幹活了,誰再鬧扣她工分。」嫂子們這才罷休。田地里又是一陣歡笑 。
沒幾年,村裡的土地實行了責任承包,「四孬臉」叔也分得了2畝多責任田,一向不善農事的「四孬臉」叔的日子便不大好過。那時種地不光是夠自己吃飯就行,還得交公糧和農業稅,他種的糧食能夠他自己吃就不錯了。隊長考慮到他的情況,便給他尋了一個活計——管理村裡的變壓器兼查各家各戶的電錶,生產隊裡給他一些管護費,他也可以從每月各家的電費中得到一些提成,他的生活才算有了保障。
「四孬臉」叔的臉不好看,可他的心腸並不壞,做人也很本分,不管他生活多麼艱辛,他從來不做偷雞摸狗傷天害理的事,不做違背世風良俗的勾當。他雖不善農活,但也不是懶漢,地里的莊稼長得一般,不是最差的,生活也還過得去。
「四孬臉」叔還是一個樂於助人的人。村里不管誰家,蓋房起屋,紅白喜事,保准都有他的身影。不請自到,跑前跑後,幫着搬桌子拿板凳,端茶倒水,招待客人。孬臉叔自覺幫忙對他來說也有個好處,那就是省得自己再做飯,且有煙吸。孬臉叔該吃吃,該喝喝,但他手腳乾淨,絕不隨意拿主家的東西,不像有的人趁主家不備,有時順手拿盒煙揣進自己懷裡。所以,村里人對他的評價並不壞。
後來,好像是在我們舉家遷走後的不多久,聽說「四孬臉」叔成了家,媳婦是別人介紹的外地人,花的錢不多,人還周正,聽說她們那個地方很窮,前面的男人好吃懶做,還常常對她家暴,便離了婚,不知是真是假。不過,她跟了「四孬臉」叔還算滿足,因為「四孬臉」叔臉雖然不大好看,但絕不會家暴。「四孬臉」叔在媳婦面前臉從來不敢啷噹着,出來走在大街上臉也不再像以往那麼難看,反而更愛找着「挨罵」招惹別人,這是他心情好的時候才會這樣。可以看出,他對生活感到很是滿足。第二年,媳婦又給他生了一個女娃,他簡直就是樂開了花,「四孬臉」叔日子過得也就更加有勁兒了。
可,天有不測風雲,大概就在女娃剛剛會叫爸爸的時候,他卻突然生了病,去醫院一檢查,竟是肝癌晚期,不到半年便撒手而去。據說不久他的那位買來的媳婦也就帶着孩子遠走高飛。至於去了哪裡,有人說是去了河南,有人說是去了安徽。「四孬臉」叔也沒有很親的親人,誰管她呢?[1]
作者簡介
王禮民,山東菏澤人,1949年生人,省直機關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