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經·卷八·昏智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反經·卷八·昏智出自《反經》(亦稱《長短經》)是一本謀略奇書,由唐朝大詩人李白的老師道家末枝縱橫家趙蕤所著。它以唐以前的華夏歷史為論證素材,集諸子百家學說於一體,融合儒、道、兵、法、陰陽、農等諸家思想,所講內容涉及政治、外交、軍事等各種領域,並且還能自成一家,形成一部邏輯體系嚴密、涵蓋文韜武略的謀略全書。為歷代有政績的帝王將相所共悉,被尊奉為小《資治通鑑》。[1]
原文
夫神者,智之淵也,神清則智明;智者,心之符也,智公則心平(此出《文子》)。今士有神清智明而暗於成敗者,非愚也,以聲色、勢利、怒愛昏其智矣。何以言之?昔孔子攝魯相,齊景公聞而懼,曰:「孔子為政,魯必霸。霸則吾地近焉,我之為先並矣。」犁且曰:「去仲尼如吹毛耳。君何不延之以重祿,遺哀公以女樂?哀公親樂之,必怠於政,仲尼必諫。諫不聽,必輕絕魯。」於是選齊國中女子好者八十人,皆衣文繡之衣而舞康樂。遺魯君,魯君受齊女樂,怠於事,三日不聽政。孔子曰:「彼婦之口,可以出走。」遂適衛。此昏於聲色者也。
(戎王使由余觀秦,秦繆公以由余賢聖,問內史廖曰:「孤聞鄰國有聖人,敵國之憂也。今由余,寡人之害,將奈何?」內史廖曰:「戎王處僻匿,未嘗聞中國之聲,君試遺其女樂,以奪其志;為由余請,以疏其間;留而莫遣,以失其期。戎王怪之,必疑由余。且戎王好樂,必怠於政。」繆公曰:「善!」以女樂二八遺戎王,戎王受而悅之,終年不遷。由余諫,不聽。繆公使人間要由余,由余遂降秦。
梁王觴諸侯於苑台,魯君曰:「昔者帝女令儀狄作酒而美,進之禹。禹飲而甘,遂疏儀狄,絕旨酒。曰:『後世必有以酒亡其國者也。』齊桓公夜半不嗛,易牙乃煎、熬、燔、炙,和調五味而進之。桓公食而飽,曰:『後世必有以味亡其國者也。』晉文公得南之威,三日不聽朝,遂推南之威而遠之,曰:『後世必有以色亡其國者也。』楚王登強台而望崩山,左江而右湖,其樂忘死,遂弗登曰:『後世必有以高台陂池亡其國者也。』今主君之樽,儀狄之酒也;主君之味,易牙之調也;左白台而右閭須,南威之美也;前夾林而後蘭台,強台之樂也。人有一於此,足以亡國。今主君兼此四者,可無誡歟?」梁王稱善相屬。由此言之,昏智者,非一途也。)
太史公曰:「平原君,翩翩濁代之佳公子也,然不睹大體。語曰:『利令智昏。』平原君貪馮亭邪說,使趙陷長平四十餘萬,邯鄲幾亡。」此昏於利者也。
(《人物誌》曰:「夫仁出於慈,有慈而不仁者。仁者有恤,有仁而不恤者。厲者有剛,有厲而不剛者。若夫見可憐則流涕,將分與則吝嗇,是有慈而不仁者。睹危急則惻隱,將赴救則畏患,是有仁而不恤者。處虛義則色厲,顧利慾則內荏,是有厲而不剛者。然則慈而不仁,則吝奪之也;仁而不恤,則懼奪之也;厲而不剛,則欲奪之也。)
《後漢書?班固傳》評曰:「昔班固傷司馬遷云:『遷博物洽聞,不能以智免極刑。』然固亦自陷大戮(班固附竇氏勢,竇氏敗,固坐之,死洛陽獄中也。),可謂智及之而不能守。古人所以致論於目睫邪?此昏於勢者也。(議曰:夫班固傷遷,公論也。自陷大戮,挾私也。夫心有私,則智不能守也。)」
《尸子》曰:「夫吳越之國,以臣妾為殉。中國聞而非之。及怒,則以親戚殉一言。夫智在公則愛吳越之臣妾,在私則忘其親戚。非智損也,怒奪之也。(此昏於怒者也。)
好亦然矣。語曰:莫知其子之惡。非智損也,愛奪之也。(此昏於愛者也。)
是故,論貴賤、辯是非者,必且自公心言之,自公心聽之,而後可知也。故范曄曰:「夫利不在身,以之謀事,則智慮不私己;以之斷義,則厲誠能回,觀物之智,而為反身之察,則能恕而自鑒。」
(議曰:孔子曰:「吾未見剛者。」或對曰:「申棖。」子曰:「棖也欲,焉得剛?」由此言之,心苟有私,則失其本性矣。《尸子》曰:「鴻鵠在上,彀弩以待之,若發若否,問二五,曰:『不知也。』非二五難計,欲鴻之心亂也。是知情注於利,則本心亂矣。」)
譯文
精神是智慧的源泉,精神清爽智慧就會明朗。智慧是心志的標誌,智慧公正就表明心志正直。現在卻有精神清爽、智慧明朗而偏偏不明白成敗道理的人,這不是困為他愚蠢,而是因為音樂、美色、財物、利益、發怒或偏愛把他的智慧弄得昏暗不明了。為什麼這樣說呢?過去孔子曾代理魯國的國相,齊景公聽到這件事後很害怕,說:「孔子當政,魯國必然成為霸主。魯國一成霸主,我國高它最近,必然被它先吞併掉了。」犁且說:「除去孔子就象吹動一根羽毛那麼容易。你何不用重金聘請孔子來齊國,送美女和樂舞給魯哀公。魯哀公喜歡美女和樂舞,必然荒於國事,荒於國事孔子必定勸諫,哀公不聽勸諫,孔子必然離開魯國。」於是便選齊國中八十多名美女,部穿上漂亮的錦繡衣服,並教會她們康樂之舞,然後送給魯哀公。哀公接受齊國的女樂之後果然荒於國事,三天沒有聽政。孔子說:「有了那些婦人在那裡唱歌,我可以離開魯國了。」於是便前往衛國。這就是被音樂和美色弄昏了智慧的例證。
[戎王派由余出使秦國考察,秦穆公認為由余既有才,又有德,就問內史廖說:「我聽說鄰國有聖人,就是敵國的禍患。現在的由余,就是我的禍患,該怎麼辦呢?」內史廖回答說:「戎王處在偏僻閉塞的地方,從未聽過中原的音樂。你何不送給他女樂來腐蝕他的精神;替由余說好話來離間他與由余的關係;挽留由余不讓他按時回國,使戎王怪罪他,懷疑由余的忠誠呢?
再說,戎王喜歡女樂必荒於國事。」穆公說:「這個主意好。」於是把十六部女樂贈送給戎王,戎王接受了,非常喜歡這些女樂,一年到頭興趣不減。
由余勸諫不聽。穆公派人晴中邀請由余,由余便投降了秦國。
魏王在范台宴請各國諸侯。魯國的國君說:「過去堯帝之女、舜帝之妃命令儀狄作酒。酒非常美,儀狄把酒進獻給禹。禹飲了之後覺得非常甘美,於是便疏遠了儀狄,戒了酒,說:『後代一定有因為縱酒亡國的。』齊桓公半夜感到餓了,易牙便煎煮,燒烤,調合五味,獻給桓公,桓公吃得非常美,說:『後世必然會有因為貪圖美味而亡國的。』晉文公得到南之威為妃後,一連三天不臨朝聽政,於是便疏遠了南之威,說:『後世必然有貪圖美色而亡國的。』楚王登強台,眺望崩山。左邊是大江,右邊是大湖,高興得連生死都忘在腦後,於是再也不登強台了,說:『後世必然會有貪戀高台美池的景色而亡國的。』如今你的壇中裝的是儀狄那樣的美酒;你的美食象是易牙烹製的美味;左邊擁着白台,右邊抱着閭須,都象是南之威那樣的美色;前邊是夾林,後邊是蘭台,就象是楚國強台那樣的美景。人君貪婪其中一項就足以亡國,而你現在四項全占了,豈可不警惕呢?」魏王聽了,連說:「講得太好了,講得太好了。」由此說來,弄昏人的智慧的並不是一種途徑啊。]
司馬遷說:「平原君真是亂世中的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兒啊。但是他不懂得大道理。由於惑於馮亭邪說,使趙國失陷長平,四十餘萬士卒被秦國坑殺,首都邯鄲險些被攻克。這都是因為被利弄昏了智慧。」[《人物誌》上說:
「仁愛出於慈悲之心,但卻有慈悲而不仁愛的;仁愛的人本應拯救困境中的人,但卻有仁愛之心而不去拯救困境中的人的。嚴厲的人有剛烈之氣,但卻有嚴厲而並不剛烈的。象那種看到別人可憐,便熱淚交流,將要讓他捐獻些財物就吝嗇得很,這是慈悲但不仁愛的人。看到別人處境危急,就產生憐憫之心,真要讓他前往拯救便害怕招至禍患,這是仁愛卻不去幫助別人的人。
無事之時講起道義聲色俱厲,一看到利益和欲望之所在,便怯懦起來,這是嚴厲卻不剛烈的人。慈悲但不仁愛,是吝嗇的緣故;仁愛而不去拯救,是恐懼的緣故;嚴厲而不剛烈,是有欲望的緣故。]《後漢書·班固傳》評論說:「過去班固慨嘆司馬遷知識淵博,卻不能運用智慧避免腐刑。可是班固自己也身犯大罪。[班固依附外戚竇氏,竇氏勢敗後,班固也受到了牽連,死在洛陽監獄中。]這可以說是智力已經夠了,但在行動上卻不能恪守所明白的道理。占人所以反覆慨嘆,人能明察秋毫,卻看不到自己的眼睛和睫毛。班固能看清別人的禍患所在,但自己也身陷大禍,這是因為被權勢弄昏了自己的智慧。
[趙子議論說:班固慨嘆司馬遷的不幸,這是公平之論。身陷大罪,是由於心懷私利,這就是智慧不能自守的道理。]尸佼說:「吳越等國的風俗。
用臣妾為君主殉葬,中原地區的國君聽了很不以為然,認為野蠻。但一旦發怒,卻因一句話,殺自己的親戚。智在公道,可以愛及吳越等國的臣妾,由於私心則忘了被殺者是自己親戚。[這並不是智力消退了,而是被怒氣奪去了智慧。]
愛好也是如此。有這樣的說法:「不知道自己兒子的過惡。」這並不是智力不夠,而是被愛奪去了智慧。
所以評論貴賤,明辨是非時,必須出自公心來說話,出處自公心來傾聽,然後才能弄清楚。所以范曄說:「與自身沒有利害關係時,和他商量事情,他考慮問題就沒有私心,判斷是非時就果斷正確。如果能遍觀別人的智慧受到各種因素影響的情形,然後反觀自己,就能寬容別人,也就能正確了解認識自己了。
[孔子曾說:「我沒見過剛直的人。」有的人回答說:「申棖不就是個剛直的人嗎?」孔子說:「申棖的欲望那樣強烈,怎麼會剛直呢!」由此說來,假如內心懷有私慾,就會喪失他的本性。尸佼說:「鴻雁在天上飛,有人把弩弓扯滿等待射下鴻雁,好象要放箭,而又猶豫不決的時候,如果問他:
『有二隻還是有五隻?』他必然回答:『我不知道共有幾隻。』並不是二隻或五隻這麼簡單的數字難於計算,而是想得到鴻雁的心已經亂了。由此知道心專注在利上的時候,他的本性就會迷亂。」][2]
作者簡介
趙蕤 (ruí),字太賓,號東岩子。梓州鹽亭人(今四川省鹽亭縣兩河鎮趙家壩人),約生於唐高宗顯慶四年 ( 公元 659 年 ),卒於唐玄宗天寶元年( 公元742年)。唐代傑出的道家與縱橫家 。趙蕤和李白是唐代的「蜀中二傑」,以「趙蕤術數,李白文章」並稱。[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