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覆端詳(辛牧)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反覆端詳》是中國當代作家辛牧的散文。
作品欣賞
反覆端詳
閩南鋦匠忙碌起來。這把壺形體小,比較精緻,表面的瓷滑得很,因為是瓷器,表面光滑,打眼時比較麻煩,稍有不慎,壺就會碎。眼打完後,用細細的鐵固定,最後還得磨平裡面。再說,位置比較彆扭,不好用力,既沒有卡具,也沒有動力,鑽眼全靠雙手的感覺下力,有幾次打滑沒鑽成。但他一點兒也不慌,像是沒人看一樣,充分顯示出精細嫻熟的手藝和精湛的功夫。他選擇了銅質的鋦釘,帶有純金的色澤,壺鋦好了,像是專門鑲上了一道金邊,十分好看,若不專門介紹,還以為是設計上的呢。最後,胖媳婦非要給他兩元錢,可閩南鋦匠硬是不收:「說好一塊的,說好一塊的。」
後來,不知不覺,沒再見閩南鋦匠進村。開始,有人常念叨,後來,逐漸淡忘了。還是那個浙江鋦匠透露的消息:「人家發了,回家幫他爹管企業,當老闆了。」儘管我不太喜歡那個浙江鋦匠,但我很願意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扶耬把式二叔
深秋季節,萬木凋零。在鄉下,卻還有一件大工程在等着人們。那就是播種小麥,迎接來年五月金波蕩漾的麥浪。
深耕土地後,將地耙平,然後開始播種。播種小麥,在當年是一項大活兒,誰也不敢怠慢。
這時,最出風頭的是二叔。因為他是村上少有的掌握耩地扶耬絕活的人。說起耩地,看起來容易,其實是個集技術、經驗和力氣於一身的手藝活兒。很多人會幹也能幹,但卻干不漂亮,特別是影響到來年的小麥收成,那是了不得的事情。二叔自小是干農活的好把式,尤其是在耩地上,經過好多年、好多人以及實踐的驗證,的確是他人無法比的。上一年,有一個年輕後生不服氣,硬是扶耬耩了幾畝地。沒到收成,到了春天,小麥剛返青,就露出了破綻:有的地方一大窩,可謂密不透風,浪費麥種不說,小麥長不起來,產量下降;還有的地方稀稀拉拉,好好一壟地沒播上種子,也收不到小麥。到了收割時,有人又說了,這一行小麥,左一拐右一彎的,下鐮都費工夫,誰扶的耬?那青年再也不敢小瞧扶耬這個活兒了。
有了這一檔子事,二叔更牛了。他自己也覺得,一到秋種,這個硬活非自己莫屬。其他人早已經將耩子扛到地頭,忙活着在麥種里摻農藥、拌土肥,婦女們早已經手捧鐵簸箕準備向耩子中供料。二叔倒背着手,眯着雙眼,很神氣地站在田頭上,像是在觀賞某個人的忙碌,更像是監督大家幹得是否合乎標準。特別是他倒背的雙手上那根一頭綁了麻繩團兒的柳條,有點像武俠電影上道人手裡的拂塵,只是顯得有些粗糙。我好奇地靠近他,看着他手裡這根柳條發呆,禁不住伸手去摸一下,他卻警惕地移到身前,瞪我一眼:「小孩子一邊玩去。」我卻不跑遠,就為了看看他耩地還拿這東西幹什麼。等大家把一切都拾掇利索了,二叔提着那柳條走近耩子。那耩子倒也簡單,中間一個大倒梯形的大斗,下面是一個尖犁插在土中,前面兩根長長的扶杆,扶杆兩邊已經各有一人一手握緊從肩膀上引下來的繩子,一手扶在杆子上。二叔走近的是耩子後面兩個短一些的車把,那是他的工作檯。他雙手握住車把左右搖晃一下,再前後瞅瞅,便向着耩子前四位拉手說一聲:「行了。」那四人便一起用力,拉起耩子向前走。二叔右手握車把,再加上那根柳條,卻像是很得勁兒。他不斷地騰出手用柳條在耩子漏斗下的漏孔處或堵或放。後來我才知道,二叔用這根柳條上的麻繩穗控制下種量,以保證播種均勻。他說:「耩麥種,最關鍵是均勻。保證這壟地不薄不厚,達到最高產。」而控制均勻,也絕不是這一根柳條就能辦到的。我發現,有時,二叔會猛地故意用雙手晃蕩一下耩子,這自然是柳條無法控制下種量而採取的一個招數。
還有,麥種播得深淺也是學問。二叔全憑一雙腳判斷如何掌握深淺。大多時候,他總是赤着腳耩地,感覺腳下的土鬆軟一些,便將耩子向上提一提;感覺到腳下的土硬了,便立即向下壓耩子把兒。提還好,一壓,前面拉耩子的人有時會受不了,會向後一挺。有人也不高興:「你這是折騰人嗎?」可也沒辦法,誰讓人家扶耬呢。
有一次,中間休息時,又說到上一年那年輕人耩的那塊地,彎彎曲曲,不成樣子。二叔把嘴一撇,很不屑一顧的樣子:「耩地耩直了,那是起碼的功夫。」二叔耩小麥,一塊地行與行之間像用尺子量好似的,不寬不窄,一壟小麥,筆直得像扯了墨線一樣。好多人曾經趴下身子,閉上一隻眼瞅,不得不服,一點彎兒也沒有。有幾個在前面拉耩子的人想出二叔的丑,故意向着偏左或偏右的方向拉,結果,耩完一壟,看一看,還是筆直一條線。二叔朝着趴在地上目測的人輕輕踢一腳:「別瞎了,憑你拉耩子的能拉歪我這扶耬的?我這輩子白幹了。」
作者簡介
辛牧,品詩文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