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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哺.寫給天下的母親(黃葉斌)

反哺.寫給天下的母親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反哺.寫給天下的母親》中國當代作家黃葉斌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反哺.寫給天下的母親

每當走進這裡,我就會被一種恐懼和憂傷的氛圍所包圍。

川流不息的人群,總是把一副憂心忡忡的傷感寫在臉上;各種轎車、摩的和120救護車填滿了樓前的場地;救護車呼嘯的尖利聲、間或為出殯燃放的鞭炮聲、不時從病房裡飄出的呻吟,如一縷縷斷魂的鬼泣令人窒息;候診大廳、門診室、病房走廊里被病人及其家屬的身影、焦慮、忍耐和期待所填充;等候在功能室(B超、X拍片、心電圖)前檢查的病人,如撲火的飛蛾般爭先恐後;身穿白大褂和粉紅色工作服的醫生護士,似一條條被觀賞的金魚遊走於解除痛苦和死亡線的生活視屏里……

病人及其家屬,來到這裡是求救於精神菩薩的庇佑的,是尋找逃離死亡線的護身符的,是央求醫術和藥物的利劍斬斷病魔的妖魂的,是讓病人接受一種殘酷的肉體或精神上的煉獄的。醫院,是人間名利場的最後終結與人性亮相的社會大舞台。這裡,每天上演着一幕幕悲喜劇:出院者臉上寫滿了劫後餘生的欣喜和快意,而住院者或逝者家屬卻把痛苦和哀傷埋藏心底……

白衣天使,他們對此已經是見怪不怪泰然處之了。在對病人的掛號、接收、問診、處方、醫治中,醫護人員已經成為病人心中唯一的守護神和命運的主宰。

我陪同84歲的老母來到這所醫院,已經是半月內的第二站了。

按照現行的醫療管理體制,根據醫院的硬件設施條件和管理水平,醫院是被劃分幾個等級的。起初,老母因為要省錢,她要我送她到了一個比較簡陋的私人醫院,此地的進院門檻費用只要200元,而公立醫院卻要500元門檻費用的。

仲夏時節,陽光熾熱而毒辣,氣溫一直攀升據守在攝氏35度以上。每天早中晚我穿梭於家庭和醫院的路上,雖然有摩的的快捷和便利,但是,熱浪的熏烤還是令人心煩意亂的。

老母的病情較嚴重,這次是因為哮喘病住院的,可是,經過抽血化驗檢查,卻是腎衰竭的綜合症,還有以前的冠心病、高血壓、頸椎病等病的影響,使得她11天沒有進食,完全靠點滴維持生命。

無奈,在那所醫院看來已經無力回天了,我只好又將她轉移到本地最好的公立醫院救治。

時間的刀風劍雨,竟然如此地將一位老人雕刻成了一棵滄桑而深邃的親情之樹——步履踉蹌而沉穩,老態龍鍾而清醒,多病摧殘而豁達,大愛無疆而真誠!

終於,在醫院的病房裡,我將一些柔軟而稀釋的流汁送進她的嘴裡。看見她能夠進食了,我還是感到一絲欣慰。11天了,老母親幾乎在死亡線的邊界上巡遊了一趟,又一次走進了兒女呼喚的心愿里。

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長時間地接觸老母了。在我的記憶里,自從上大學工作成家立業後,我就幾乎很少與母親這麼對峙、對話了。平時回家看望她(父親因食道癌已經離開我們12年,她一人單獨居住過日子),總是匆忙一瞥,三言兩語後即刻離開。在武漢工作時,聽說她又病重住院了,也只是打電話問候一下而已。放假回家了,我才有了承擔照顧母親的條件和可能。

端起一碗由老婆熬好的稀粥,用湯匙舀起,放到嘴邊吹氣後,試一試溫度適中,再輕輕地送到母親微微張開的嘴裡:此時,我發現,她的滿頭白髮似一根根銀針直錐我的心窩,生疼生疼的;額頭叢生的溝壑,爬滿了人生的委屈和身心的疲憊;鬆弛而微腫的臉頰,失去了血色的紅潤和精神的力度;由白內障控制的雙眼,已經使她的視力低至近乎失明;幾顆零碎而殘缺的牙齒,使她拒絕一切硬食而囫圇吞棗……老人的一切病症和體相似乎都出現在她老人家的身上。一陣悲涼和哀傷不禁悄然襲上心頭。

平時老母吃藥大約有七八種之多,且有時被人欺騙自作主張購買了一些山寨藥廠推銷的藥品,因此服用後也產生了一些副作用。這樣,日積月累,使得各種毒素堆積於體內嚴重危害着身體機能;而以前治病也是沒有想到這種病情,疏於全面檢查和綜合治療。在醫生的善意規勸警告和兒女們的責怪下,母親終於樂意接受了批評,懂得了科學用藥的重要性。

隨着用藥後身體的好轉和心情的愉悅,在每天上午掛上五瓶點滴的空隙里,我和母親在聊天中回憶着往事的艱辛和親情的樂趣。

母親躺在病床上,總是不斷地輾轉反側,因為多年的勞累損傷和身心憔悴,已經使她全身筋骨疼痛不已,直到我親自為她貼上幾張膏藥,才稍感舒適。於是,才有可能打開她的話匣子,滔滔不竭地重複着不知講過多少次的陳年舊事與家庭記憶。

母親出身於江漢平原的一個較富庶的小生意家庭——湖北鍾祥石牌鎮的申姓大戶。她曾經讀過三年私塾,16歲就嫁給父親,也經受了封建禮教的折磨:因為三年沒有生育,備受長輩和家人的歧視侮辱。直到誕生了我的大姐,她才隨着父親工作的地方轉戰湖北咸寧和大冶。之後,在誕生了我和妹妹後,她又來到父親的工作崗位漢口客運站。因為一件冤假錯案,父親被人誣告貪污了車票資金,因此被勞改幾年。後來,母親只好帶上我們姊妹三人回到家鄉。

為了養活你們,我像男人一樣地掙錢幹活,很少有女人像我這樣拚命造孽呀。母親嘆了口氣,不無感傷地說道。

在20世紀50、60年代那種特殊的歲月里,自然災害的肆虐和物質的匱乏,一人養活三個孩子的困難可想而知,更何況母親沒有固定工作。她曾經先後在鍾祥人民醫院、商場、工藝美術社和文化館的食堂工作過,每天起五更睡半夜,家裡家外連軲轆轉。如在醫院的山腳下每天挑40多擔水,然後艱難地一步一步地攀爬上二十幾級的石階,供應全院醫護人員和病人的用水。後來,為了多掙錢,母親又和他人合夥買了一部人力車,跑到十多公里外的山上挖石子,在河溝里淘洗乾淨後賣到建築工地。因此,我們常常在深夜八九點鐘才能吃上晚飯,有時我餓着肚子困了一覺才等到母親回家做飯。在我上初中時,曾經下課後和周日跑去幫助母親拉人力車,其苦累和辛酸難以言表。

有一次,我們拉着一車剛出窯的紅磚下陡坡,我執掌着車把。眼看有些把握不住了,我的同伴丟下肩帶跳到一邊去了,我只好拚死硬撐。結果,我和一車磚翻到在一條溝渠里,所幸只是把腿部壓青了,沒有傷及性命。我的一生中,類似這樣的生命危險經歷了3次(暴雨中險些被倒牆壓住,膽結石手術被實習生插錯了氧氣瓶進口幾乎窒息而亡)……母親講述着這些驚險而恐怖的往事,仍然是心有餘悸,唏噓不已。

後來,父親被平反補發工資回到家鄉在縣藥材公司工作,一家人才得以團聚。文革期間,響應政府號召,「我們也有兩隻手,不在城裡吃閒飯」,母親帶領兄妹3人下放到農村勞動整整9年。當時,我的姐姐作為知識青年下放已經兩年了,於是我們便投靠到她所在的生產隊。後來,姐姐被城市棉紡廠招工,我們一家人又在舅父的幫助下托人轉移到靠近縣城的一個農場。其實,這段時間,我們姊妹3人(還有一個妹妹和弟弟)因為在縣城讀書寄居於舅父家裡,並沒有在農村參加實質性的勞動,只有母親一人在生產隊勞動掙工分。我高中畢業後,才到農村勞動和工作了5年(其中一年民辦教師),妹妹直接在縣中醫院工作,弟弟則在高中畢業後考取了一所油田中專學校。恢復高考後的第一年我考取了師範院校。這樣,又是母親一人在農村堅持拼搏了兩年,才落實政策返回縣城。

母親是個閒不住的人。她回城後,又做起了賣酥餅的小本生意。每天風雨無阻地上街擺下地攤,一分一分地積攢,用自己的辛苦錢蓋起了幾間平房,總算有了一個自己的窩吧。這也是母親為什麼直到如今仍然堅持自己獨居過日子而不願到兒女家裡度過晚年的原因之一吧。

母親在講述往事的過程中,似乎是在我的眼前打開一幅幅歷史的畫面,那麼遙遠而清晰,又是那麼痛苦而欣慰。我想,她是在總結人生,也是在告誡後輩。這種遭受磨難痛苦的財富,對後人是一種激勵,對歷史也是一種聲討。她的記憶力是那麼精確而細緻,思維是那麼清醒而嚴謹,情感是那麼真誠而惆悵。這樣的母親形象,這樣的寬廣胸懷,這樣的人格魅力,在中國傳統文化的大地上應該是比比皆是隨處可見的吧!可以說,是母愛的光輝,支撐起了中華民族綿延不絕的頑強奮鬥的精氣神,打造出了一代代人的中國性格的特質!

「子欲孝而親不待」,出於《韓詩外傳》,是古訓,也是令人心痛的悲劇。現代人的生活方式,使我們作為子女的找到了更多的藉口或理由,來推辭、延誤、錯過個人應該擁有的機會和擔負的責任——看望、親近、孝順安慰雙親。父輩往往是寬容、諒解和饒恕子女的行為與過錯的菩薩。可是,在時過境遷後,當我們痛心疾首地懺悔時,當我們設身處地的追憶時,也許我們會受到良心的譴責,也許我們會遭到命運的作弄,也許我們會得到上帝的報應。這就是人生的宿命嗎?

在醫院照料、護理母親的過程中,在23天與病魔抗爭的過程中,我陪同着、觀察着、聆聽着、思考着、反思着、懺悔着,心靈似乎得到了一種淨化,精神好像也有了一種提升。在照顧老人的利益和時間分配問題上,兄弟姊妹之間的一些矛盾糾葛似乎過眼煙雲不值一提了。母親病情稍有好轉總是嘮叨叮囑:要我早點回家吃飯,要我早點休息不要熬夜上網,要我在送飯的路上騎摩的注意安全,要我保養好身體有病早治……這些平時看來十分令人厭煩的瑣碎之事,今天聽起來是那麼悅耳動聽熨貼心扉啊。作為一個兒子、父親、丈夫和女婿,我該怎樣扮演好這每一個現實的角色呢?

是的,母愛,就是在點滴的瑣事中注入,在無聲的關愛中升華的!

祈禱、祝福天下所有的母親幸福安康長壽![1]

作者簡介

黃葉斌,男,20世紀50年代人,系中國散文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