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科嫂(王利)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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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科嫂》是中國當代作家王利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雙科嫂
雙科嫂是我本家雙科哥的老婆，她家和我家僅一牆之隔，是土生土長的地道老鄰居。
以前村裡的女人一定要隱去自己的姓和名，嫁給張三，小輩就叫她張三嫂、張三嬸抑或張三娘。其實雙科嫂的年齡和我母親的年齡相差無幾，但因為雙科哥和我是同輩，我便叫她雙科嫂；而她的真實姓名便無從知曉了。
自我記事以來，雙科嫂似乎一直就是一副不怎麼變化的老模樣：直僵的身材，灰白的頭髮，乾瘦的骨架上繃看一層枯黃的干皮。長年累月也似乎只有那幾身倒換着穿的衣服。衣服雖舊，但人看上去卻很精神。不過就是經常地咳嗽，咳嗽起來的時候，臉色憋得紫脹，持續時間又特別長，且一聲趕着一聲，到末了，原來劇烈急促的聲音又突然被梗住一般。每每這個時候，我都非常的緊張和不安，擔心她的咳嗽會把她憋死過去，又怕她的咳嗽會把她本來松垮的身體抖散成一堆骨頭。
聽大人說，早年的雙科嫂曾嫁給村裡的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在礦上工作，但脾氣極大，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兩人便離了婚。後來又嫁給了我同族的雙科哥。雙科哥家裡條件不好，但人確是極憨厚的。再後來，兩人便生下一個女兒。
她家緊挨着我家。但其實我是不常到她家的。只記得她家的擺設很簡單：兩個破舊的書櫃，一個黑黑的扣箱，除此之外，便是占據了這眼土窯三分之二地方的一盤土坑了。家雖簡陋，卻很乾淨；但可能是因為光線不好的緣故，家裡時常瀰漫着一股餿濕的氣味。
我家的家口大，一年到頭大事小情不斷。我家的事成了雙科嫂理所當然的份內的事。她屋裡院外，跑前跑後，喉嚨里時常喘着粗氣，忙得應接不暇。等吃飯的時候，又忽地找不見她了。這時候母親總是說：「快去叫叫你雙科嫂過來吃飯……」我便飛快跑到她家，但幾次三番地，幾次三番，她總是不過來。
我從小體質就差，感冒發燒是家常便飯。一發起燒來，便頭暈腦脹，渾身滾燙難受。雙科嫂便成了我的專用醫生。她有一手刮痧的手藝，雖然手膊乾瘦，但刮起來卻極有氣力。每當她拿一個鋥亮的銅錢，沾着碗裡飄着油花的水，在我手臂上胸脯上後背上麻利地來回刮摩後，身上便漸漸潮濕起來，再下來喝上一碗熱熱的薑湯，蓋上被子睡上一覺，第二天，燒就退了，頭也不暈了，精神便清爽了不少。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手似乎捏拿不住了那枚小小的銅錢，代而替之的是一條細細長長的麻線。後來我才知道，那時她已然得了嚴重的脈管炎，手指一直疼痛麻木。儘管如此，給我治病在她看來，已經成了一件必須由她來完成的，別人無法替代的神聖使命！
雙科嫂不僅是治病的好手（至少對我而言），她做的飯也極香極有味。特別是她做的燜條，麵條不粗不細，眉豆不軟不硬，看上去色道誘人，吃起來油而不膩。農村鄰裡間的關係是極其簡單的，有時候真的是不分你我。從小到大，我記不清吃過她家多少頓飯。隔三岔口到了吃飯的點鐘，她都會雙手端着一碗冒着香氣的飯，快速地倒在我家的碗裡，然後眯着眼、樂滋滋地看着我吃。而當母親出外不在家的時候，侍弄我的飯食便成了她責無旁貸的職責。
其實雙科嫂一家的生活是極其簡樸的。雙科哥一輩子都在土裡刨食，年歲大了地里也去不了啦。女兒女婿家也不安省，似乎對他倆老人平時的照料也不是很多，更何況農村的老一輩總是認為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老倆口每天晚上一擦黒就睡了，一個月下來的電費就幾毛錢。我有了小孩以後，每次我領孩子回到老家，她就象聞着味一樣，走到我家，手裡拿着這樣那樣的好吃的堆在孩子跟前。每當過年的時候，她總會把幾張皺巴巴的十元錢硬塞在孩子手裡。她好吃煙，有時候我隨手遞給她一根煙，她像得到一個什麼寶貝似的，攥在手裡，過了很長時間才肯點着。
那幾年，老家年邁的母親病瘓在床，生活已完全不能自理。老父的行動雖然也甚是不便，但還得照料着母親的一應日常起居生活。每當我抽空回到老家的時候，母親總會不厭地說：「多虧你雙科嫂，一天不知道往咱家跑着多少趟，不是添添火，就是提提水，唉……」隨着後來我回老家的次數越來越少，就很少見到雙科嫂了。再後來，雙科哥也走了，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再再後來，她被女兒接走了。沒過幾年，她——也走了。她生前，幾個有限的壓箱底本子一直由我給保存着，是她的女兒跟我要的時候我才知道這個訊息的。
我想，我的雙科嫂之於我，就像阿長之於迅哥兒，大堰河之於艾青。其實在我的骨髓深處，我早已把她當成我的一位至親，一位不可替代的至親。
到現在，父母走了也有些年頭了。父母的墳地挨着雙科嫂的墳地。每每清明節上墳的時候，我都要到雙科嫂的墳前，點上一支煙，插在她的墳頭上。看着絲絲縷縷的青煙無聲無息的瀰漫、漂浮、升騰，眼前總是浮現出這樣一幅場景：一個瘦勁勁的老人，手裡端着一碗香噴噴的燜條，顫巍巍地走進了一個熟悉而又陋生的院子……[1]
作者簡介
王利，男，48歲，大學本科，現就職於山西省陽泉市平定縣教育科技局，從事初中歷史教研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