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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鍋當飯.二嫂救飢(張強)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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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鍋當飯.二嫂救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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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鍋當飯.二嫂救飢》中國當代作家張強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刷鍋當飯.二嫂救飢

直到笸籮里最後一塊地瓜也沒有了。玫瑰:「哇」的一聲哭了。

「x您奶奶,你撐您奶奶個X誰的洋勁?」

「你撐您奶奶個X誰的洋勁?」

「揍你個小舅子!」

「打你個狗日的!」

李元恭故意用勺子揚着滾開的糊餖說:「開飯了,開飯了!」

食堂設在一個挺大的院子裡,院子裡有北屋,有西屋,有南屋。東牆根下有一面石井,石井北邊有水池,石井上按着轆轤。轆轤提上水來先倒進水池裡再流進西邊的菜地里。不過現在菜地已經變成露天飯場了。飯場上放着兩個小瓮,瓮是盛湯用的,瓮里各有幾把長柄的勺子,今天盛得是玉米面稀糊餖,因為玉米面下的少,盛到碗裡以後能照出人來,俗稱「照人湯」;北屋門前里放着兩個笸籮,通常用來盛乾糧,今天盛的是地瓜。林芳夕回到家開了大門,領着玫瑰進了院子,開了屋門,拿了碗筷。鎖了屋門、大門,背着玫瑰來到食堂已經開飯了。

兩個小瓮周圍舀湯的人擠成了疙瘩,里三層、外三層,外面的人往裡擠,裡面的人往外鑽。勺子碰到了瓮沿,碗碰了勺子,不時發出咔嚓、叮噹沉悶和清脆的聲音,夾雜着人們相互碰着了、擠着了、燙着了的謾罵聲亂成一團,一般的人根本圍不上邊,大勞力也得豁上皮臉,不怕擠,不怕罵,不怕燙,豁上力氣拱進去,才能舀出一碗、兩碗的湯來。林芳夕娘倆要力氣沒力氣,要皮臉沒皮臉,也可以說要人沒人,要馬沒馬,只能遠遠的看着人家舀出湯來、領了乾糧吃飯。心想等人家舀完了以後剩下了舀一碗喝就行,反正擠也擠不進去,只好站在一邊等着。

發飯的那裡比舀湯的這裡秩序稍好一點,林芳夕說:「玫瑰,你去那裡挨號領飯吧!你二大爺在那邊發飯哩,我在這裡等着舀湯。

玫瑰走過去,看見李元恭拿着一桿秤給人稱地瓜,那邊是趙志忠也拿着一桿秤給人稱地瓜。晚上是每人二兩熟地瓜。兩邊的人都差不多,玫瑰選擇了李元恭這邊。她實在餓極了,看見別人領出了地瓜,她恨不能得上去咬一口,但是她沒有,她牢記娘的話,「不能隨便吃別人的東西」;「凍死不烤燈頭火,餓死不吃燈頭飯」;「人活得要有志氣」。她慢慢等着也隨着大人往裡擠,好容易擠進去了,也輪到她了。她扒着笸籮沿,揚起臉來瞪着眼看着李元恭說:「二大爺到我了。」李元恭看也沒看一眼就說:「小孩子家,先等着。」李玫瑰認為他二大爺已經看着她了,待會兒一定會給她稱地瓜,就站在那裡默默地等着。

笸籮周圍還有10幾個大人,李元恭一份一份慢慢地稱,就是不理李玫瑰。眼看着大人們都把地瓜領走了,笸籮里的地瓜一點一點減少,食堂里也不再往外送地瓜了。直到笸籮里最後的一塊地瓜也沒有了。玫瑰:「哇」的一聲哭了。林芳夕從舀湯的那邊聽見玫瑰哭趕緊過來問:「怎着了,玫瑰?」玫瑰一屈一個疙瘩地哭着說:「俺二大爺——不——不——不發給我地瓜。」

「沒有了,怎麼發給你?」李元恭掀起笸籮,讓林芳夕娘倆看。

「剛才有時,你也不發給我。」玫瑰仍然抽搐着說。

「剛才、剛才我沒看着你。你怎麼不早哭?光哭當了麼?快看看那邊還有麼。再哭那邊也沒有了。」李元恭心虛了。玫瑰娘倆還沒過去,趙志忠已經掀起笸籮對她娘倆說:「別過來了,這邊也沒有了。」

「二哥,我們娘倆怎麼吃飯?」林芳夕問李元恭。

「你先舀上湯再說。過去晚了,連湯也沒有了。」李元恭說。

食堂里已不再往外送湯,鍋里沒有了。外邊小瓮北邊燈影里那個小瓮已經空了。沒舀上湯的人一齊圍到南邊小瓮上,南邊小瓮周圍灑滿了糊餖。人多、地滑、天黑,燈影里什麼也看不清楚。圍過去的人多,你擠着了我,我擠着了你,喊爹罵娘,哭叫連天。

忽然有人詐唬:「誰踩着了我的鞋了?」

「唉喲!我x您奶奶,揍你個小舅子。」

「您娘那個x的,你敢!」

兩個人因為爭一把勺子,在瓮沿邊就打起來了。後邊的人一擠,往前一擁。兩個人撐不住,一起歪在瓮沿上,他兩個後邊的人立刻歪在他兩個人身上。小瓮上人摞人。下面的人受不了了,疼得:「唉喲、唉喲!」直叫,「唉喲,壓死我了。」咔嚓,砰咣,小瓮被人壓破了,糊餖撒了。小瓮上面人摞人成了人疙瘩,壓得下面的人親娘親娘的只叫苦:「哎喲,哎喲,親娘啊!壓死我了!哎喲,哎喲,哎喲,哎喲,壓死我了,我的娘啊!」費了很大的勁,上面的人一層一層起來了,最下面的兩個人才被人拉起來。拿過燈來一照,他們的衣服都被瓮碴子扎破了,胸膛上、臉面上還流着血。但是他們似乎還不解恨,嘴裡仍然不乾不淨的罵着祖宗:

「x您奶奶,你撐您奶奶個X誰的洋勁?」

「你撐您奶奶個X誰的洋勁?」

「你撐您奶奶個X?」

「你撐您奶奶個X?」

「揍你個小舅子!」

「打你個狗日的!」

兩個人挽挽袖子,接着就想打架。身上的血還沒有擦乾淨,又要流血。好幾個人上去把他兩個人勸開拉着走了。夜晚吃飯打架是經常的事,吃不上飯也是經常的事。打架地走了,看熱鬧的也走了。食堂的院子裡糊餖湯子撒的滿地都是,打破了的瓮碴子靜靜的躺在地上,等第二天收拾。食堂院子裡的煤油燈滅了,院子裡漆黑一團。

黑黑的院子裡玫瑰哭着說:「娘,我餓!」

「二哥,我娘倆還沒吃飯。」

「就剩下鍋還沒刷,您娘倆刷刷鍋,把刷鍋水喝了吧!這個要不是看打架的,也早就讓人刷着喝了。」李元恭說,「以後吃飯早來,又不中用,又不早來,還不䝼着挨餓!」

林芳夕沒理他,進去刷鍋。鍋很大,可惜糊餖不稠,鍋上還能留下多少糧食呢?林芳夕先用鍋鏟戧戧鍋壁,再倒上水刷了刷,舀上一碗,讓玫瑰喝。鍋里還有點,她又倒上水刷刷鍋自己喝一口,鐵腥味很大,還不如白水好喝呢。只是比白水混了一點點,不像白水那樣一眼看到底。

食堂外面有腳花響,卻沒見有人進來。李元恭進屋來說:「喝完了麼?就那點刷鍋水還不好喝啊?快喝,天不早了,該鎖門了。」

林芳夕聽見好像是二嫂的動靜,她知道這裡邊肯定有文章。一天一錢餓不死伙食員,一天一兩餓不死司務長。她趕快喝下那碗泔水,又催玫瑰說:「玫瑰,趕緊喝,您二大爺關門了。」玫瑰很聽話,好喝不好喝的趕緊喝下去跟着林芳夕一塊出來。這就是她們娘倆的一頓晚飯。這比中午還好,因為中午的飯沒讓吃就擔回去了。

天地之間,萬物之中,人的生命力算是最頑強的了。人是鐵頭飯是鋼。林芳夕娘倆喝了一碗刷鍋水,就覺得比剛才有勁了。玫瑰似乎什麼都忘記了,她牽着林芳夕的右手,跟着林芳夕走得很快。比較起來林芳夕心情很沉重,這樣下去娘兩個怎麼能活命啊?她們吃不上飯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很多回都是因為搶不過人家吃不上飯,這回還算是好的,能喝上一碗刷鍋水。

月牙兒從雲層中鑽出來了,灑下一地銀色的光輝,大街上靜悄悄的比剛才明亮了許多,家家戶戶都關了門。一條狗從東邊顛顛地跑過來了,見了她們不叫也不咬,站着看了一眼,又低下頭顛顛的跑過去了,大概是到食堂的陰溝里去喝刷鍋水的,可惜呀,今天喝不到了。林芳夕歉意的回頭看看它。玫瑰見了嚇得緊緊抓住林芳夕的手,身子緊貼着林芳夕:「娘,狗——」「別害怕,玫瑰。它不咬人了。」

二嫂從後邊攆上來小聲地叫:「四妹妹,四妹妹你等一會。」

林芳夕聽到二嫂在後邊叫,就停下也是小聲地說:「二嫂,你有事嗎?」

「有事,沒事就攆你嗎?這是幾塊地瓜和兩個窩窩頭。你拿家去給玫瑰吃了吧!來,你抻開前襟。」

林芳夕說:「不用,二嫂,您也不容易,你拿家去吧!二哥知道了,又得給你鬧亂子了。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得罪二哥了,他就是總給我們娘倆過不去。剛才玫瑰已經挨上號了,可他就是不理玫瑰。你說我進您家的門有錯,可玫瑰沒錯啊!他怎麼這樣對待玫瑰呢?她是個孩子啊!跟着我餓了一天了,晚上就喝了一碗刷鍋水。這樣下去,我們娘倆早晚都得餓死。我死了不要緊,可我九泉之下怎麼給您四兄弟交代啊!」林芳夕越說越難過,說着說着就掉下眼淚來。

「四妹妹,你別難過,您二哥剛才興許是沒看見玫瑰,也許是看錯人了。這就是他叫我給您娘倆送來的,等您二哥家來了我說說他。慢慢熬着吧!說不定我四兄弟哪一天家來了,你們就好過了,有他給你撐腰,你就什麼也不怕了。」

「唉,要不是盼着這一天,我早就不想活了。」

「別說傻話了,你就不掛着玫瑰?」

林芳夕知道二嫂是給二哥打掩護,二哥一直對他四兄弟和她這個四兄弟媳婦有成見。這個成見自從他四兄弟一娶了她就有了,後來公婆雖然讓她們娘倆進了門,但是李元恭卻沒有改變初衷。他歧視四兄弟一家,特別是林芳夕。他始終認為是林芳夕讓他四兄弟走上了「邪」路,是他們李家的「掃帚星」。

「四妹妹,以後多長個心眼,這個時候要是沒個心眼,那非得餓死不可。您二哥要是沒心眼連這個司務長也干不上。林芳夕聽說過二哥是怎麼幹上司務長的事,所以也不多問。

李元恭原來在青龍山上出伕挖樹穴,一天三頓飯吃住都在那裡,一個人倒也餓不着。可是他回家一看,家裡老少七口人都餓着。不行,不能光在那裡混着自己吃,要家來想辦法,讓一家人都吃上飯。於是他回去以後,幹什麼都積極。起床積極,上工積極,幹活積極,什麼事都跑在頭裡,趕在前邊。可是積極了還沒3天,帶工的劉連長正準備開會的時候表揚他還沒兌現,他就想了個苦肉計。他第一個來到山上,坐到那裡打石頭,一塊石頭沒打完,「啪」一錘子砸到了左手大拇指上,大拇指鮮血直流,他用右手攥着大拇指,疼得「唉喲、唉喲」得直叫喚,像少數民族跳篝火舞一樣,圍着石頭轉起了圈子。劉連長過來看他這樣沒法幹活了就讓他回了家。

李元恭回到家裡每天都等開過飯去以後到食堂里吃病號飯,吃了飯以後閒着沒事就幫着伙食員劉老頭拿柴火,別的事他也幹不了。他吊着左手,用右手把麥秸、玉米秸、干樹枝等拿到灶火里,幫着燒火。專管燒火的劉老頭看他幫助自己,感激不盡。背地裡偷個窩窩、摸塊地瓜讓他拿到家去給孩子們吃。他就更加盡心盡力的幫助劉老頭,稱他劉叔。兩個人好的就像親爺們一樣。幫着劉老頭燒了半個多月的火,李元恭把食堂里的事都摸透了,食堂里的人也都不拿他當外人了。他認為這是個能讓一家人都不挨餓的好地方。計劃了一番,他就開始進這個門了。這時候他的左手大拇指雖然還包着,但是幹活已無大礙,如果不想辦法,他就得再回青龍山打石頭挖樹穴。那樣的話這半個多月的苦肉計就白費了。他冥思苦想,終於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先從劉老頭開始,借着劉老頭的梯子上房頂。

第二天,他故意沒有像往日那樣去幫着燒火,等他去了的時候,看見社員們都還在食堂了等飯吃。太陽都一杆子多高了,食堂里還沒開飯。這是他預料之中的事,但是他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幫着劉老頭燒火,劉老頭拉風箱累得滿頭大汗,那火苗就是不大,燒了半天,那鍋就是不開。江不仁皺着眉頭罵罵咧咧出出進進;馬職別骨蹲在門前左邊的捶衣石上,唉聲嘆氣。社員餓得都坐在牆根里磕頭打盹,歪頭打掛。一天之計在於晨,早晨不出工,這半天的活就耽誤了。

這是一個用風力吹火的鍋灶,鍋灶裡邊有一個風箱,人拉動風箱吹着火燒鍋。可是今天那風箱就是風不大吹不動火,趕上這幾天剛下過雨,柴火又不干。沒風吹着,柴火光冒煙不着火,3間伙房裡充滿了濃煙,人一進去就嗆得擤鼻子流眼淚,吭吭的咳嗽不停。這可把燒火的劉老頭急死了,他累得筋疲力盡,聽着閒言碎語,心想有三分骨氣也不幹這熊活了。李元恭在一邊看着也滿臉愁容,表面上替劉老頭着急,其實他心裡卻暗暗高興。嘴上卻說:「這熊活又髒又累,起早貪黑,真是公公背着兒媳婦——挨壓不落好。有三分骨氣就不幹了。」

劉老頭聽了李元恭的話,滿腹委屈地說:「不行,我得涼快涼快,鍋不開也不能把我累死、嗆死。」劉老頭從灶火里爬起來,擦着汗咳嗽着就往外走。李元恭盼的就是這個事,他等劉老頭出去以後,走進灶火趁人不注意,拉開風箱掏出他昨天晚上塞在風道裡面的棉花套子,風道通了,風力大了。剛才劉老頭燒不透的那些玉米秸雖然沒燒開鍋,卻都燒成了乾柴火,李元恭撥拉撥拉圍到鍋底下,經風一吹像木炭一樣,噴射着紅紅的火苗貪婪地舔着鍋底。鍋一會就開了,抬下餾乾糧的蒸籠,下上玉米面,糊餖開鍋了。李元恭故意用勺子揚着滾開滾開的糊餖說:「開飯了,開飯了,滾開滾開的糊餖……

此時,伙房裡的濃煙也逐漸散盡了。馬職別和江不仁相繼走進屋裡,笑眯眯看着李元恭,覺得他有能力,立了一大功。關鍵時候還是他李二哥有能耐。

第二天李元恭故伎重演。劉老頭經不住馬職別和江不仁的輪番批評和社員們的閒言碎語,氣得撅着嘴嘟念:「這行熊活,誰願意干誰干,我不幹了。」李元恭在一邊引誘:「劉叔,這活確實不是人幹的活,別說您怎麼大年紀了,俺年輕的干也不算個輕生活。你不幹了也不能餓着你。你不看像您這麼大年紀哪還有幹活的,都溜在牆根里等飯吃,這是社會主義的優越,您還沒享受優越那!」

劉老頭本來就心存抱怨,李元恭這一提醒,他立刻心明眼亮,覺得自己太傻了,不幹活光䝼着吃飯多好啊!於是他從灶火里站起來大聲說:「x他祖祖(宗),我不幹了,誰願意干誰干。」劉老頭灰頭土臉,掀起褂襟擦着被煙熏得通紅的眼睛走出了伙房。

沒人燒火了,伙房裡的煙更大了。馬職別看看李元恭,再看看江不仁。江不仁立刻會意:「二哥,你看你先替他燒一頓。」

李元恭知道時機已到,但他不露聲色地說:「我,我行嗎?」

「你怎麼不行,昨天不是多虧了你嗎?你就別推辭了,快着點吧!」江不仁不容分辯地下着命令。

李元恭裝作很不情願地扭晃了一下身子,慢慢地走進伙房,趁着濃煙還未散盡屋裡能見度低,也沒有人,趕緊掏出風道里的棉花套子。風道立刻通了,鍋底的火立刻燒起來了,而且越燒越旺。李元恭就這樣幹上了大隊食堂里的燒火工人,從此他家大人孩子就不挨餓了,後來又幹上了伙食員,再後來又幹上了司務長。他家的日子真是吃着甘蔗上高樓步步高節節甜。剛才林芳夕聽見腳花響,就是李元恭的妻子孔麗英去拿東西了。他們約好了的,等人走淨了,孔麗英在夜幕的掩護下往家拿東西。從來也沒人看見過,就是有人看見,誰敢得罪司務長,大不了也給他們一點好處,糊住嘴就沒事了。

孔麗英到食堂的時候,聽見林芳夕娘倆還沒走,就躲在陰影里聽說林芳夕娘倆還沒吃飯,等林芳夕娘倆出來以後,就趕緊背了李元恭預先準備好了的一個包跑了出來,這一切都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就完成了。孔麗英到自家門口的時候,他把包放進大門裡邊,拿了幾塊地瓜緊走幾步攆上了林芳夕娘倆。

「十個社員,九個賊,誰不偷餓死誰。像您這樣在食堂里搶不着飯,家裡什麼也沒有,還不䝼着挨餓。大人餓一頓兩頓的還許不要緊,可是玫瑰就不行了。這樣長了還不落毛病?黑天放工的時候,腰裡掖上個棒子,懷裡揣上塊地瓜,帶到家來,晚上領不着飯的時候,生的吃一口也比不吃強啊?」二嫂關心的叮囑。

「哎呀,二嫂,你不說,我還真沒那個心眼。」

「唉,我知道你就是光知道等俺四兄弟回來,讓你們娘倆過像玫瑰花一樣的好日子這一個心眼。可是你要光靠這一個心眼,說不定那好日子等不上,就沒命了。你就不看看人家?」

回到家裡,林芳夕娘倆每人吃了一塊地瓜,一塊窩窩頭,喝了口涼水。關上大門、屋門,躺倒床上睡覺。大概剛吃了地瓜喝了涼水,玫瑰睏頭已過,她閉着眼睛說:「娘,您再給我講個故事吧?講個故事我就睡着了」林芳夕說:「今天不給你講故事了,熟悉一遍我以前教給你的那個民謠吧!」玫瑰說:「行,就是叫《小白菜》的那一首。」「嗯,你背吧,不會的地方我再給你說。」於是玫瑰就吟誦起來:《小白菜》

小白菜呀,心裡黃啊!

兩三歲上,沒了娘啊!

從小跟着爹爹睡啊!

就怕爹爹娶後娘啊。

啊——啊——

娶了後娘兩年整啊!

生個弟弟比俺強啊!

弟弟吃麵俺喝湯啊!

弟弟吃饃俺吃糠!

弟弟穿棉俺穿單啊!

晚上灶火窩裡躺!

啊——啊——

小白菜呀,想親娘啊!

端起碗來淚汪汪啊!

弟弟餵豬跑了槽啊,

爹爹打我三巴掌,

弟弟割草一小把啊,

我割草一筐又一筐。

弟弟睡到大天亮啊,

我半夜三更上磨坊。

啊——啊——

小白菜呀,黃又黃啊,

躺到炕上想親娘啊,

親娘想我墳墓里,

我想親娘在心裡。

啊——啊——

小白菜呀,心裡黃啊,

吃飯穿衣沒保障啊,

這樣的日子還有多長啊?

啊——啊——

玫瑰唱着唱着就睡着了,可是林芳夕睡不着了,她想着晚上食堂里為了爭碗湯喝打架鬧亂子的事,再也睡不着覺了——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這正是:打架嘹聲爭碗湯

弱肉強食民遭殃 [1]

作者簡介

張強,平陰縣安城鎮退休教師,中共黨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