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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人與處世(季羨林)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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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人與處世》中國現代作家季羨林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一個人活在世界上,必須處理好三個關係:第一,大自然的關係;第二,人與人的關係,包括家庭關係在內;第三,個人心中思想感情矛盾與平衡的關係。這三個關係,如果能處理得好,生活就能愉快;否則,生活就有苦惱。

人本來也是屬於大自然範疇的。但是,人自從變成了「萬物之靈」以後,就同大自然鬧起獨立來,有時竟成了大自然的對立面。人類的衣食住行所有的資料都取自大自然,我們向大自然索取是不可避免的。關鍵是怎樣去索取?索取手段不出兩途:一用和平手段,一用強制手段。我個人認為,東西文化之分野,就在這裡。西方對待大自然的基本態度或指導思想是「征服自然」,用一句現成的套話來說,就是用處理敵我矛盾的方法來處理人與大自然的關係。結果呢,從表面上看上去,西方人是勝利了,大自然真的被他們征服了。自從西方產業革命以後,西方人屢創奇蹟。樓上樓下,電燈電話。大至宇宙飛船,小至原子,無一不出自西方「征服者」之手。

然而,大自然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它是能報復的,它是能懲罰的。報復或懲罰的結果,人皆見之,比如環境污染,生態失衡,臭氧層出洞,物種滅絕,人口爆炸,淡水資源匱乏,新疾病產生,如此等等,不一而足。這些弊端中哪一項不解決都能影響人類生存的前途。我並非危言聳聽,現在全世界人民和政府都高呼環保,並採取措施。古人說:「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猶未為晚。

中國或者東方對待大自然的態度或哲學基礎是「天人合一」。宋人張載說得最簡明扼要:「民吾同胞,物吾與也。」「與」的意思是夥伴。我們把大自然看作夥伴。可惜我們的行為沒能跟上。在某種程度上,也採取了「征服自然」的辦法,結果也受到了大自然的報復,前不久南北的大洪水不是很能發人深省嗎?

至於人與人的關係,我的想法是:對待一切善良的人,不管是家屬,還是朋友,都應該有一個兩字箴言:一曰真,二曰忍。真者,以真情實意相待,不允許弄虛作假。對待壞人,則另當別論。忍者,相互容忍也。日子久了,難免有點磕磕碰碰。在這時候,頭腦清醒的一方應該能夠容忍。如果雙方都不冷靜,必致因小失大,後果不堪設想。唐朝張公藝的「百忍」是歷史上有名的例子。

至於個人心中思想感情的矛盾,則多半起於私心雜念。解之之方,唯有消滅私心,學習諸葛亮的「淡泊以明志,寧靜以致遠」,庶幾近之。

1998年11月17日

牽就與適應

牽就,也作「遷就」和「適應」,是我們說話和行文時常用的兩個詞兒,含義頗有些類似之處;但是,一仔細琢磨,二者間實有差別,而且是原則性的差別。

根據詞典的解釋,《現代漢語詞典》注「牽就」為「遷就」和「牽強附會」。注「遷就」為「將就別人」,舉的例是:「堅持原則,不能遷就。」注「將就」為「勉強適應不很滿意的事物或環境」。舉的例是「衣服稍微小一點,你將就着穿吧!」注「適應」為「適合(客觀條件或需要)」。舉的例子是「適應環境」。「遷就」這個詞兒,古書上也有,《辭源》注為「舍此取彼,委曲求合」。

我說,二者含義有類似之處,《現代漢語詞典》注「將就」一詞時就使用了「適應」一詞。

詞典的解釋,雖然頭緒頗有點亂,但是,歸納起來,「牽就(遷就)」和「適應」這兩個詞兒的含義還是清楚的。「牽就」的賓語往往是不很令人愉快、令人滿意的事情。在平常的情況下,這種事情本來是不能或者不想去做的。極而言之,有些事情甚至是違反原則的,違反做人的道德的,當然完全是不能去做的。但是,迫於自己無法掌握的形勢,或者出於利己的私心,或者由於其他的什麼原因,非做不行,有時候甚至昧着自己的良心,自己也會感到痛苦的。

根據我個人的語感,我覺得,「牽就」的根本含義就是這樣,詞典上並沒有說清楚。

但是,又是根據我個人的語感,我覺得,「適應」同「牽就」是不相同的。我們每一個人都會經常使用「適應」這個詞兒的。不過在大多數的情況下,我們都是習而不察。我手邊有一本沈從文先生的《花花朵朵罈罈罐罐》,汪曾祺先生的「代序:沈從文轉業之謎」中有一段話說:「一切終得變,沈先生是竭力想適應這種『變』的。」這種「變」,指的是解放。沈先生寫信給人說:「對於過去種種,得決心放棄,從新起始來學習。這個新的起始,並不一定即能配合當前需要,惟必能把握住一個進步原則來肯定,來完成,來促進。」沈從文先生這個「適應」,是以「進步原則」來適應新社會的。這個「適應」是困難的,但是正確的。我們很多人在解放初期都有類似的經驗。

再拿來同「牽就」一比較,兩個詞兒的不同之處立即可見。「適應」的賓語,同「牽就」不一樣,它是好的事物,進步的事物;即使開始時有點困難,也必能心悅誠服地予以克服。在我們的一生中,我們會經常不斷地遇到必須「適應」的事務,「適應」成功,我們就有了「進步」。

簡截說:我們須「適應」,但不能「牽就」。

謙虛與虛偽

在倫理道德的範疇中,謙虛一向被認為是美德,應該揚;而虛偽則一向被認為是惡習,應該抑。

然而,究其實際,二者間有時並非徑渭分明,其區別間不容髮。謙虛稍一過頭,就會成為虛偽。我想,每個人都會有這種體會的。

在世界文明古國中,中國是提倡謙虛最早的國家。在中國最古的經典之一的《尚書•大禹漠》中就已經有了「滿招損,謙受益,時(是)乃天道」這樣的教導,把自滿與謙虛提高到「天道」的水平,可謂高矣。從那以後,歷代的聖賢無不張皇謙虛,貶抑自滿。一直到今天,我們常用的詞彙中仍然有一大批與「謙」字有聯繫的詞兒,比如「謙卑」、「謙恭」、「謙和」、「謙謙君子」、「謙讓」、「謙順」、「謙虛」、「謙遜」等等,可見「謙」字之深入人心,久而愈彰。

我認為,我們應當提倡真誠的謙虛,而避免虛偽的謙虛,後者與虛偽間不容髮矣。

可是在這裡我們就遇到了一個攔路虎:什麼叫「真誠的謙虛」?什麼又叫「虛偽的謙虛」?兩者之間並非徑渭分明,簡直可以說是因人而異,因地而異,因時而異,掌握一個正確的分寸難於上青天。

最突出的是因地而異,「地」指的首先是東方和西方。在東方,比如說中國和日本,提到自己的文章或著作,必須說是「拙作」或「拙文」。在西方各國語言中是找不到相當的詞兒的。尤有甚者,甚至可能產生誤會。中國人請客,發請柬必須說「潔治菲酌」,不了解東方習慣的西方人就會滿腹疑團:為什麼單單用「不豐盛的宴席」來請客呢?日本人送人禮品,往往寫上「粗品」二字,西方人又會問:為什麼不用「精品」來送人呢?在西方,對老師,對朋友,必須說真話,會多少,就說多少。如果你說,這個只會一點點兒,那個只會一星星兒,他們就會信以為真,在東方則不會。這有時會很危險的。至於吹牛之流,則為東西方同樣所不齒,不在話下。

可是怎樣掌握這個分寸呢?我認為,在這裡,真誠是第一標準。虛懷若谷,如果是真誠的話,它會促你永遠學習,永遠進步。有的人永遠「自我感覺良好」,這種人往往不能進步。康有為是一個著名的例子。他自稱,年屆而立,天下學問無不掌握。結果說康有為是一個革新家則可,說他是一個學問家則不可。較之乾嘉諸大師,甚至清末民初諸大師,包括他的弟子梁啓超在內,他在學術上是沒有建樹的。

總之,謙虛是美德,但必須掌握分寸,注意東西。在東方謙虛涵蓋的範圍廣,不能施之於西方,此不可不注意者。然而,不管東方或西方,必須出之以真誠。有意的過分的謙虛就等於虛偽。

1998年10月3日 [1]

作者簡介

季羨林,著名古文字學家歷史學家、作家。曾任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委員、北京大學副校長、中國社科院南亞研究所所長。1911年出生於山東省清平縣(現併入臨清市)。季羨林自1946年從德國回國,受聘北京大學,創建東方語文系,開拓中國東方學學術園地。

在佛典語言、中印文化關係史、佛教史、印度史、印度文學和比較文學等領域,創穫良多、著作等身,成為享譽海內外的東方學大師。

曾在濟南三合街小學、濟南一中山東大學就學。1930年考入清華大學西洋文學系。1935年考取清華大學與德國的交換研究生,赴德國入哥廷根大學學習梵文、巴利文和吐火羅文等。1941年獲哲學博士學位。1946年回國,同年秋,經陳寅恪推薦,季羨林被聘為北京大學教授,創建東方語文系,任北京大學教授兼東方語言文學系主任。1956年當選為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委員。1978年任北京大學副校長、中國社會科學院與北京大學合辦的南亞研究所所長。

1984年研究所分設,改任北京大學南亞東南亞研究所所長。他先後擔任中國外國文學學會會長、中國南亞學會會長、中國民族古文字學會名譽會長、中國語言學會會長、中國外語教學研究會會長、中國高等教育學會副會長和中國敦煌吐魯番學會會長等。著作已經匯編成《季羨林文集》,共有24卷,內容包括印度古代語言、中印文化關係、印度歷史與文化、中國文化和東方文化、佛教、比較文學與民間文學、糖史、葉火羅文、散文、序跋以及梵文與其他語種文學作品的翻譯。

季羨林認為,"文化交流是人類進步的主要動力之一。人類必須互相學習,取長補短,才能不斷前進,而人類進步的最終目標必然是某一種形式的大同之域"。季羨林近10年來積極參與國內東西方文化問題的討論,也貫徹着這一思想。季羨林將人類文化分為四個體系:中國文化體系。印度文化體系,阿拉伯伊斯蘭文化體系,自古希臘、羅馬至今的歐美文化體系,而前三者共同組成東方文化體系,後一者為西方文化體系。季羨林為東方民族的振興和東方文化的復興吶喊,提出東西方文化的變遷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在國內引起強烈反響。季羨林表達的是一種歷史的、宏觀的看法,也是對長期以來統治世界的"歐洲中心主義"的積極反撥。

季羨林自1946年從德國回國,受聘北京大學,創建東方語文系,開拓中國東方學學術園地。在佛典語言、中印文化關係史、佛教史、印度史、印度文學和比較文學等領域,創穫良多、著作等身,成為享譽海內外的東方學大師。中國東方學有季羨林這樣一位學術大師,實為中國東方學之福祉。[2]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