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閒話(安頻)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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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閒話》是中國當代作家安頻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人間閒話
一、對黃魚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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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我曾在浙江沿海某小城住過半個月，愛上了麼麼噠的黃魚。那裡的人們很喜歡吃黃魚。當地有一句老話叫做：「當褲子，買黃魚。」農村男女訂婚之後，男方還有給女方送懷籽黃魚的習俗。舊時代的人們對黃魚的喜愛還表現在一些口語裡，譬如一些老人喜歡將金條稱為黃魚（根據大小，又可分為大黃魚、小黃魚），將人力三輪車呼作黃魚車，將蔫頭巴腦的人稱黃魚腦子……
海裡面的各種魚類數不勝數，但當地老百姓最喜歡的黃魚、帶魚和烏賊這三種，它們經常出現在老百姓的飯桌上。帶魚與烏賊看起來土裡土氣，沒有黃魚天生就有的「黃色」富貴相。這種顏色，沒有誰看了不喜歡的。為什麼它的表皮發黃呢？據說是因為它的皮腺體分泌的是黃色色素，陽光一照，金光閃閃。然而，這種黃色色素很容易因強光照射而分解，所以在白晝撈的黃魚一般是白色的，在深夜才會合成色素。黃魚與我們這裡的刁子一樣，出水即死，要是白天去捕撈，那就不是黃魚了，而是白魚了。長期傳下來的經驗告訴漁民們，只可以在深夜下海捕撈，然後將魚放在艙底，再鋪上冰塊，或者醃製成黃魚乾，方能「留」黃魚的一抹耀眼的黃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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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場上常見的黃魚，分為大黃魚、小黃魚。它們不是一個大，一個小，而是兩個根本不同的品種。大黃魚尾巴長、鱗片小，上唇前端呈圓形；小黃魚尾巴短、鱗片大，上下唇一樣大小，前端略呈尖形。每年的四月是小黃魚的上市的時候，五月是大黃魚上市的時候。這段時期，這兩種魚吃起來都很肥美。至於黃魚的做法，在浙江沿海的一些村子裡，各有各的妙招。有的人會做清香撲鼻的「清蒸黃魚」，有的人會做酥嫩甜潤的「酥黃魚」，有的人會做豐腴鮮美的「萵筍黃魚」，有的人會做酸酸辣辣的「鹹菜黃魚湯」，有的人會做辣味十足的「煎煮黃魚」，有的人會做酥脆可口的「油炸黃魚條」……
我記得民國文人梁實秋喜歡吃「松鼠黃魚」，他還在《雅舍談吃》中記錄了這種菜的做法：「取尺許黃魚一尾或兩尾，去頭去尾復抽出其脊骨。黃魚本來刺不多，抽掉脊骨便完全是肉了。把魚扭成麻花形，裹上雞蛋麵糊，下油鍋炸，取出澆汁，彎曲之狀真有幾分像是松鼠。」我卻覺得這菜吃起來有幾分殘忍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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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魚面是當地最地道的早餐。但不是每家早餐店的廚師都有很高的本領。高明的廚師都是從殺魚開始學起的。抓過來一條黃魚，第一步就是刮去鱗片、剖肚洗淨，第二步就是將魚骨剔出去，只留下彈潤潔白的魚肉，然後放入油鍋煎成金黃後，盛起來備用。至於一些魚頭、魚骨不要扔掉，過一道熱水去腥後，還可以放入一些鹹菜丁、酸筍絲，與魚骨一起燉，直至熬成濃醇的黃魚湯。
麵條要用當時擀的才有勁道。此地的人們不喜歡吃陝西那樣寬的褲帶面，而是偏好細面，總是認為越細越筋道。細面拉好後，放入熱水中煮，煮熟後撈起來放入碗中，再淋上黃魚湯，夾上煎好的黃魚片，這樣的一碗活色生香的黃魚面就上桌了。
吃黃魚面要講究一點斯文，不要發出「西里呼嚕」的聲音，那樣的聲音是粗俗的，是要遭人白眼的。對於面前的這碗面，要拿筷子將魚塊與細面調拌均勻，讓每一根面都入味。再慢慢地挑起一束緊緻的麵條送入口中，細嚼慢咽，方是生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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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的鹹菜黃魚湯的製法，不可不說。
做此菜，不可以照用平常的法子殺黃魚（按平常法子殺魚，煮到五十多度，魚肉就會散開了）。咋整呢？拿一雙筷子從魚嘴直插進魚肚，在裡面旋轉幾下將內臟拉出來，接着挖魚鰓、刮魚鱗，最後把魚嘴放到水龍頭下，灌入清水，反覆沖洗就行了。有的人喜歡吃那綿軟肥厚的魚鰾，捨不得扔。要是真好那一口，就趕忙塞進魚肚子裡吧。
這條黃魚，放着讓它身上的瀝乾，瀝乾後再劃上幾道口子，然後放入油鍋。煎到微焦時淋上黃酒，再蓋上鍋蓋燜幾分鐘後，就可以倒入開水，撒進蔥花、薑片、鹹菜段等等。此時，只用小火燜就可以了。燜的時候，不時看一看，燙的顏色燉成奶白色，就說明可以出鍋了。這酸菜湯的黃魚肉口感豐潤，吃起來滋補腸胃。
谷亭亭子大河邊，赤鯉黃魚不論錢。如今的黃魚在很多大商場裡賣得很貴，但在一些網站上價格稍微便宜一些。浙江沿海的魚商在網絡平台開了網店或者直播帶貨，經常宣稱「活魚速凍，獨立包裝」，但我既不主中饋，也就從來沒有買過。但對黃魚的念想，是記憶中挖不掉的情節。 黃魚是人間煙火里的珍饈，要學會珍惜。
二、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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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些人的口語裡，「二」不是一個好字。譬如他評價某人比較「二」，就是說這個人愚蠢或者不知變通。將這個「二」字用到某些帝王身上，亦是恰如其分的。
老話說得好：「富貴輪流轉，終須一代完。」又有：「窮不過三代，富不過三代。」但在現實里，幾代人都家族興隆的還是存在的。但有一部分人傳到兒子一代，就被兒子敗光了家業。這些人，被幽默的人們呼作「二世祖」。
考察「二世」這兩個字，本是指秦始皇的非法繼承人胡亥。秦始皇在沙丘離奇病故，宦官趙高和丞相李斯出於私利狼狽為奸，矯詔立秦始皇的小兒子胡亥為大秦帝國的第二世皇帝。胡亥無能，被趙高等人玩弄於股掌之上，國家危機四伏，在陳勝吳廣起義後，就分崩離析了。因此，在歷史上，「二世祖」就是「敗家子」的同義詞。說胡亥是「敗家子」也沒有冤枉他，他沒有一點智慧與手腕，徹底地把秦國幾代君主建立起來的基業全部斷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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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文帝在歷史上名聲較好，但他的小兒子楊廣詭計多端，連他都不能燭察其奸。楊廣為了奪取太子之位，設計陷害兄長楊勇。在隋文帝廢黜楊勇後，楊廣成了太子。隋文帝晩年患病，忽聽身邊人說起楊廣背後的奸惡，多次想要廢棄楊廣。但楊廣耳目眾多，擔心老爸又召回楊勇，那樣的話，自己可就身首異處了。為了奪權，楊廣派人進宮殺了隋文帝。楊廣即位後，好大喜功，荒淫無度，在天下名勝處建造離樓別院四十多所，還開鑿運河、修築長城、攻打高麗，只因賦重役繁，終於激起了民怨。大業七年，在黎陽倉督運軍糧的楊玄感看到「百姓苦役，天下思亂」，便乘機起兵反隋。從這一年開始，全國農民起義遍地開花。大業十三年，楊廣在南京附近的大船上，但人心思變，他終於被反叛的禁軍縊殺。隋煬帝敗光了大隋的基業，還落了一個惡名聲，可以算是一個貨真價實的「二世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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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滿清的覆滅，有一個人繞不過去，他就是盛宣懷。就是他提出鐵路國有化，直接導致了四川等地的保路運動。保路運動爆發後，滿清政府調動那個湖北的兵力去彈壓，湖北兵力空虛，接着就是武昌起義爆發。
盛宣懷是晚清最著名的官商，有「中國近代商業之父」的美譽。他曾掌管全國的礦業、交通、電信、銀行等經濟命脈，積累了富可敵國的財富。民國五年，盛宣懷去世，留下了1160餘萬兩白銀，換算成現在的人民幣，足足有10億元之多。盛宣懷有一個兒子叫盛恩頤，仗着遺產用不完，整日揮霍無度。在他風光時，買了一部進口奔馳，在當時的上海灘，這是第一輛。那時，盛氏家族僅在上海就有上千棟豪宅，還有其他地方的房產多得很。盛恩頤嗜賭，有一次在賭場一次性就輸掉一整條街，但他滿不在乎。等到家族沒落，身無分文，盛恩頤還是「公子哥兒」的習性不改變，整天在外面鬼混。抗戰結束後，盛恩頤家的房子只剩下了最後一間，在這狹窄的房子裡要住八個人。用「一落千丈」來形容盛氏家族，毫不為過。
1958年，盛恩頤突發腦溢血慘死，來參加他的葬禮的親友，就那麼十幾個人，場面冷冷清清。盛恩頤去世的消息傳開後，還蒙受了惡諡「民國第一敗家子」。他的淒涼結局，全是他自己造成的。
有人問我：「要如何打破二世而敗的定律呢？」我說：「凡事要自己動手，不要總想着繼承與享受，要多多體驗生活的艱苦，底層人民的心酸。」
三、羊肉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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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以南，湖泊溝汊眾多，各種各樣的魚蝦也是非常豐富的。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當地的人們經常吃魚，並以活魚為鮮美的食材。至於北方，吃羊較多，以羊為鮮。古人早就知道了魚魚羊之間的奧秘，因此創造了「鮮」字。 進入寒冷的冬季，需要吃一點葷的，滋補身體裡需要的各種營養。吃什麼呢？選來選去，還是只有羊肉好。民間的美食家們認為羊肉溫而不燥，燉火鍋吃又香又軟。北方人喜歡吃涮羊肉，據說這種吃法是蒙古人[[發明[[的。有的人會吃不會買，到菜市場買羊肉被騙，買回來一堆冷凍了半年的羊肉。這樣的肉吃起來又干又硬，根本沒有了那種鮮活的味道。來自草原的羊肉當然好吃，但是運來南方，價錢也就貴了。在一般的市場裡，本地的羊肉還是占多數。不管怎麼樣，羊吃的是草，那肉質還是比較細嫩的。我見過本地的放羊人，據他所說他的羊從來不吃飼料，都是趕到荒野里吃青草長大的。這樣的半圈養半放養的羊，吃它的肉也是不錯的選擇。
中國北方的羊，按照地域劃分，可以分為蒙古羊、哈薩克羊、藏羊。這三種羊，我都吃過，好吃到一想起來就會流口水。這些羊生活在半乾旱或者乾旱地區，全靠一股耐力東奔西走，那肉質特別有韌勁。據說，內蒙古的羊專門找沙蔥吃，西北的羊專找野蒜吃，而新疆的羊多吃青草、苜蓿，它們各有各的口味。有一些江湖騙子，從北方買了羊，屠宰後轉到內陸出售，還忽悠偏愛養生的老人們說：「我家的羊，吃的是冬蟲夏草，喝的是山泉水，拉的是六味地黃丸……」世間有這樣的羊嗎？你不信，我不信，但有一些老年人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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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前，我剛好有一個機會去新疆，於是就興高采烈地去了。那時候，旅遊業還沒有如今興旺，從內陸到新疆旅遊的人並不是很多。當地老鄉見到內陸人，非常熱情。天山下，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純粹的異地風情，看見任何一樣東西都覺得新奇。
遊覽了烏魯木齊等地，又與友人來到和田玉的產地和田。和田玉，又被稱為「羊脂白玉」。上等的和田玉白潤、細柔，細膩通透，看不到一點瑕疵，質地極好，但也有假的，必須謹慎下手。我在玉石市場逛了一圈，看裡面魚龍混雜，擔心受騙，就沒有買。只到河裡面撿了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帶回去做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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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這位朋友在新疆辦實業辦得非常好，人脈也廣，無論走到哪裡都有人招待，都可以吃到豐盛的菜餚。有一次，某人招待我們吃烤全羊。當然，這烤全羊當然不是那種大肥羊，而是選擇生長了五個月的羊羔，稱起來二十幾斤。當地少數民族對於屠宰、醃制、浸泡去腥、捆上架，均有章法可循。 正宗的烤全羊講究完整，看起來鮮香水嫩，吃的時候要能品咂出奶油味、清甜味、草鮮味，才算不虛此行。吃烤全羊要幾個人一起吃，才有氣氛，才不會浪費。在當地，用烤全羊招待客人，是一種很崇高的禮遇……
現在南方也有人發現了商機，開店專門烤全羊出售。他們還貼出廣告，聲稱五十公里之內送貨上門。那輛送貨車，我也見過，外表裝飾得很淡雅，中間畫着一隻羊，在悠然吃草。打開裡面，車壁上貼有烤全羊的廣告畫，車裡還有一個大烤箱。怎麼回事呢？在顧客下單後，老闆就把全羊搬到烤箱裡烤，司機在前面開車，等到了地點，羊肉也熟了。我吃過一次，味道還算可以，肉很嫩。當然，還是差新疆的烤全羊那麼一點點。但不必懷疑，這絕對是真羊肉，吃起來放心。社會發展得真快呀，坐在家裡都可以吃上烤全羊。[1]
作者簡介
安頻，湖北省監利市人，中國散文協會會員，湖北省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