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荷 八一戒指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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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一戒指》是中國當代作家亦荷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八一戒指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人間四月天,
春將去,情依依,惜春、嘆春、傷春的情緒四落花流水;
「年年柳色,霸陵傷別」,折一枝柳絲,送別遠行的人兒。
在這樣的時節,送別,該是最能牽動我們生命情懷的一個詞了。
多少-送別,讓我們淚光盈盈,讓我們相對無言,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
本期主題--送別
鑽石恆久遠,一顆永流傳。
曾經,我也擁有過一枚戒指,但在我心裡,無論多大克拉的鑽戒都沒有它珍貴。也許時間會讓我的容顏變老,也許時間會帶走我的靈魂和肉體,但永遠帶不走我對那枚戒指的懷念。
那枚戒指在我歲月的長河中,時而模糊時而清晰,有時,我都以為自己把它忘記了,埋葬了,但說不準某一天,它又被記憶的浪花衝到了岸邊,清晰展現在我的眼前,用它的無奈和憂傷來刺痛我……
那年,我二十歲。二十歲,多麼美好的年齡啊!就像是一朵初春的花兒悄悄地睜開了眼睛,驚喜地搖着花蕊,懵懂地看着這個世界。
也許上天註定我今生要與他有一次這樣的相遇。至今還記得那個剛退伍轉業的男孩張X輝(呵呵,抱歉,年代久遠,記不住他的名字了),長的高大帥氣,嘴角總掛着一抹迷人的微笑,特別是那高挺的鼻樑好像是意大利著名雕刻家米開朗基羅斧鑿下的經典作品——「大衛」的鼻子。他的父親和我父親是以前的同事,張叔早年曾當過中學的語文教師,後來改行到了企業做管理工作。
小時候,我常看見我的父親和他的父親盤腿坐在我家炕上,端着酒杯高談闊論,談論那些我聽不懂的歷史、文學和政治問題。他家的其他兄弟姐妹我都見過,唯獨沒有見過他。後來,因父親工作調動,舉家搬遷到了縣城,倆家的來往就少了。
也許是命運之神的安排,在他退伍轉業、我中專畢業實習之際,在四月的一個雲淡風輕的午後,我在我曾經居住過的小鎮上遇到了他和他的姐姐,他穿着一身摘下了領章的軍裝,像一棵夏日的青松一樣挺拔,散發着年青的朝氣和活力。他不認識我,但他的姐姐認識我,這次偶遇也讓我記住了那個高大帥氣、嘴角總帶着一抹微笑的他。他姐姐很熱情,硬是把我拉到他家開的飯店吃了一頓飯,然後又讓他用自行車把我送回到了我實習的單位。
從那天以後,大我四歲的他經常來我實習的地方,然後用那迷人的微笑邀請我說:「我媽讓我來接你吃飯!」我心想,不就是吃飯麼?又不是陌生人家,去父親的好友張叔家,不需要防範和客氣。
可是,事情遠不是我想象的那樣簡單,突然有一天,吃過飯後,不知何故,房間裡只剩下了我和他兩個人,他說:「你把眼睛閉上,我送你一個小禮物!」
我閉上眼睛,好奇心又讓我的眼睛悄悄地張開了一條小縫兒,看見他從兜里掏出一個閃着光的小東西,小心翼翼的用衣角擦拭了一下,然後舉到我面前:「睜開眼睛吧!」
我睜大了眼睛仔細一看,竟然是一枚戒指!我抬着頭看着他的眼睛驚訝地問:「戒指!送給我的麼?!」
「是的,我親手做的!」
「啥?你做的?!」
「是我做的,你不相信麼?」他伸出左手讓我看,有一根手指用紗布包着,外面還滲着絲絲血跡,明顯是受傷了。
「我昨天晚上做的,做了半宿。」
我舉着戒指觀摩了半天,也猜不到是用啥材料做的,從顏色上看絕對不是黃金,因為它的顏色黃中泛紅,我把它放在鼻子前聞了一下,有一股金屬銅的味道,不過我還是挺佩服這做工的,構思設計也很巧妙。戒指是一個縷空的心形,心形里鑲嵌着「八一」兩個字,邊角也打磨得光滑圓潤,絕對不會傷到皮膚。
我把戒指戴在手上試了試,大小正合適。
「你用啥做的?」
「用子彈殼做的,裡面鑲嵌的這兩個字,是我當兵時穿的軍裝領徽上的字。」
那一刻,我被這枚形態精巧、材料獨特的戒指深深地吸引了,我敢說,世上不管多昂貴的鑽戒、寶石戒在這枚「八一戒指」面前也會黯然失色,褪去絢麗的光華。
我把戒指放在手上,看了又看,完全不知道一個男孩為一個女孩辛辛苦苦做戒指背後的深刻意義,更不知道他在深夜裡是用何種工具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把堅硬的子彈殼切割開再敲打成戒指形狀的。一切都怪我年齡尚小,在情感方面還未開竅,一切都怪他費盡心血做成一枚戒指卻不敢表白心跡。
戒指裝在了我的口袋裡,帶回了家。我把這件事和父親說了,父親沉默了一會兒,冷冷地說:「他沒啥文化,配不上你,回去以後別再和他聯繫了。」我無言,年輕的我尚不懂什麼是愛情,不見他我既不會痛苦也不會感覺失去什麼。
二妹妹對我帶回來的「八一戒指」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我把戒指交給二妹玩,自己就忙去了。過了兩天,我忽然想起戒指一事,便向二妹索要,二妹卻沒心沒肺地說:「大姐,戒指讓我扔了。」
「什麼?扔了?」我的怒火瞬間衝到了頭頂,對二妹嚷道:「為什麼要扔掉?扔到哪裡了?」
二妹看我生氣了,委屈地說:「戒指太小了,我的手指粗,根本戴不進去,我就那麼輕輕的……用手一捌,它就斷了,它也太不結實了,後來……我……我就把它扔到垃圾箱裡去了。」
「你扔到哪個垃圾箱裡了?你快帶我去找找!」我拉着二妹的手,想讓她帶我去找戒指。
二妹嘟囔了一句:「都好幾天的事兒了,早就讓清潔工收走了。
我五臟俱焚,傷心欲絕,悲傷的淚水都快流成了河。雖然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但那隱隱的失落就像是心被碾碎了一樣痛,我知道,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第二枚「八一戒指」了,我和它的緣份只有短短的三天時間,就被扔到了垃圾箱裡。
第二天,我帶着失去戒指的遺憾回到了實習單位。他還是騎着那輛自行車來邀請我上他家吃飯,我拒絕了,並告訴他我父親不讓我再和他來往了,但他還是照來不誤,陪伴孤獨寂寞的我。
在他面前我有點心虛,因為他辛苦做成的戒指已經不在了,好在他並沒有問及戒指一事。他的口才也許是遺傳了他的父親,總能找到聊天的話題,多數情況下,都是他在講,我在聽。那幾天,我明顯感覺到他的壓抑和失落,嗓子啞到快要說不出話來了,還在給我講他的軍營,我就納悶了,那麼枯燥的軍營生活在他的嘴裡怎麼就能變成生動有趣的故事呢?然而,臨行前父親嚴厲的囑咐,就像是一條冰冷的河,在我和他之間衝出了一道鴻溝,我和他之間的事情變得越來越沒有希望了。
我堅持着傳統道德里「男女授授不親」的原則,和他單獨在一起的時候,要求他必須坐在我一米之外的地方我才會放心。我就像是一枚石蛋,他的熱情在我這裡怎麼也孵化不出他所期待的愛情。
他的愛就像是海里的浪花,一波波一層層的湧向我,但卻是那樣的柔軟和脆弱,不堪一擊,輕輕吹來一陣微風,就能把浪花捲入海底。
過了幾天,父親不放心我的事,打來電話詢問我是否還在和他聯繫,我告訴父親我已經不再去張叔家吃飯了,只是張X輝還經常來看我。父親在電話里嚴厲地命令我:「今天晚上你就把東西收拾好,明天就回來吧,別在那裡實習了。」
放下電話,我開始收拾東西,想明天就悄悄地離開,在這裡不留下一絲痕跡。傍晚的時候,他來了,看我收拾好了行裝,去意已絕,只說了一句:「明天我來送你!」轉身就走了。
第二天下午,我悵然若失的站在火車站外的廣場上,火車都要進站了,他還沒有出現,我默默地轉過身,走向了檢票口,就在我檢完票準備離開的時候,我的衣袖被人隔着鐵柵欄拉住了,轉過身一看,是他,只是一夜的時間,他就眼窩深陷,臉色暗淡,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嘴角也丟掉了那抹迷人的微笑。
我低下頭,看到他的左手腕上纏着幾層白紗布,心一驚:「你怎麼了?受傷了嗎?」他把攥着的手鬆開,手心裡躺着一個白手帕。我打開一看,是一幅畫,畫上畫了一座高山,山上站着一個女孩,山下站着一個男孩,男孩仰着頭望着那個女孩,可望不可及的樣子,旁邊寫了一行小字:「一朝別,不相見!」天空的位置還畫了一個鮮紅的太陽,那太陽的顏色是那樣的刺眼和醒目,我用手捏了一下他用紗布包裹着的手腕,他疼得咧了一下嘴。
我的淚水瞬間就滑落了下來:「你咋這麼傻呢?為什麼非要用血去畫畫呢?」 可是,他還來不及解釋什麼,火車就進站了。他鬆開了我的衣袖,我一步三回頭的走向了列車……
那個他用鮮血染紅的手帕,後來我也沒保存好,被妹妹們翻去擦自行車用了。也許老天爺就是不想讓我留下他的任何東西,包括那枚戒指、那個手帕以及後來的幾封信件。
四個月後,我走上了工作崗位。春節的時候,他寄來了一張明信片。再後來,他來信說處女朋友了,還說女朋友和我一樣有着一雙大眼睛。一年後,他來信說他要結婚了,但新娘不是我。兩年後,我也走進了婚姻的圍城。
我與他的故事就像那枚遺落的戒指,埋在了時光的塵埃里。此後的三十年時間裡,我的手上再也沒有佩戴過戒指,因為,我的手指再也不配戴戒指了,不管它是金戒還是鑽戒。
如果讓我來告訴你,在這個世界上有一枚戒指,它是有史以來世界上最昂貴的戒指,價值八千萬美元時,你一定會興奮不已。是的,是有這麼一枚戒指,它叫「戒王」。這顆鑽石於十七世紀末在印度庫爾地區發現。它有31.06克拉,黑藍色,它歷經三位專家的精準切割,擁有立體的稜角、優美的弧線和完美的清晰度。這顆鑽石最初屬於西班牙國王菲利普四世,目前它鑲嵌在奧地利伐利亞的皇冠上。但我卻想說,既使是這枚價值連城的戒指魁首「戒王」放在我面前,我也會不屑一顧的。
如今,我已經到了五十知天命的年齡了,早已皺如田,發如雪。如果有年青人跑來問我:「什麼才是真正的愛情?」我會這樣告訴他:「找一個你愛的人或找一個只愛你的人,都不真正的愛情,只有遇到了一見鍾情並彼此真心相愛還能相扶到老的人,才是刻骨銘心的愛情!」
我知道那枚「八一戒指」還在這個世界上,也許它就藏在某個角落,或者埋在郊外的某片土地下面,只是我找不它而已。三十年過去了,它的上面一定粘滿了斑駁的繡跡,但在我的記憶里,它永遠都像剛面世時那樣精緻、鮮亮和迷人!多少年以後,當我和他都不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也許有一天,它會被某個人彎腰拾起,但誰也不會知道這枚斑駁的戒指里還有這樣一段傷心的往事。
雖然,我的心裡偶爾也會想起那枚「八一戒指」,想起那個連手都沒有碰過我、為我辛苦做戒指的人,但更多時候都是牽掛他的生活現在是否幸福、身體是否無恙、兒孫是否滿堂?
如今,還是在那樣溫暖的四月天,還是在那樣雲淡風清的午後,我坐在電腦前,輕輕地敲打着鍵盤,一字一字地回憶那枚戒指,回憶那個給我做戒指的人,就像是三十年前那個夜晚,他一錘一錘把一個子彈殼充滿[[希望]的敲打成一枚戒指那樣,認真而動情。
我不知道這段故事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愛情,但我從始至終都沒有成為故事的女主人公,就像是一個旁觀者在看着一朵綺麗的花兒在晨光中絢爛的綻放,又在夜晚的星暉中迅速的凋零。
時光像流水一樣消逝,青春和愛情都已成昨日黃花,凋謝枯萎,只有一縷淡淡的憂傷還縈繞在心底揮之不去,就讓那枚戒指里承載的故事隨風遠去吧……[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