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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妻龔氏壙銘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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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妻龔氏壙銘,乾隆四十三年九月朔,彭績秋士具舟載其妻龔氏之柩,之吳縣九龍塢彭氏墓,翌日葬之。龔氏諱雙林,蘇州人,先世徽州人,國子生諱用鏊之次女,處士諱景騤之冢婦。嫁十年,年三十,以疾

原文

乾隆四十三年九月朔,彭績秋士具舟載其妻龔氏之柩,之吳縣九龍塢彭氏墓,翌日葬之。龔氏諱雙林,蘇州人,先世徽州人,國子生諱用鏊之次女,處士諱景騤之冢婦。嫁十年,年三十,以疾卒,在乾隆四十一年二月之十二日,諸姑、兄弟哭之,感動鄰人。於是彭績得知柴米價,持門戶,不能專精讀書,期年,發數莖白矣。銘曰:作於宮,息於土,吁嗟乎龔。

(《秋士先生遺集》)

賞析

人生聚散離合,往事如煙。生者對逝者的追思懷想,其情感往往傾注於悼文墓誌中。縱觀這類文字,其中雖不乏上品,然不少也是千篇一律,千人一面,或是泛泛誇飾亡者之德,或是用「山高水長,哀思難忘」這類陳言套句,或是「嗚呼哀哉」連連感嘆,少有特色,平平者居多,故少有傳世之作。然而,彭績的這篇僅134字的《亡妻龔氏壙銘》,卻寫得別出一格,卓然不群,給人以耳目一新之感,堪稱上乘佳品。

本文以簡潔峻峭、明暗烘托的筆法,抒寫了對亡妻的深深悼念之情。其中給讀者印象極深的一點是:在極為平淡的文字中,抒發了極為誠摯深厚的人情,平中顯奇,淡中顯濃。

要理解這一點,首先不能不對作者的家世身世有所了解。彭氏原是蘇州地區的名門望族,按《彭氏宗譜》,彭績屬第12世,其祖輩中如彭定求、彭寧求,族兄如彭啟豐,侄輩如彭紹升、彭紹觀等都是科場得意,金榜有名。可是彭績一支卻是與此無緣,其父彭景騤即以布衣終身,是尋常百姓。《宗譜》中記述他「家貧,衣食才足輒自喜,居屋數間,灑掃無纖塵,破琴古書,怡然自得。」過着清貧生活。彭績成人,屢試不第,就絕意科舉,清貧自守,大有其父之風範。他說:「飽食豬肉,童心來復。不尤只翼,不怨偏轂。囊無毫余,瓮無撮粟。光潔一身,浩然萬足」(《秋士先生遺集》卷五《自敘》)。對這種落第秀才所過的近於苦寒的生活,其父「怡然自得」,彭績「浩然萬足」,這種生活態度,不僅要有曠達的胸襟,而且要有傲世的情懷。了解以上後,我們再細辨其文,就便於知其味、識其情了。

這篇《壙銘》大致可分為四個層次。起首二句為第一層,作者一開始,便以簡潔之筆敘述了對亡妻的安葬過程,並對其籍貫、身份等作了扼要的交待。這看似尋常文字,是寫墓志銘之通例,而實際筆端藏情,恰似「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妻亡兩年,方得載之柩,葬彭氏墓,其間輾轉蹉跎的原因自不必言,彭績的鄭重其事亦足可見。一筆帶過亡妻籍貫後,即點明其乃「處士諱景騤之冢婦」。她是一介布衣彭景騤之長子婦。「處士」表明了這是貧寒困頓之家,而「冢婦」也不言自明了龔氏為長子婦的辛勞。於此「貧賤夫妻百事哀」的悼情已自然流露。唯知彭績家世身世者,方能解其中味。

第二層寫龔氏在嫁10年、卒時年月及引起親人之悲。在10年的貧賤生涯中,他們可謂患難夫妻,相互扶持度過了艱難歲月。可以想見,龔氏之「以疾卒」主要是由於辛勞所致,如果是在鼎食之家,富貴安逸,何以30而歿?彭績在《悼亡室龔氏八首》中寫道:「故年秋節艱難倍,乞米供姑自食菱」;「起來調護經旬朔,蚊跡滿身地上眠」;「覽取鶉衣窗下補,乍寒十日坐西風」云云,正是龔氏日夜操勞、忘己忘身的真實寫照。作為長子婦要操持一家的生計,她先人後已,倍嘗艱辛而任勞任怨。詩中所寫的一些情景,不禁使人聯想到《琵琶記》中五娘吃糠的場面,龔氏的確體現了封建時代下層婦女的優秀美德。正因如此,「諸姑、兄弟哭之,感動鄰人。」自己的妻亡,他人哭之,並且悲切之情「感動鄰人」。這一方面足以顯現妻之賢。人們常說:判斷一個人的人品,不看他對自己怎樣,要看他對他人怎樣。這不失為冷靜客觀的察人觀事之法。諸姑、兄弟之悲不就是對龔氏之德的極好明證嗎?另一方面,寫他人之哭而不寫己哭,更表明了其悲之深,已到了欲哭無淚、淚盡難泣的地步。這一層的側筆運用,收到了感人的藝術效果。

第三層以辛酸的幽默筆調,寫妻亡後自己的感受,這是從反面寫出他對亡妻的憶念苦情。「於是彭績得知柴米價,持門戶,不能專精讀書,期年,發數莖白矣。」這「於是」兩個平常字,如一道分水嶺,表明作者前後生活的迥然不同。中年喪妻是人生不幸之一,可是作者並沒有「長歌當哭」式的悲嘆,而是從日常起居、油鹽柴米等具體細微的瑣事入手,表現出對亡妻的哀感和深深的追懷。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家為國本,而婦女實為一家之本。「內柱」摧折,故柴米之憂、門戶之艱,使彭績領略了為婦之難,而更為龔氏10年甘淡薄、親勞作、勤操持、為他人的品德所感動。生活之困、悼亡之哀,使得30有5的彭績已「發數莖白」了!這既是生者極大的悲哀,又是對亡者極高的禮讚!這一層反筆的運用,達到了「意境人人所有,筆妙人人所無」的境地。同時也為《壙銘》的結尾蓄足文勢。

第四層以直筆抒胸臆,無遮無攔,傾泄而出。「作於宮,息於土,吁嗟乎龔!」這十字是極意悲傷之詠嘆,是對龔氏早亡的無限傷感和無比深深的苦念!從字裡行間,我們仿佛聽到彭績的淒咽之聲,見到其涕淚縱橫之容!

文貴有情,情貴真實,這是文章的生命力,祭文既是對死者的哀悼,自然更不能例外。通觀全篇,無論是用實筆、側筆,還是反筆、直筆,都飽醮感情,以「情」貫注全文。而這真切、深沉之情多以平淡之語抒出,然其意蘊頗深。「平易」並不等於平庸,並非漫不經心,平易樸素乃是由辛苦錘鍊得來,古人所謂「絢爛之餘,歸於平淡」,即指這種境界。作者表達的哀情不是直露的、強烈的、大張聲勢的,而是含蓄的、平靜的、自然而深沉的。初讀平平,細辨才感到辭淺義深,寓豐厚於單純,於平淡中見濃郁。無意於感人,卻感人至深。這種不期然而然的文學現象,正是得益於平淡中顯奇崛的樸素筆法,也是情至筆隨,不刻意追求而文章自妙的結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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