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音(賀恩)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鄉音》是中國當代作家賀恩的散文。
作品欣賞
鄉音
很遺憾,每年三月,家鄉的油菜花開了遍野。那時,我已經褪去了新年的喜悅,向着更遠的異鄉去了。
多年來,我未曾好好的,深切的看過這片令我深愛的故土。
作為一個南方的少數民族。在我記憶最深處,依然還是那個篝火歡騰的夜晚。
遠遠的半山燈火,徹夜通明的苗寨村落,我和來至五湖四海的小夥伴們把酒言歡,以及把我通宵灌醉的糯米酒都是那麼妙不可言。
蒙古族人的長嘯呼麥,納西族人的為山而來,高山族人的風長水短,那跨越民族與文化的歌調,實在醉人。
我們盡情的唱歌,彈琴,打鼓。讚嘆青春之美,更為大好的年華拱手舉杯。在那青山之下潺潺涌動的千戶溪岸邊,處處是大自然贈予我的如詩畫卷。
如果你想醉在這景色獨秀的山水間,那我邀請你來我們貴州。
那山,是秀氣出色的。不帶一點痴人說夢的野心,不高壯也不巍峨。
就是本本分分的立在那。
看見它時,它就是山。不看它時,它就是天地間潑墨蘸筆的屏風背景。承托水、溪、田埂、小路、以及記憶中的風雨橋。
環抱着懷中的苗族村落,不搶一點風頭的,等你歸來。
站在山巔,能看見風。看着看着,我的表姐就從夏花夾道的山路上走來了。遠遠的叫我的小名:二狗。
那一身銀光四濺的苗裝好像畫卷中走出的仙子。
站在夕陽西斜的琥珀色光景中,除了我的北方女王以外,她就是這塵世間最熠熠生輝的美意。
摘一朵山野的小黃花,表姐笑我怎麼不留髮。整理好我的衣領,她就從繡工精緻的腰包中掏出剛煮熟的玉米來,說是給我吃的,特別甜特別糯。就是這般輕巧熟練的扒了玉米的外衣,遞給我。
我當然是不喜歡吃的。我不像我母親,她就很喜歡吃這種貴州特有的糯玉米。在玉米應季的季節里,母親總能每天煮上一大鍋糯玉米,招呼我吃,招呼我的髮小們吃,招呼她的麻將搭子們吃,招呼她的廣場舞伴們吃。
好像這玉米是不要錢的一樣,日吃夜吃。以至於,我很怕吃。
夜晚的寨子裡有的是款待遠方客的大型晚會。別了晚風拂過的山頭,整個寨子的燈就開始亮了。一家一家,都不會落下。
接連千戶,如同燈串似的在這全是歌舞昇平的苗疆領土上盡情寫意。
我換上傳統的苗族服飾,穿上一身炙眼如炬的節日盛裝。走進浩浩蕩蕩的人群深處,圍着篝火,端上一杯月色入盞的酒。
就載歌載舞,就紅塵作伴,就瀟瀟灑灑,就笑聲蕩漾得不可一世。
四座來客,像風一樣到來。
剩半杯酒就醉了的人,不配和我喝到掏心對談。我也不難為他,端一碗白水打發他。任憑苗家人笑他小酒量。
當然,我知道你的酒量很好,所以我要端來天上的星星月亮、檐下的熔岩青苔、午後的綠瓦紅磚、無數無數對你的看不完,愛不盡。入進幾分你不在的心酸,連同這眼淚的鹹鹹苦,裝進酒杯,敬你一杯我家鄉最可口的風光。
借這微醺上頭,我把橋廊河床,醉人聲響,空濛景象,以及這山水間的最美,通通說給你聽。
你啊
來看看我的家鄉,雲在咫尺,抬手即是。
等我的表姐接着我往寨子裡去了,我想請你吃點黔東南地區獨有的酸湯魚。
那魚是山裡的魚,清新脫俗很肥美。不是菜市場的魚,不是被一把飼料一把催長素餵大的魚,就是漁夫站在溪上打來的。
撒網撲空幾圈兜轉,一網補下的這些小可愛們,都將變成你桌宴上的美味。那酸湯的香濃,想必我也不用多說,因為是苗家人的食味秘方,自然也是不會外傳的。
不到貴州,你哪裡能吃上這么正宗的火鍋底料呢?
深刻在唇齒間,一口下咽就是一個嶄新世界。
酸辣香鮮,少不了春播秋收的果。你別管它是大棚番茄還是山里妖嬈的野花椒。一鍋入魂,再難有比這獨特食味更迷人的料了。
也是有趣,那時我開玩笑對你說這酸湯是我們貴州女生的嫁妝,3000元一瓶貴得不得了,你也真是信了。
我大笑特笑,笑你一直以來都是這麼可愛。
等你來了,我想,表姐定會拿出家裡封缸已久的茅台酒讓你飲。你就多貪一杯吧,那是我們貴州女孩嫁人時喜宴上的瓊漿玉液千杯不醉。
等到你喝多了,我就帶你去觀風台上看我兒時對着青石許的願。經年幽長,磨平我眼中閃閃發光的苦難。黯然失色的矗在那裡,如我的夢想,不撼不動,也不畏風雨衰亡。
夜伴蘆笙,吊腳樓台杯盞空蕩。
我已經喝得沒有對手了,所以只能和表姐喝。她說能不能放首適合她這個年紀聽的歌。我想了想,腦海里快速過了遍80後的酒後金曲。打開手機,當斷不斷的點了一首哭砂送給她。
副歌剛起,表姐哭成了淚人。歌里唱着:「風吹來的沙,落在悲傷的眼裡,誰都看出我在等你……」拍着表姐的肩,一邊安慰着她說好了好了,一邊扶着她往河邊走。天知道她對誰難分難捨,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迎風走着,從陡陡的半山腰下來,又醉又難受。才走到二橋就拉着表姐坐下了。
瞧,這樣的夜裡,醉了的人真的很容易痴。
有些舊情歌就像銹刀磨石,斬了人潮的喧囂狂歡,還要附贈你些舊人舊事。
就像表姐說:自古苗疆女子善用情蠱,而她傾盡渾身解數,終是沒能留住那個愛的人。
說到苗族的蠱術,太多人都抱有很大的好奇。當然,我是不會告訴任何人養蠱先養壇,養壇先養蟲。更不會告訴任何人,蠱蟲精好鬥,斗蟲穿石透的。想養出一個好蠱蟲,那是要十萬大山去尋個遍的。至於怎麼個具體的養法,實在不可奉告。
我知情蠱怎麼放,也知苗女最痴情。
若你我之間沒有一點兩情相悅,
我即便拿天雷地火對付你,也照樣收不住你的心。
聲嘶力竭的風聲終年不變,像是祈求我一生不羈放縱後的落葉歸根。我就這麼燃亮縹緲的寫下去,任憑光陰去了,唯你還在。任憑此情此景,唯你能明。
我想,我這一生最好的時光,都將被你收割在手中。縱然眼中儘是滴水不漏的堅毅,也因注視你,而變得膽戰心驚。
我就這麼一頭栽進去。
事到如今,才驚覺那時候表姐眼中的兵荒馬亂早已是旁觀者清的啼笑皆非。我有些紈絝無知想被你討伐,可你的一句不必再戰,就註定我滿盤皆輸。
想起兒時的河邊摸魚,一鼓作氣爬到大聲吶喊的山頂。放學時沿着河邊走,把一些日記里才有小秘密說給水草聽。帶我偷鄰居家石榴的髮小,從鼻涕拉攏髒髒兮兮,現如今,個個都已經成了有模有樣的大人了吧。
男女老少愛吃你厭惡的魚腥草,我們把它當做一種地域符號。
一個勃勃生機,敢愛敢恨的多民族都市。四壁環山,常年青山綠水且四季如春。
大批熱愛創作的音樂人一涌而出,聲色俱進的為貴州音樂發聲發光。傾儘自己對故鄉的愛與,在這日暮潮汐不爭勝敗的方寸之間寫下無數動人的歌。
歷歷萬鄉,北方女王,奇妙能力,寡婦二嬢。
唱着純粹的動聽的詩篇,那一個個,都是我一生致謝的前輩們。
作者簡介
賀恩,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