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葬是一種文化(楊盛龍)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喪葬是一種文化》是中國當代作家楊盛龍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喪葬是一種文化
新冠肺炎以其高傳染性高死亡率牽動着眾人心。分隔在各城市小區的人,也像武漢人似的宅在家中不外出,通過各種媒體了解新冠肺炎疫情。整天對着手機,看信息,刷微信,關注疫情變化,了解抗疫情況。更讓人擔憂的是危重病人,最令人傷感的是病亡者。這場疫情導致幾千人死亡,多少個家庭破碎,有的全家人在不長的時段內相繼死去,一個個悲慘的場景讓人悲痛。
由於新冠肺炎的高傳染性,誰病倒了,親人不能陪護,沒法探視,病亡不能告別。這惡貫滿盈的新冠病毒,讓人死得沒有尊嚴,比其它的病故更讓人絕望,倍感悽慘。在人生的最後時刻,親屬難以見到一眼,那樣的故去,十分的冷酷、殘忍。
病人亡故,親人無法相送。一個短視頻,使人肝腸寸斷。武昌醫院劉智明院長為搶救病人而被病毒感染,倒在抗擊新冠肺炎第一線,以身殉職。在另一所醫院抗擊疫情的他妻子未能與他告別,悲痛萬分地看着一個裝屍袋裝上車,呼天搶地,殯葬車載着她的悲痛遠去……
一個女兒,目送裝載父親遺體的殯葬車遠去。幾天後,又目送裝載母親遺體的殯葬車遠去。扔上殯葬車的遺體,用裝屍袋裝着,如同被屠宰的雞鴨,就像一個什麼物件,一袋又一袋,批量碼放在車廂,運向一個什麼車間。親人只見那車門「嘭」的一關,一輛車遠去……
這樣的畫面何其多!
傳染病就是如此的殘酷絕情!有些家庭全家人染病,家庭成員被分別隔離治療,至死不能相見一面。即將逝去的人沒有機會向親人交代什麼,連留下幾句話的機會都沒有。人啊人,哪怕是一般的出門,家人會在大門外或者路口、車站、機場送行,此乃人之常情。人生的路走到終點,遠去另一個世界,沒有遺體告別,沒有葬禮,連一個簡單的送別都沒有。有的家庭全家人都死了,沒有人相送,沒有可告別之人。
至親之人走了,就連看最後一眼都不可能。還有什麼事比這更傷心更悽慘!
人生禮儀文化中,喪葬禮是人們與一個人最後的告別,是特別重要的一環,特別在鄉村是最隆重的禮儀。喪葬文化是特別重要的禮儀文化。人在病重病危之時,親人們從遠處近處趕到,聚集在其身旁。親人亡故之後,家人親朋通宵為其守靈,遠親近鄰前往弔唁,隆重地出殯、下葬。
離武漢不遠的鄂西南和我們湘西北一帶,十分重視喪葬禮儀,喪葬文化底蘊深厚。誰家親人亡故,向鄰里、親朋報喪。要放鞭炮,鳴土炮,呼叫亡者的名字,為其招魂。眾親朋都聚集到喪家弔唁,向亡者磕頭作揖,為亡者插香燒紙錢。請歌師為亡者唱喪歌跳喪舞,演唱亡者的生平事跡,吟唱歷史典故,敘說鄰里深情,表達難分難捨之情,熱熱鬧鬧地陪其三個通宵,隆重悼念祭奠。歌師們兩兩相對,手舞足蹈,邊唱邊跳,「閻王要我清早走,還要笑唱五更歌」。眾人聽歌觀舞,通宵陪伴亡者。 城裡的人去世,一般都開追悼會,敘說其生平事跡,表達悼念之情。現代城市生活節奏加快,再簡化程序也會舉行遺體告別儀式,人們敬獻花圈、輓聯誌哀,遠親近鄰、四方賓朋都到靈堂,情切切,意綿綿,莊嚴隆重地為其送上一程。
我們湘鄂西地區為亡者唱喪鼓歌跳喪舞,一般是對在家裡去世的年紀較大的人。按照風俗習慣,對於在外面去世的人,比如遭受山崩、水淹、雷擊等自然災害死亡,兇殺、摔死等亡故者,非正常死亡的屍體不能停放在堂屋,須在場院臨時搭個棚子停放,一般不給唱喪歌跳喪舞。人們認為,那樣去世的人,靈魂進不了屋。每年七月曆代祖先魂魄回家團聚,在外面非正常亡故者是進不了屋的。
城市生活中,親人亡故,會鄭重地報喪,深情地奔喪。為死者穿上壽衣,為其布置一個莊重的靈堂,掛上遺像,貼上輓聯,擺滿花圈,隆重地舉行遺體告別儀式。即便是被滾石擊倒的亡者,或是跳樓自殺的人,要請美容師小心翼翼地為其接骨,修整破損的面相,遺體使其安臥在鮮花叢中,親人朋友在深情注目中告別。
對於感染傳染病病毒者,人們將其視為兇殺。患傳染病亡故者的遺體不能進入室內,為了防止傳染,儘快火化。
人是有文化的物種,生老病亡、婚喪嫁娶,都體現在濃郁的文化氛圍中。喪葬是人生的最後一程,比其他各種儀式都更為莊嚴神聖。人不是禽獸,死後隨便棄屍荒野。猴子沒有人類的文化,同伴死後,眾多猴子會鄭重地將其埋葬。人要好好活着,好好死去,在自己創造的文化氛圍中有尊嚴地從容走向西天世界。
萬惡的新冠病毒,害得人們多麼悲慘!染上新冠肺炎而去世的人,沒有尊嚴,不能舉行葬禮,連舉辦一個遺體告別儀式都不可能,顯得很沒有文化。死者很不甘心,閉不上眼睛,合不上嘴,吞不下那一口氣,要找那他殺的兇手算賬:我牢記着這血淚仇,做鬼都盯着你,八輩子都惦記着!
對於傳染病,應該及早阻止,防止更多人感染,減少病倒和死亡。人類應該加強科學研究,戰勝各種傳染病,為自己贏得尊嚴。
作者簡介
楊盛龍,中國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