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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時間內的世界(褚廣崇)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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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時間內的世界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一段時間內的世界》中國當代作家褚廣崇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一段時間內的世界

事實上,那天清早,在首都國際機場,進入飛機艙內坐定的時候,我的心情糟透了。

航空器拐上跑道,發動機轟鳴,猛然加速,機翼掠過地面,窗外的綠草和建築物開始模糊,腳下失重,我仰靠在座椅上,把命運再一次雙手端給了別人,如同我第一次坐飛機一樣,雙手緊緊地抓着扶手,像是攥着命運的兩條肋骨,直到從航空乘務員的手裡接過一杯匯源橙汁的時候,掌心的汗水依然涔涔可見。

我悄然擦去手心裡的汗,這種液體很聽話,寂靜地滲入到紙巾乾燥的肌理中,沒有喧譁或大肆聲張,我的內心充滿了感激。我不記得首次坐飛機時手心的汗水,抹擦到了哪裡,但肯定不在紙巾上,不在褲腿上,也不會是座椅靠背上,我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每次乘飛機,我一般會挑靠窗戶的位置,那個位置可以看窗外的風景,如果遇到夜間起飛,角度合適的話,在天上能看到一輪瘦小的月亮和黑魆如森林的濃雲。更多的時候,透過舷窗,我能看到機翼劃破黑夜,在經過一座座城市上空的時候,看到一堆又一堆的珍珠瑪瑙,泛着五彩斑斕的幽光,散落在地面人間。

在櫃檯辦理託運和登機牌時,得到一個隨機的不靠窗的座位,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我是一個隨遇而安的人。我曾經也在很多事情上憤怒過,暴躁過,爭辯過,但最終現實告訴我,隨遇而安,顯然是最穩妥的一種生活方式,往美了說,那是做人修煉到一定境界的高尚選擇。高尚者都有墓志銘。

這次是我自助辦理的登機牌,依舊選擇了靠窗。一個橢圓形的機窗,只有三巴掌那麼大,到底有什麼魅力,讓我每次都忠貞不渝地選擇它。我打不破它,即使打破了,我這體型也逃不走,就算我有脫骨術,逃走跳下的剎那,也是我非死即殘的開始。那塊薄薄的不透光的簾幕,我輕輕地將它開啟,我往窗邊伸一伸脖子,能看到窗外的風景:山巒河流,田地村莊,還有城市的樓頂。

我不屬於見面熟的那種人,並不喜歡和鄰座位的人搭訕,無論男女老少,我們的目的地相同,但極少有旨趣相投的。兩個陌生人在試探着尋找共同話題的過程,總是令我感到厭倦和蒼涼,還不如看看外面的景致,來得簡單直接,內心會感到放鬆愉悅。人,總會選擇令自己愉悅的東西,在本已苦楚的生命中,活得不至於太淒涼。

那天,在青翠的山頂和田地從窗外交錯淡出之後,我看到了氣勢磅礴的雲海。那時候,飛機頭正朝西飛,白花花的太陽在它的身後,因為我偶爾會看到它微小的灰色投影在遠處的雲海上面緩緩向前移動,就像一個剛出生的海豹,在冰面雪蓋之間,奮力獨行,尋找在冰涼海水裡穿梭的母親。

是的,雲海,冰凍住了雲海的頭頂,半圓形的冰疙瘩,大小相間,一個挨着一個,平鋪直敘着,從飛機的肚皮下延伸到了遠方,似乎在太陽眼皮底下進行一場藝術展覽,那麼攝人心魄。而在接近天際線的地方,能看到成群高聳如削的冰川,冰川的邊緣是蠟筆染成的淺藍色,似乎讓一個剛學繪畫的孩子憨萌地塗抹上色過。我突然想,那個孩子是否長得胖乎乎的,有一對隱形的翅膀。

從冰川的頂部再往上看,在天藍色的背景上,孩子的畫筆,用力劃出七八道白,與天際線平行,每道白的兩端,朝着相反的方向用力奔跑,把白色愣生生扯成了細長的白綾白綢。一方藍格盈盈的、像是女媧的擦汗手巾,上面有七八道道白,端正地掛在天邊。七夕剛過沒幾天,織女就在天上呆膩了,手指彈動間,掰開了一扇百葉窗,向下探看牛郎回到人間的心事。

雲海,冰川,白雲,藍天,我眼中所見,純淨絢麗,似乎聽不見航空器的轟鳴,我已經失聰,我的身形開始離開座位,飄出舷窗,踩上了一朵又一朵浮雲,恍若置身天界南門,天兵天將發現了我,揮舞着刀錘劍戟,哇呀呀亂喊,排山倒海,奔我而來。

在飛機與天際線之間的天空,飄散着無數朵祥雲。有一些雲朵,像極了象牙如意的造型,一枚接一枚,整齊地浮在湛藍的天空中,無根無家,無牽無掛,不飄走,也不消散,讓人覺得它們靜止成了永恆。我暗自思忖,是哪些粗心大意的神仙,喝醉了玉帝的美酒,倒騎了神獸坐騎,把王母賞賜的白玉如意落在了天上雲端?我在人間四十年,除了在博物館玻璃展櫃裡見過如意的身段,從未見在別的地方見過,包括我在地面仰望天上的流雲。天上有如意,地上真的也有如意嗎?果真有的話,為何各個都身陷囹圄?

我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那些冰凍的雲海之上。從表面看上,它們如撒落在天空中的新疆棉,若玉兔依傍擠靠成團,平靜,安詳,不事張揚。可是,在它們的身底,此刻是否有雷鳴閃電、大雨冰雹,抑或雲團之間劇烈的碰撞與糾纏?但是此刻,我看不到它們,如同我航行在大海上,看到的只是海面上的冰山一角,而看不到它的全貌。當我們和龐大相遇,看到的只是非常有限的一小部分,很多時候,我們帶着欣喜和自豪看到的,能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當我眼見的所有,達到見而不見,有相而無形,即可見到如來。如來在佛界等待,縱然五百年一個輪迴,人間早已滄海桑田,佛仍在山頭雲端耐心等待。

頭頂的廣播,飛機正在下降,半小時後到達銀川河東機場。我為即將穿越冰凍雲海的航空器捏一把汗,更為那些陽光下安詳的盛景揪一顆心。太陽一直不落,雲海一直都在,只是我和它們再次相遇,蒼老的只能是我的皮囊和內心。

當飛機轟隆隆降落在跑道上時,大顆的雨滴扑打着窗欞,讓人猝不及防。從機場出來,大雨還在持續,頭頂上籠罩着蒼黃、烏黑的雲團,似乎要俯衝下來,吞噬地面上的每個人,每棵樹,每座樓。

那時候,我從地面仰望,雲的相貌都是醜陋的。我打車經過銀川,整個城市讓機器挖掘得面目猙獰、張牙舞爪,這是我們的宿命,誰也逃避不了,我們都棲身在混凝土的軀殼中,它每時每刻都在喘息着塵土與泥水。

我不知道乘坐的這架飛機過後,它的噴氣是否會影響到雲海,還有那些了無牽掛的如意,只希望風止,雲靜,如意安詳,一切美好仍然都在。我的心情也似乎變得好點了。[1]

作者簡介

褚廣崇,生於七十年代,寧夏固原黑城人,現在北京昌平任教。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