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的呼吸》(卞毓方散文)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蔚藍的呼吸》是中國現代作家卞毓方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馬可·波羅留給後世一部奇書《東方見聞錄》,譯得雅潔一點,就是歐洲人的《東遊記》。現在時髦比較文學,你不妨拿它和吳承恩的《西遊記》對照了看。看東西方的相互吸引相互窺探,看孫悟空在如來佛的掌心翻筋斗,其實只是在大陸的引力場蹦高,看唐僧千磨萬劫取來的無字真經,在馬可.波羅眼裡,左不過是香料、珍珠、 寶石和黃金,看………
魯思梯謙這傢伙太敦厚,我指的是那位幫馬可·波羅整理遊記的比薩作家,他老兄過分拘泥史料,像司馬遷,而沒有拿神仙為經,鬼怪為緯,敷衍出一部但丁《神曲》式的傳奇。話說回來,實話實錄,實事求是,常常也能生髮實際的轟動,即以這部《東方見聞錄》而言,若不是載根載據,確鑿可靠,又怎能引發歐羅巴持久不衰的東遊熱,仿佛孫大聖一拔毫毛,剎那間吹化出無數的亞洲迷、遠東狂?神話就缺少這層煽動力,吳承恩之後,你見過幾人真想去大鬧天宮?
哥倫布稱得上是馬可·波羅百載下的知音。百載之下還有人追星,馬可·波羅的張力非同凡響。也是前緣:馬可·波羅1254年生在威尼斯,哥倫布1451年生在熱那亞,同屬意大利的城邦,隔代而近鄰。因緣還可以繼續往近乎里套:1298年,馬可·波羅向魯思梯謙口述他長達26年的東方之行,就是在哥倫布老家的監獄;焉知不是暗結下宇宙的靈胎,終於在150年後,呱呱墮地了哥倫布──這位畢生追蹤馬可·波羅東遊勝跡的偉大航海家。
不能輕易否定哥倫布「航海家」頭銜前的那個「偉大」,不能,哪怕你從來就敵視他的人品,鄙棄他的行徑。動機是什麼?動機意味着與生俱來的靈魂騷動,意味着祈求功業、渴望征服、夢想騰達的七情六慾,意味着與造物之神頻頻碰杯的精神感悟和超人心態,還有那隻「看不見的手」在冥冥中的挑逗撩撥。1492年8月3日,哥倫布奉西班牙統治者之命,攜帶致中國皇帝的國書,率領三艘帆船、120名人員,從巴羅斯港啟碇。不是向東,而是向西。向西的目的最終是為了抵達遠東。華夏早就有南轅北轍,那是譏諷。哥倫布如今東遊西渡,卻是進步,跨越蒙昧的歷史性飛躍。高山大漠不過是地平線,波濤萬頃不過是泛舟池。地球是圓的。圓的。圓的。自鴻蒙開闢自陰陽分割自星辰列位以來一直就是這個模樣,除圓之外不再具有任何其它形態其它存在其它構想。海之神咆哮了,因被撕破神秘、戳穿底細而氣得索索發抖,免不了要驅使鯨波鱷浪阻攔航路;但是哥倫布福大命大,居然讓他假道大西洋的怒濤,安全抵達世外淨土。
平心而論,哥倫布的學識遠不如我,也遠不如你。他老人家不知道海洋的確切面積,更不知道七大洲的具體方位。因此,航行途中,只曉得一味指示舵手:「向西!向西!」機械的西向理論,使他失去了天縱的良機,如果稍微偏南,他會徑插南美,如果稍微偏北,他會直搗北美,一直向西的結果,令他此番遠征,包括隨後的3次橫渡,都只是在加勒比海群島和中美洲海岸一帶轉悠。
不過,也用不着惋惜,無論中美洲,還是南北美洲,它們在地球大發現的光榮榜上,價值都是相等的。
聽說哥倫布,要追溯到光着腚兒打水仗的孩提時代。認真思考哥倫布,解析哥倫布,卻是八十年代初,一次有關蔚藍的國門、蔚藍的桅杆以及蔚藍的呼吸之座談會上。偉偉乎哥氏,美中也有不足,他本人並不知道發現的是美洲,直至彌留,還堅信抵達的是中國,或印度。不必嘲笑他的張冠李戴,他的死不改悔,觀其一生,能有這樣一次享譽青史的歪打正着,絕非偶然。傳說哥氏首次遠征歸來,西班牙大主教為之洗塵。酒闌,有人問:「假若不是閣下,而是由別人率隊出航,會不會取得同樣的殊勛?」哥氏笑而不答,他拿了一隻雞蛋,放在桌上,問有誰能使它直立。眾人面面相覷,束手無策。哥氏拿起雞蛋,輕輕一磕,將蛋尖敲碎一點,雞蛋就在桌上豎立起來了。
這故事曾經廣泛被引用,知名度一高,便不免落俗。讓我們換個例子吧,就在那次座談會後,那晚燈下,那個海縹雲緲、天馬行空的思維王國,我陪哥倫布從海地島一帶返航。話說途中,船隻遇到掀天陷日的風暴。哥倫布擔心一旦船毀人亡,自己的功績就會葬身魚腹。於是,他把最關緊要的資料縮寫在幾頁紙上,卷好,塞進一隻玻璃瓶,加以密封,然後將之拋入大海。從容而鎮定,他向這世界交代機密,猶如向驚蟄後的土坑埋一粒樹種。憑着對海流的切脈,他深信瓶兒總有一天會被衝上西班牙沙灘。我的天,這是何等渺茫而又何等蓋世的豪賭啊!他沒有問我,幸虧他沒有問我,必須承認,也只有他,哥倫布,才能玩此大撒把,大藝術!別說,過了3個世紀,也就是1856年,海神到底沒敢忘卻哥倫布的囑託,把他當初扔出的漂流瓶,乖乖護送到西班牙的比斯開灣。
哥倫布未競的環球航行,歷史選擇由麥哲倫承擔。
麥哲倫也是老相識了,任何一冊世界歷史、地理都不會落下他的大名。我由衷喜愛的奧地利作家茨威格先生,是這樣給他塑像的:「個兒不高,蓄着硬撅撅的大鬍子,目光銳利逼人,生性冷漠、矜持、寡言少語……」
麥哲倫和哥倫布,一個祖籍葡萄牙,一個祖籍意大利(而後遷居葡萄牙),雖然背景有別,年齡也有老大懸殊,在推進環球航行上卻有着驚人的相似:他倆,都是首先把自己的擘畫送呈本國(包括遷居國)的君王,遭到拒絕,才轉而尋求鄰國,也是海上競爭敵手的西班牙的支持。──這種跨國追求,要是擱在亞洲探險家身上,簡直難以想象。馬可·波羅自然是個特例,他曾被元政府聘為客卿,數番奉詔出使外國,除此而外,你能設想明朝的航海家代表日本探索馬六甲海峽?你能設想高麗的船長打着印度的國旗聯絡非洲?
上帝理解他們,宇宙是沒有涯際的,科學是蔑視禁錮的,當一項探險事業的光焰漫出單一的地區、民族,朗朗普照大千,勇士們百屈不撓的活動本身,就成了他們華光四射的祖國。
於是我們看到:1519年9月20日──在馬可.·波羅東行240多年之後,哥倫布西渡27年之後──麥哲倫,這位因戰爭而瘸了一條腿的探險志士,率領5艘帆船、265名人員,從西班牙的聖羅卡揚帆;航線是繞道南美徑取遠東。詳細敘述航程中的災難,諸如迷路、飢餓、寒冷、叛亂以及叛逃,對於4個多世紀後的讀者,已屬多餘。這裡,我只想指出麥哲倫的天性之一:堅韌不拔,獨斷獨行。在這支船隊中,畢竟只有他一人,聽到了隆隆的天啟,或神喻,畢竟只有他一人,像渡過盧比孔河的凱撒,只能前進,不能回頭,又畢竟只有他一人,每一塊肌肉、每一根神經都洋溢着創造的情慾,連頭頂的亂髮、肩後的破氅,也在為義無反顧的搏擊飄舞。所以他在浩淼征途,實施的是鐵腕統治。這裡只有麥哲倫,麥哲倫就是上帝。
在茨威格先生的熱情嚮導下,我曾隨麥哲倫一行熬過魚龍悲吟、黿鱉愁泣的500多個晝夜,越過濤呼濤吸、蒼茫無及的大西洋、太平洋,駛達林木翳翳、炊煙裊裊的菲律賓群島。創世的神話,九死一生的補償:在這裡,一個叫宿務的小島上,麥哲倫的奴僕馬來亞人亨利,從島民大呼小叫的喧嚷中,辨出了他本民族的鄉音。啊啊,這是歷史隧道乍露的一線天光:自地球在宇宙中旋轉以來,人們破天荒繞地球一周,重返家鄉。
美的圓環,總是不能臻於盡善。天才的火花,往往也是他個人的災星。麥哲倫,這位讓大西洋、太平洋的波瀾恨不能躍起親吻他的海上騎士,這個令地球轉動得比既往更尊嚴更愜意也更歡快的科學巨人,卻在與當地土著的一場無謂衝突中,猝然遇難。未躓于山,卻躓於垤。天妒英物,世失豪傑。幸虧已於他的勳業無損,幸虧。這位冷漠的、矜持的、目光銳利逼人的大鬍子獨裁,終於沒能駕駛殘存的「維多利亞」號,返回出發點。「曲終人不見」,「血污遊魂歸不得,幽冥空築望鄉台」。
為他扼腕,為他撫膺,且為他額手稱慶,虧得他當初招募了一位叫比加費德的作家。正是由於後者的忠實記錄,麥哲倫的功勞才得以曉喻天下。倘若不是如此,麥氏的業績很可能被埋沒,甚至被出賣,被頂戴。通向成功的每一環節都不可忽視,世界向比加費德致謝,還在於這位報告文學的前輩大師,堅持寫日記。因而,在接近終點的非洲西岸,他意外發現,船隊在連續往西航行的過程中,竟神不知鬼不覺地從日曆上丟失了一天。這事證明了公元前5世紀希臘哲學家赫拉克賴托超凡卓絕的猜想:地球在宇宙中並非靜止不動,而是以等速圍繞地軸旋轉。如果一個人順着它自轉方向往西航行,就會從浩浩湯湯的時間長河中,不斷喪失微不足道的涓涓滴滴。
說到比較,在中國,有資格和哥倫布、麥哲倫競爭地理大發現的金牌的,不是本文前面提到的那位跋山涉漠、西天取經的唐玄奘,而是眼前這位凌滄渡溟、七下西洋的鄭和。
鄭和的艦隊攪沸南洋的淥波,比哥倫布橫渡大西洋要早87年,比麥哲倫踏上不歸路要早一個多世紀。那是怎樣的聲威顯赫啊!光報一報艦隊的規模,便足以令西方的同行咋舌:鄭和每次下西洋,寶船、馬船、糧船、坐船、戰船,多達200艘,軍官、戰士、隨員、水手,總在二萬七千人左右。這是什麼概念?在明代,就等於一座州城或府鎮在作水上戰略轉移啊。讓我們借海鷗的翅膀追逐他們一程吧。數十里長的海面上:旌旗招展,鼓樂喧天,艨艟游弋,雲帆高張,衝波克浪,晝夜星馳。
這反映的是一個老大王朝的雄闊氣度。關於這個王朝的航海實力,馬可.波羅百年前就有所領略了。1292年,馬可.波羅奉命護送蒙古公主遠嫁波斯,就是從福建泉州港登舟,取道南中國海西溯的。全團600餘人,分乘14艘4桅帆船,一路履波涉瀾,情形頗為壯觀。而他對泉州港投下的驚訝的一瞥,更讓西方的冒險家大開眼界。馬可.波羅在遊記中說道:「刺桐(泉州)是世界最大的港口之一,大批商人云集在這裡,貨物堆積如山,的確難以想象。」
難以想象,才更能刺激天才的狂熱體驗。哥倫布,就是通過馬可·波羅的遊記遙望「蓬萊」,說服西班牙當局支持他探險。他生前閱讀並廣作批註的那冊拉丁文本的《東方見聞錄》,至今還珍藏在葡萄牙的首都里斯本(一說現存意大利博物館)。假設,這裡只能是假設,有一天,鄭和座下9桅12帆的龐偉寶船,和哥倫布、麥哲倫駕駛的3桅快帆,在印度洋或大西洋的某處不期而遇呢?──好比唐三藏撞上了馬可·波羅,孫悟空迎戰堂吉訶德,想想看,那將是多麼有趣的觀照!
這樣的場面,當然是不可能出現的。鄭和的艦隊雖然舉世無匹,但他的眼光,依舊停留在往古。天圓地方,是壓在華夏上空的千年夢魘。「天似穹廬,籠罩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到的只能是「牛羊」、「牛羊」。而泱泱「中國」,顧名思義,占據的必定是這塊六合八方的中央位置。其他諸蕃異域,統統靠邊站。這不是笑談,秦漢唐宋年代久遠,就不去說它了。近至14世紀,在馬可.波羅之後之後,朱思本筆下那幅著名的「廣輿圖」, 就仍舊是中國居中,「四夷」拱衛環列。而且諸夷之中,除了高麗、印度,都是略而不標,語焉不詳。所以,鄭和的艦隊儘管日日乘風破浪,卻沒有誰曾像西方的對手那樣認真思索:如果大地果真是平面的,那麼,從遠方水平線駛來的船隻,為什麼最先露出的總是桅杆?
而哥倫布和麥哲倫,卻從中琢磨出大地是個圓球的新概念。人類的一切進步,都首先歸結於眼光的超越。最偉大的發現總是目空千古的,發現註定是一種淘汰和揚棄,一種大無畏的背叛,一種隔着深淵也敢縱身飛擁的激情,以及面對絞架依然目不旁瞬的神勇。西方的航海家成功了,對此,我們用不着嫉妒,乃至反感,而是應該認真讀一讀他們的目光,就當是照鏡子,那也好。
鄭和的失落,還在於他這個皇家艦隊隊長,既沒有肩負擴張的使命,也沒有身受黃金的役使。他嘛,說到底,只是明王朝的一個外交使節,一粒宣示國威的棋子,明政府要他出航,他就起錨,要他停航,他就落帆。個人的天才完全降於從屬地位,時代的激情又徹底被僵硬的皇權窒息。是以,鄭和起步雖早,卻沒能營造出改變世界發展的大格局。歷史的機遇僅僅在他艦隊前一閃而逝,轟轟烈烈的七下西洋,卻落得了個全線撤退、焚舟毀楫、徹底禁海的下場。國人本來有充分的優勢,足以成為新世界的發現者,禁海的結果,卻使自己無可奈何地淪為被發現者。泰阿由是倒持,神州節節陸沉。清末,大學者梁啓超有感於此,曾飽蘸血淚寫下一篇祭文,題目是《祖國大航海家──鄭和》。在文章中,梁任公止不住仰天長嘆:
及觀鄭君,則全世界歷史上所號稱航海偉人,能與並肩者,何其寡也。鄭君之初航海,當哥倫布發見亞美利加以前60餘年(應為80餘年──作者),當維哥達嘉馬發見印度新航路以前70餘年(應為90餘年──作者)。何以哥氏、維氏之績,能使全世界劃然開一新紀元,而鄭君之烈,隨鄭君之沒以俱逝。我國民雖稍食其賜,亦幾希焉。則哥倫布以後,有無量數之哥倫布,維哥達嘉馬之後,有無量數之維哥達嘉馬。而我則鄭和之後,竟無第二之鄭和,噫嘻,是豈鄭君之罪也?
鄭和歿於最後一次下西洋的途中,和麥哲倫一樣,算得以身殉職。麥氏身後,有倖存的船員繼續他的航程,有忠誠的作家闡發他的功績。鄭氏身後,關於航行的作品倒有幾本,如《瀛涯勝覽》,如《星槎勝覽》,如《西洋番國志》,可惜多是關於域外風情的詩文唱和,而鮮有科學角度的觀察,和經濟情報的搜集。至於追蹤躡跡,續譜西遊,前面說過,已弦斷響絕,再無下篇。鄭和是太監,這是他生活的不幸,同時也暗示了他事業的不幸。喪失了開國初期雄武風流的明政府,由揚威海外、播德天涯而轉向閉關鎖國、固守陸地。龍的故鄉,一變為望洋興嘆。為杜絕長遠,某些狹隘峻急之徒,還悄悄銷毀了七下西洋的珍貴檔案。 ………
但窮東極西、無遠弗屆的大海,呼吸萬匯、吞吐靈潮的大海,是無論如何也禁不住的。你在這邊廂禁了,人家照樣從那邊廂進來。自打麥哲倫的航船從南中國海擦肩而過,一切潮起潮落的港之灣水之湄,都開始溝通了,喧譁了,鼎沸了。領土在海里,財富在海里,勝負也還是在海里!那蔚藍儘管仍是亘古不變的蔚藍,那呼吸卻是日新月異的呼吸。海沸洋翻,風激電飛。這就見大批大批的三桅戰艦自歐羅巴的水域西伐東征;伴着「嘩啦──嘩啦啦──」的涌浪,越來越近了,越來越近了,那資本主義的槳聲燈影,那新世紀的風檣雲舵;「海腥吹入漢宮牆,無復門關亦可傷」(清·莫友芝);「誰鑄九州成大錯,忍教萬里壞長城」(清·張羅澄)!不過,接下來的演變已越出本篇的視野,行文就此打住。末了,我想補綴的僅僅只有一點:如果歷史能被喚醒,如果時空能任意互置,如果鄭和有一天魂兮歸來,面對百年後、數百年後的新世界、新大陸、新格局,可以肯定,他老人家也一定會劃然長嘯,然後果斷掉轉船頭,衝破中世紀的封鎖線,闖進現代的海洋![1]
1998年1月15日
作者簡介
卞毓方:1944年生於江蘇,先後畢業於北京大學和中國社科院研究生院,早年攻讀日文,轉事國際新聞,長期服務於經濟日報、人民日報,中年而後皈依文化,一筆在手,猶如「乾坤圈」在握,唯覺文能補氣,文能丰神,文能禦侮,文能敵賊。有著作《歲月游虹》、《嫵媚得風流》、《雪冠》、《長歌當嘯》、《煌煌上庠》、《清華其神,北大其魂》、《天意從來高難問》、《歷史是明天的心跳》、《千手拂雲,千眼觀虹》、《金石為開》、《千山獨行》、《尋找大師》、《浪花有腳》、《美色有翅》、《日本人的「真面目」》等問世。嘗謂少年比的是才氣,中年比的是學問,老年比的是人品、人格[2] 。他的作品或如天馬行空、大氣游虹,或如清風出袖、明月入懷,其風格如黃鐘大呂,熔神奇、瑰麗、嶙峋於一爐,長歌當嘯,獨樹一幟,頗受讀者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