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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臺靜農》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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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農兄: 八月十日信收到。素園逝去,實足哀傷,有志者入泉,無為者住世,豈佳事乎。憶前年曾以布面《外套》一本見贈,殆其時已有無常之感。今此書尚在行篋,覽之黯然。 鄭君治學,蓋   

原文

靜農兄:

八月十日信收到。素園逝去,實足哀傷,有志者入泉,無為者住世,豈佳事乎。憶前年曾以布面《外套》一本見贈,殆其時已有無常之感。今此書尚在行篋,覽之黯然。

鄭君治學,蓋用胡適之法,往往恃孤本秘笈,為驚人之具,此實足以炫耀人目,其為學子所珍賞,宜也。我法稍不同,凡所泛覽,皆通行之本,易得之書,故遂孑然於學林之外,《中國小說史略》而非斷代,即嘗見貶於人。但此書改定本,早於去年出版,已囑書店寄上一冊,至希察收。雖曰改定,而所改實不多,蓋近幾年來,域外奇書,沙中殘楮,雖時時介紹於中國,但尚無需因此大改《史略》,故多仍之。鄭君所作《中國文學史》,頃已在上海豫約出版,我曾於《小說月報》上見其關於小說者數章,誠哉滔滔不已,然此乃文學史資料長編,非「史」也。但倘有具史識者,資以為史,亦可用耳。

年來伏處牖下,於小說史事,已不經意,故遂毫無新得。上月得石印傳奇《梅花夢》一部兩本,為毗陵陳森所作,此人亦即作《品花寶鑑》者,《小說史略》誤作陳森書,衍一「書」字,希講授時改正。此外又有木刻 《梅花夢傳奇》,似張姓者所為,非一書也。

上海曾大熱,近已稍涼,而文禁如毛,緹騎遍地,則今昔不異,久見而慣,故旅舍或人家被捕去一少年,已不如捕去一雞之聳人耳目矣。我亦頗麻木,絕無作品,真所謂食菽而已。早欲翻閱二十四史,曾向商務印書館豫約一部,而今年遂須延期,大約後年之冬,才能完畢,惟有服魚肝油,延年卻病以待之耳。

此復,即頌

曼福。

迅 啟上 八月十五夜

注釋和賞析

【析】 書信是一種靈活自由而不拘一格的文體。或記事狀物,或抒情言志,或議論感懷,均可適意而為。然而,書信又因人而異,具有執筆者鮮明的個性。魯迅的這封書信,以其深沉的體驗,獨有的認識,深深感染着讀者。

這封書信的藝術魅力何在呢?首先,它形散而神不散。此信分別談到了韋素園和鄭振鐸兩人,貌似互不相干,前後無因果關係,它們各自獨立,分別表述了一個完整的意思,但又串聯在一個總體構思上,那就是關心文壇的興衰。

同年8月1日,韋素園與世長辭。噩耗傳來,魯迅感到非常哀痛。在此書信中,他再次表達了對素園的悼念與哀思。其與眾不同之處在於:一是,素園乃是一位默默無聞的青年,未名社成員之一,病歿之後,「文壇上並無人開口」,而魯迅卻一再表示:「素園逝去,實足哀傷」。這是由於,照魯迅看來,素園身上具有的那種認真、踏實的精神,是最可寶貴的,是開創革命事業必不可少的。他曾在 《憶韋素園君》 一文中寫道: 素園「並非天才,也非豪傑,當然更不是高樓的尖頂,或名園的美花,然而他是樓下的一塊石材,園中的一撮泥土,在中國第一要他多」。人們唯有用這種精神去工作、去戰鬥,才能贏得勝利的明天。這說明魯迅悼念的是位能在黑暗中發光發熱的有為青年。二是,在魯迅的悼念之中,未見一味溢美的逢迎,更無纏綿悱惻的感傷。一句反語:「有志者入泉,無為者住世,豈佳事乎」,充分展示出素園的認真踏實,有朝氣、有作為的稟性。同時,將「有志者」與「無為者」作鮮明的對照,表明魯迅對素園的悼念,不僅僅在於對朋友個人的抒情感懷,主要為着國家和民族的將來;不僅僅為了死者消逝的過去,更着眼於生者的今天和明天。因而,魯迅對死者的沉痛哀悼是與對反動派的斥責結合在一起的。素園雖因肺病而歿,但是,如果他不是太認真,不是「拚命的對付着內憂外患」,也許病魔不會襲來,不至於奪走他的生命。素園之死,難道不是社會造成的悲劇!接下去,魯迅以素園所譯的果戈理的《外套》,「尚在行篋,覽之黯然」一句,將自己對素園的悼念與哀痛,重重地加上一筆,給讀者留下了強烈的震撼與啟迪。

當時,鄭振鐸是位正當壯年的作家、文學史家,文學研究會的發起人之一。他的《插圖本中國文學史》於本年度出版。魯迅的 《中國小說史略》 一書,早在20年代問世,1931年出了修訂本。在這封書信中,魯迅很自然地會將兩部文學史作適當的分析與比較。其一,就治學態度而言,鄭君「往往恃孤本秘笈,為驚人之具,此實足以炫耀人目,其為學子所珍賞」。魯迅則不同,「凡所泛覽,皆通行之本,易得之書」。在前後兩處,作者分別用 「宜也」和「故遂孑然於學林之外」兩句,曲折含蓄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其二,就《文學史》而言,魯迅僅借鄭君《文學史》中有關小說的數章而論,認為「此乃文學史資料長編,非 『史』也。但倘有具史識者,資以為史,亦可用耳」,能以一分為二的態度對待之。至於自己的修改本,儘管近年「域外奇書,沙中殘楮」時有發現,但「尚無需大改《史略》」之必要; 與此同時,魯迅對學者的意見是尊重的,在 《史略》修訂本 「題記」中寫道:「中國嘗有論者,謂當有以朝代為分之小說史,亦殆非膚泛之論也」。

其次,這封書信的藝術魅力在於,旨明而意婉,於不經意之中寄真諦。信的最後部分,信筆寫來,不僅寫出了當時的黑暗現實,顯示事物的特徵,「文禁如毛,緹騎遍地」;而且用反語表達了自己的態度,「今昔不異,久見而慣」,並以一比喻「旅舍或人家被捕去一少年,已不如捕去一雞之聳人耳目矣」,可見反動派的思想禁錮與武力鎮壓之嚴酷。然而,反動派儘管氣勢洶洶,但並不表明其強大,恰恰是沒落空虛的一種反映。魯迅進而用一句反話,「我亦麻木,絕無作品,真可謂食菽而已」,傾訴了作者對黑暗現實的極端憎惡的感情。這段寫當時現實的文字,從表面上來看,似乎與悼素園、評鄭君文學史的文字無任何關係,但在客觀上,卻使讀者不由自主地產生對比與聯想的效果。魯迅對人民一腔熱忱,對敵人憎惡無比;反動派對人民則武力討伐配以文力征伐。在這裡,作者把自己的愛憎感情,與關心文壇的興衰完全融合在一起了。

綜觀全文,在這封篇幅簡短的書信中,作者悼韋素園,敘鄭振鐸,議現實生活,用一連串的事實與感受,以對黑暗現實的鞭撻與否定,對美好光明事物的讚頌與嚮往為基礎,從而組成了一個有機的藝術整體,顯示了魯迅書信的深刻性和戰鬥性。[1]

魯迅

魯迅(1881年9月25日-1936年10月19日),原名周樟壽,後改名周樹人,字豫山,後改豫才,「魯迅」是他1918年發表《狂人日記》時所用的筆名,也是他影響最為廣泛的筆名,浙江紹興人。著名文學家、思想家,五四新文化運動的重要參與者,中國現代文學的奠基人。毛澤東曾評價:「魯迅的方向,就是中華民族新文化的方向。」

魯迅一生在文學創作、文學批評、思想研究、文學史研究、翻譯、美術理論引進、基礎科學介紹和古籍校勘與研究等多個領域具有重大貢獻。他對於五四運動以後的中國社會思想文化發展具有重大影響,蜚聲世界文壇,尤其在韓國、日本思想文化領域有極其重要的地位和影響,被譽為「二十世紀東亞文化地圖上占最大領土的作家」。[2]

參考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