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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非閒話》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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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非閒話》是魯迅寫的一篇文章。

原文

   凡事無論大小,只要和自己有些相干,便不免格外警覺。即如這一回女子師範大學的風潮,我因為在那裡擔任一點鐘功課,也就感到震動,而且就發了幾句感慨,登在五月十二的《京報副刊》上。自然,自己也明知道違了「和光同塵」的古訓了,但我就是這樣,並不想以騎牆或陰柔來買人尊敬。三四天之後,忽然接到一本《現代評論》十五期,很覺得有些稀奇。這一期是新印的,第一頁上目錄已經整齊(初版字有參差處),就證明着至少是再版。我想:為什麼這一期特別賣的多,送的多呢,莫非內容改變了麼?翻開初版來,校勘下去,都一樣;不過末葉的金城銀行的廣告已經杳然,所以一篇《女師大的學潮》就赤條條地露出。我不是也發過議論的麼?自然要看一看,原來是贊成楊蔭榆校長的,和我的論調正相反。做的人是「一個女讀者」。

中國原是玩意兒最多的地方,近來又剛鬧過什麼「琴心是否女士」問題,我於是心血來潮,忽而想: 又搗什麼鬼,裝什麼佯了?但我即刻不再想下去,因為接着就起了別一個念頭,想到近來有些人,凡是自己善於在暗中播弄鼓動的,一看見別人明白質直的言動,便往往反噬他是播弄和鼓動,是某黨,是某系;正如偷漢的女人的丈夫,總願意說世人全是忘八,和他相同,他心裡才覺舒暢。這種思想是卑劣的;我太多心了,人們也何至於一定用裙子來做軍旗。我就將我的念頭打斷了。

此後,風潮還是拖延着,而且展開來,於是有七個教員的宣言發表,也登在五月二十七日的《京報》上,其中的一個是我。

這回的反響快透了,三十日發行(其實是二十九日已經發賣) 的《現代評論》上,西瀅先生就在《閒話》的第一段中特地評論。但是,據說宣言是「《閒話》正要付印的時候」才在報上見到的,所以前半隻論學潮,和宣言無涉。後來又做了三大段,大約是見了宣言之後,這才文思泉湧的罷,可是《閒話》付印的時間,大概總該頗有些耽誤了。但後做而移在前面,也未可知。那麼,足見這是一段要緊的 「閒話」。

《閒話》中說,「以前我們常常聽說女師大的風潮,有在北京教育界占最大勢力的某籍某系的人在暗中鼓動,可是我們總不敢相信。」 所以他只在宣言中摘出「最精彩的幾句」,加上圈子,評為「未免偏袒一方」;而且因為「流言更加傳布得厲害」,遂覺「可惜」,但他說「還是不信我們平素所很尊敬的人會暗中挑剔風潮」。這些話我覺得確有些超妙的識見。例如「流言」本是畜類的武器,鬼蜮的手段,實在應該不信它。又如一查籍貫,則即使裝作公平,也容易啟人疑竇,總不如「不敢相信」的好,否則同籍的人固然憚於在一張紙上宣言,而別一某籍的人也不便在暗中給同籍的人幫忙了。這些「流言」和「聽說」,當然都只配當作狗屁!

但是,西瀅先生因為「未免偏袒一方」而遂嘆為「可惜」,仍是引用「流言」,我卻以為是「可惜」的事。清朝的縣官坐堂,往往兩造各責小板五百完案,「偏袒」之嫌是沒有了,可是終於不免為胡塗蟲。假使一個人還有是非之心,倒不如直說的好;否則,雖然吞吞吐吐,明眼人也會看出他暗中「偏袒」那一方,所表白的不過是自己的陰險和卑劣。宣言中所謂「若離若合,殊有混淆黑白之嫌」者,似乎也就是為此輩的手段寫照。而且所謂「挑剔風潮」的」流言」,說不定就是這些伏在暗中,輕易不大露面的東西所製造的,但我自然也「沒有調查詳細的事實,不大知道」。可惜的是西瀅先生雖說「還是不信」,卻已為我輩「可惜」,足見流言之易於惑人,無怪常有人用作武器。但在我,卻直到看見這《閒話》之後,才知道西瀅先生們原來「常常」聽到這樣的流言,並且和我偶爾聽到的都不對。可見流言也有種種,某種流言,大抵是奔湊到某種耳朵,寫出在某種筆下的。

但在《閒話》的前半,即西瀅先生還未在報上看見七個教員的宣言之前,已經比學校為「臭毛廁」,主張「人人都有掃除的義務」了。為什麼呢?一者報上兩個相反的啟事已經發現;二者學生把守校門;三者有「校長不能在學校開會,不得不借鄰近的飯店招集教員開會的奇聞」。但這所述的「臭毛廁」的情形還得修改些,因為層次有點顛倒。據宣言說,則「飯店開會」,乃在「把守校門」之前,大約西瀅先生覺得不「最精彩」,所以沒有摘錄,或者已經寫好,所以不及摘錄的罷。現在我來補摘幾句,並且也加些圈子,聊以效顰——

……迨五月七日校內講演時,學生勸校長楊蔭榆先生退席後,楊先生乃於飯館召集校員若干燕飲,繼即以評議會名義,將學生自治會職員六人揭示開除,由是全校譁然,有堅拒楊先生長校之事變。……」

《閒話》里的和這事實的顛倒,從神經過敏的看起來,或者也可以認為「偏袒」的表現;但我在這裡並非舉證,不過聊作插話而已。其實,「偏袒」兩字,因我適值選得不大堂皇,所以使人厭觀,倘用別的字,便會大大的兩樣。況且,即使是自以為公平的批評家,「偏袒」也在所不免的,譬如和校長同籍貫,或是好朋友,或是換帖兄弟,或是叨過酒飯,每不免於不知不覺間有所「偏袒」。這也算人情之常,不足深怪;但當侃侃而談之際,那自然也許流露出來。然而也沒有什麼要緊,局外人那裡會知道這許多底細呢,無傷大體的。

但是學校的變成「臭毛廁」,卻究竟在「飯店招集教員」之後,酒醉飯飽,毛廁當然合用了。西瀅先生希望「教育當局」打掃,我以為在打掃之前,還須先封飯店,否則醉飽之後,總要拉矢,毛廁即永遠需用,怎麼打掃得乾淨?而且,還未打掃之前,不是已經有了「流言」了麼?流言之力,是能使糞便增光,蛆蟲成聖的,打掃夫又怎麼動手? 姑無論現在有無打掃夫。

至於「萬不可再敷衍下去」,那可實在是斬釘截鐵的辦法。正應該這樣辦。但是,世上雖然有斬釘截鐵的辦法,卻很少見有敢負責任的宣言。所多的是自在黑幕中,偏說不知道;替暴君奔走,卻以局外人自居;滿肚子懷着鬼胎,而裝出公允的笑臉;有誰明說出自己所觀察的是非來的,他便用了「流言」來作不負責任的武器:這種蛆蟲充滿的「臭毛廁」,是難於打掃乾淨的。丟盡「教育界的面目」的醜態,現在和將來還多着哩!

注釋和賞析

五月三十日。

【析】 二十年代中期,在圍繞着北京女師大風潮所展開的嚴峻鬥爭中,資產階級文人陳西瀅以《現代評論》為陣地,用寫作《閒活》的形式,詆毀學潮,中傷魯迅,為反動勢力張目。他散布流言蜚語卻又故作「中庸」之狀。魯迅與之針鋒相對,寫了一批犀利深刻的雜文,給予無情揭露與有力批駁。《並非閒話》即是其中一篇頗具特色的論辯性雜文。

同敵手論戰,魯迅認為,與其辯誣,不如別闢蹊徑,給論敵以猝不及防的沉重打擊。《並非閒話》即是如此。面對陳西瀅在《粉刷毛廁》這篇「閒話」中的攻訐誹謗,魯迅不予置辯,而是着意於審「丑」觀照中,將叭兒文人的卑劣行徑攝入筆端,通過藝術「曝光」,予以再現,從而克敵制勝。其藝術表現手法多樣。

首先,就近取譬,類比映照,諷喻論敵。《並非閒話》的「由頭」(即開端)匠心獨運,並未先拋論敵,樹立靶子。而是採用 「題外話」方式,從《現代評論》 第一卷第十五期的再版與賣送談起,由遠及近,以虛帶實,切入本題。5月12日,魯迅在 《京報副刊》 上「發了幾句感慨」①,為學生申張正義。時隔三四天,便「忽然接到一本《現代評論》十五期」。這期刊物系新印再版,且「特別賣的多,送的多」,使人頓生疑竇。經校勘,它與初版顯然不同處,只是去掉了末葉的廣告,使 《女師大的風潮》這篇 「贊同楊蔭榆校長」 的文章「赤條條地露出」。而 「做」 文者未署真名,「送」 刊者也隱匿了身份。這段敘中帶刺的文字,於隱約其詞中示諭人們:身居黑幕的「幫閒文人」不過是心懷叵測、怕見光明的 「鬼蜮」。作者由此聯想到 「琴心女士」②的醜聞,以此類比,緣事生議,佯裝搗鬼乃「正人君子」慣用的伎倆。然後由此及彼,筆鋒直刺論敵,「想到近來有些人,凡是自己善於在暗中播弄鼓動的,一看見別人明白質直的言動,便往往反噬他是播弄和鼓動,是某黨,是某系」。其靈魂之卑劣,「正如偷漢的女人的丈夫,總願意說世人全是忘八,和他相同,他心裡才覺舒暢」。《並非閒話》的 「由頭」取類設喻,以 「丑」為鏡,使陳西瀅的「二丑」本相已露端倪。文章起始即先發制人,將論敵置於狼狽境地,為論辯的有力展開積蓄了文勢。

其次,描繪特徵,揭開假面,示其本相。《並非閒話》對「丑」的否定性觀照,不重在外形,而是着力描繪與揭示其荒謬可憎的表現特徵,活畫出「叭兒文人」的醜惡靈魂。

表徵之一: 曲折吞吐,欲蓋彌彰。五月二十七日,魯迅邀集六名教員,聯名發表了支持女師大風潮的《宣言》。僅過兩天,陳西瀅抨擊學潮,中傷魯迅的 《閒話》也見諸《現代評論》。魯迅不無揶揄地指出:「這回的反響快透了」。一個「快」字,形象地再現了陳西瀅那急不可奈的「幫閒」心態。為了掩蓋本相,《閒話》閃爍其詞,煙罩霧繞:《閒話》正要付印時,才在報上看見《宣言》。魯迅一眼洞穿,這是障眼法,並給以剔膚見骨地剖析。《閒話》 以洋洋三段訾議 《宣言》,也是「文思泉湧」,有感而發。況且付印,「總該頗有些耽誤」,但出籠之快,是「後做而移在前面,也未可知」。由此足見,這並非局外人的閒談偶議,而是蓄意之作。陳西瀅急於為主人 「幫閒」 的醜態昭然若揭。

表徵之二: 流言公論,貌似中庸。陳西瀅在 《閒話》中施放暗箭,誣陷魯迅,卻又故作敦厚:「還是不信我們平素所很尊敬的人會暗中挑剔風潮」,但「宣言一出」,流言更甚,很覺可惜。魯迅高屋建瓴,洞幽燭微,抓住敵論的要害是流言公論,貌似中庸。由是「伺隙乘虛」③砉然一擊。因聯名發表 《宣言》 的七人中,有六人都是浙江人和北大國文系教授,陳西瀅便以「某籍某系」影射魯迅等人是結黨營私,鼓動風潮,傳布流言。魯迅就其荒謬邏輯,加以歸謬推論,陳氏與楊蔭榆同為無錫人,那麼「也不便在暗中給同籍的人幫忙了」。僅此一例,寥寥數語,戳敵要害。陳西瀅自以為鋼鞭的「據說」,卻「只配當作狗屁!」《閒話》者,實乃流言也。而所謂「尊敬」、「可惜」這些堂皇之詞,所表白的不過是自己的陰險與卑劣。以流言公論為武器,正是陳西瀅「幫忙」嘴臉的自我暴露。

表徵之三:顛倒是非,為虎作倀。大凡兩面派都慣用謠言惑眾的手法。陳西瀅也是如此。他詈責學生「鬧得太不象樣」,理由之一,是竟然出現了 「校長不能在學校開會,不得不借鄰近的飯店招集教員開會的奇聞」。魯迅以 《宣言》之摘錄舉證,怒而戟指,陳西瀅對「教育家在杯酒間謀害學生」④的醜惡與兇殘,視而不見,隻字不提,反而顛倒事實,為 「屠夫」 粉飾。「偏袒」二字,恰好成了他的自我寫照。更甚者,陳西瀅 「比學校為 『臭毛廁』」,寄望於反動當局清除打掃「萬不可再敷衍姑息」。魯迅憤激難抑,外化為辛辣的反諷,將叭兒文人替主子嗅着味道,助紂為虐的「幫凶」面目昭示於眾。

文人「弄臣」,古已有之,而陳西瀅集幫閒、幫忙、幫凶三任於一身;其卑劣醜惡,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假面被揭原形畢露,陳西瀅喬裝打扮的「正人君子」相即刻崩毀,而他的流言公論也「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並非閒話》以「丑」為象的審美圖式,融情於事,結情為理,寓理於形。內在情思與外在形式的「異質同構」,將腐朽化為神奇。它既是戰鬥的「匕首」或「投槍」,也是一朵溢香流彩的藝術之花。[1]

魯迅

魯迅(1881年9月25日-1936年10月19日),原名周樟壽,後改名周樹人,字豫山,後改豫才,「魯迅」是他1918年發表《狂人日記》時所用的筆名,也是他影響最為廣泛的筆名,浙江紹興人。著名文學家、思想家,五四新文化運動的重要參與者,中國現代文學的奠基人。毛澤東曾評價:「魯迅的方向,就是中華民族新文化的方向。」

魯迅一生在文學創作、文學批評、思想研究、文學史研究、翻譯、美術理論引進、基礎科學介紹和古籍校勘與研究等多個領域具有重大貢獻。他對於五四運動以後的中國社會思想文化發展具有重大影響,蜚聲世界文壇,尤其在韓國、日本思想文化領域有極其重要的地位和影響,被譽為「二十世紀東亞文化地圖上占最大領土的作家」。[2]

參考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