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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彩的戏班(王延忠)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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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彩的戏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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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彩的戏班》中国当代作家王延忠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赵彩的戏班

十二岁那年的冬天,我谋到了一个小差事——在村办的业余剧团里扮演了一个舞台小角色

剧团的团长兼导演叫赵彩。他解放前做过几年流浪艺人,土改后又回乡种田。

寒假的第二天,赵彩就来家找我,说剧团要排演拉场戏《冯奎卖妻》,让我扮演冯奎的儿子小保安。我一点没推辞,爽快地接下了这个角色。那时候,孩子气,只觉得和大人在一起拍戏演戏很好玩。又换衣服又化妆的,在舞台上哭哭笑笑,比和小朋友在一起抠铜钱踢马掌钉要有意思得多。

排练场就设在赵彩的家里。不大的两间房,空间很小。剧组五个人,加上乐队和看热闹的,地上站满了人,炕上也坐满了人。赵彩的妻子没有地方做针线活,就领着三个孩子去了娘家。

剧情很简单:大灾之年,冯奎全家人就要饿死。没有活路,冯奎把妻子卖给了商人夏老三。夫妻难舍难离,儿女又哭又喊。夏老三动了恻隐之心,舍弃了金钱,又让冯奎全家重归团圆。戏不大,每个角色的台词都不多。尤其是我,在台上叫两声妈,再扯着“妈妈”的手,擦几下眼泪就行了。

背完台词,开始对词儿,笑话就出来了。扮演冯奎的刘贵记性太不好,总是忘词儿,有时还把夏老三的台词给说窜笼子。大家笑得前仰后合。戏落地联排,导演要求演员必须进戏,把规定的情境动作尽量做出来。当冯奎和卖掉的妻子即将分别的时候,导演要求女演员要有一个悲痛欲绝的感觉,抱着着丈夫的肩膀,久久不肯撒开。演冯妻的是高淑华,性格开朗大方,戏做得很到位,紧紧地抱住了刘贵。手还像是很颤抖的样子。没想到演冯奎的刘贵却害羞了,一把推开了高淑华说,我不卖你了!我和演小桂姐(冯奎女)的女孩嘎嘎大笑不止。导演赵彩生气了,严肃地批评了刘贵。他说,拍戏也不是抽烟对火,一碰就着了。你怕什么?刘贵说,拍戏搂搂抱抱的,让媳妇知道,好像我犯桃花运了!高淑华努努嘴说,演戏我跟你做夫妻,要是在生活里,我才看不上你这个怂家伙呢!

刘贵媳妇还是知道了拍戏搂搂抱抱的事情,说什么也不让刘贵再来拍戏了。

那天晚上,赵彩到家里去找刘贵。刚一进院子,两条大狗就扑了上来。一条大黑狗咬住了赵彩的裤脚,撕得棉裤都开花了。

赵彩开门进了屋,刘贵不在。刘贵媳妇坐在火盆旁边烤火。看见赵彩要说话,几烙铁就把火盆的灰撅得满屋子飞,呛得赵彩张不开嘴。

等了好半天,灰才落下去。赵彩说,拍戏就是拍戏,什么事情也不会有。你只管放心!刘贵媳妇说,那要有事怎么办呢?赵彩想了想说,你要是不放心,就去排练场看着!

第二天晚上,刘贵媳妇果真来了,坐在炕沿上看着他们拍戏。有媳妇在场看着,刘贵没有了心里负担,倒把戏放开了。又排到夫妻分别的时候,高淑华悲痛地抱着刘贵的肩膀不肯撒手,刘贵也做出难舍难离状,还留恋地摩挲摩挲高淑华的头发。刘贵媳妇情不自禁地拍着手说,好,好。夫妻离别,就该这样!

停了戏,高淑华问刘贵媳妇,你不怕我们的戏太黏糊吗?刘贵媳妇想了想说,拍戏我怕啥?那个怂玩意,也就是我将就他。 大家哈哈一笑。

此次,刘贵媳妇看拍戏看上了瘾,天天跟着刘贵一起来到排练场。有时她来了兴致,还下地比比划划说几句什么。

戏排得很热烈,但是门窗都进风。屋子太冷,站在地上都冻脚。赵彩就给大家一锅接一锅的烧开水。没有茶,他就把小米炒糊了,当茶冲水给大家喝,还说是养嗓子。有时候拍戏排得夜深了,他就让人从外面的粮囤子里收半簸箕苞米,给大家炒苞米花吃。也有人不见外,自己从地窖里拿出几个土豆,放在燃烧过的火炭里烧着吃。在那个物质极端匮乏的年代,赵彩舍出来这些,比现在的富翁捐款几十万几百万还伤筋动骨。 戏排练的很顺利,和乐队合过几遍之后,就可以和观众见面了。

就在这时,事情出现了意外——高淑华雪地走夜路,把腿摔伤了。赵彩急得直打转转,说话嗓子都哑了。一台将要排好的戏,眼睁睁地就要砸在这里。戏停排了一天以后,扮演夏老三的演员忽然想出个好主意。他撺掇刘贵媳妇说,你就接高淑华这个活儿呗! 没有想到,刘贵媳妇爽快地答应了。

刘贵媳妇真是个演戏的材料,两天就背会了台词学会了唱腔。跟刘贵作对手戏的时候,比高淑华还有那种感觉。赵彩说,夫妻演夫妻,感情真是演到了骨头里。

首场演出定在正月初二的晚上,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服装有做的,有借的,赵彩自己贴钱又买了两套。没有幕布,刘贵媳妇张张罗罗,把几个新婚小媳妇的幔帐都借来了。灯光是个大问题。煤油灯不亮,点蜡烛又买不起,剧组的人就分头去借那种玻璃罩的大吊灯。我借了几家借不到,就把二姑家的大吊灯给拿来了。我还记着,我在前面拎着吊灯,二姑就在后边骂,你个小崽子,要把吊灯弄打,我就扭下你的脑袋! 剧场设在小学的教室。两个教室四间房中间打开,正好用那个栅板搭戏台。

一切准备就绪。人们今年过年,好像有一个新盼头——初二的晚上,有赵彩排演的一台好戏。

不到晚六点,台下的人就坐满了。人们抢先进入剧场,都想先占个靠前的位置,能听清演员的唱,能看清演员的脸。没有板凳的观众,拥挤着站在后面。谈恋爱的小青年,手拉手躲在阴影里。

大人们嘻嘻哈哈,小孩子打打闹闹,仿佛这场戏才是真正的过年!

七点钟演出开始。冯奎上场。赵彩怕刘贵场上忘词儿,拿着剧本,在二道幕前给他提醒。这个刘贵,一上台立刻紧张起来,把背熟的台词全忘光了。赵彩就一遍又一遍的给他提台词。台下的观众都听清了,他还是接不上茬。赵彩急得满脑袋出汗,站那直跺脚。多亏演冯妻的他媳妇机灵,随机应变地把戏总算接下来了。

演出成功! 在专业的文艺圈里混得年久,精彩的演出见得太多太多。现在想起来,那场戏的演出水平真是可怜!乐队不像乐队,唱腔不像唱腔,演员的服装,也就是秧歌队的水平。然而,就是那样低水平的演出,台下却是一阵阵的掌声。当冯妻就要被夏老三领走,一双儿女又哭又叫的时候,台下的两个妇女竟然哭出了声来。

村长找到了赵彩,第二天再重演一遍。

赵彩乐意,我们演员更乐意。辛苦地排练一回,当然是演出的场次越多越好。

初三的晚上,还是《冯奎卖妻》。人来的更涌,掌声更热烈,观众流的眼泪更多。

后来,南村北村东村西村都派大马车,接赵彩的戏班去演《冯奎卖妻》。冯奎的妻子卖了十几遍,卖到哪里,台下都是眼泪和掌声。

这时候的赵彩,好像一下子光彩起来。村里的同辈长辈,见到了赵彩,都是笑脸相送,亲切地叫他赵老师赵团长。

以后的几年,赵彩又组织排演了《白毛女》、《茶瓶记》、《梁山伯和祝英台》等几部大戏。年年都是演出轰动。赵彩的名声传得很远。

父亲认为我学习好,将来应该考一个名牌的大学,就不让我和赵彩的戏班掺和了。赵彩几次来过我家,找我扮演家院扮演马童什么的,都被父亲婉言拒绝了。 文化大革命横扫“四旧”,赵彩的戏班自然解散了。

夏天扛锄头,秋天拿镰刀,赵彩那瘦小的身影湮没在劳动的人群里。 岁月如云,历史悄悄地走过。

赵彩的戏班,培养了一个好演员。当年那个演小桂姐的女孩,后来进入了专业剧团,成了国家一级演员。代表剧目,录制成唱片和光碟,很畅销。 刘贵媳妇曾经在公社文艺宣传队干了五年。她演的阿庆嫂,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演小保安的我,命运七拐八拐,最后也绕到了戏剧圈里。先是在一个剧团当行政干部,后来调到戏剧创编室从事专业戏剧创作。人物上场下场,矛盾起承转合,在管弦锣鼓声中混饭谋生。

忙着获大奖小奖,急着码字挣稿费养家,渐渐地离老家越来越远了。家乡偶尔来人,听到了赵彩的一点消息。赵彩的晚景很不如意。两个儿子身体不好,家境都很困难,他常年住在姑娘家里。姑娘家孩子多,生活也就是温饱的水平。后来又听说,赵彩得了癌症,没住一天医院,就在家里死了。

去年冬天,我回老家参加一个晚辈的婚礼。席间,我提到了当年赵彩的事。奇怪的是,在座的五十岁以下的人,谁也不知道赵彩曾经做过了什么。只有比我小两岁的堂弟还记得赵彩。他说,那时候有个赵彩,有个赵彩的戏班,人们过年像是有个盼头。

我想到了一句散文诗:一片不起眼的绿叶,点缀了火红的生命的春天。然而到了秋天,它就被一阵风吹走了。 多亏有堂弟,还记得赵彩,还记得赵彩的那个戏班![1]

作者简介

王延忠,1946年出生,黑龙江省望奎县人,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