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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倌的葬禮(王延忠)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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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倌的葬禮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豆腐倌的葬禮》中國當代作家王延忠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豆腐倌的葬禮

郭老三忙忙碌碌地操辦着兒子的喜事。突然,嗓子眼兒里塞進來一塊硬骨頭,堵得他的心都要蹦出來。

昨天晚上,竇二瓢來對郭老三說,村長兒子的婚期提前了,也要在六月初六的上午舉辦婚禮,跟你家唱上了對台戲。聽到這個消息,郭老三的臉一下子就白了。當時的賈家店,只有百十戶人家,對台的婚禮,無疑是一場不流血的人情廝殺。

按人緣人氣講,郭老三占據明顯的優勢。他是這個村子住了四十多年的老戶。父一輩子一輩都在這裡,村里親戚套着親戚。郭老三是前後村有名的豆腐匠。他做的干豆腐薄,大豆腐厚,成了當時莊稼院裡逢年過節、來人到客的頭等美食。郭老三心眼兒好,過秤時出來單兩的黃豆,他都是往上撩,給雙兩的豆腐。個別的困難戶人家,來了客人沒有菜吃,郭老三送上幾塊大豆腐時候常有。

郭老三不但豆腐做得好,還有一份修牆壘垛的好手藝。家家蓋房子擰拉和辮起牆,郭老三都是拿外牆皮的大把頭。特別是苫房的時候,郭老三占檐拿稍,跟刀切的一般齊。最見功夫的擰房脊,郭老三擰的房脊像雲彩花一樣好看。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郭老三脾氣特好,有求必到,還不挑吃喝。困難戶的人家請他幫工,大蔥蘸大醬當菜就行。村里從東往西數,家家都欠着郭老三的情;從後往前看,戶戶和郭老三都沾着親。

從權位和社會關係上說,村長就占着明顯的優勢了。他的姐夫是鄉長,他的妹夫是供銷社主任,他的小舅子是小學的校長,還有一個表弟在縣裡公安局做事。但是村長也有着明顯的劣勢。他剛剛搬到這個村子五年,根基還不深。特別是他當了村長以後吆五喝六的,常常背着手在街上罵人。有時喝醉了酒,就在街上摔跟頭。村民們討厭他。要不是他姐夫當鄉長,他的村長早就讓群眾拱掉了! 這樣的兩家人同時辦婚禮,人們應該到誰家去賀喜呢?

郭老三想打退堂鼓,和竇二瓢說,咱一個豆腐倌,整不過人家當村長的,改個日子吧!

竇二瓢說,莊稼院辦事兒,講究的是人脈。他一個小村長也不是大縣長,你懼怕他幹啥?再說那個村長,跟他二嫂不清不白,「人」字都得拆開寫。 郭老三說,到時候隨禮的人都「呼」到村長那邊去,我豆腐倌這邊閃了席,攢了一輩子的人緣就丟沒了!

竇二瓢說,你怎麼還自己不相信自己呢?算一算,誰家沒吃過你做的豆腐?誰家沒用過你的幫工?人心都是肉長的,哪有幾個是馬糞蛋子捏出來的? 郭老三還是搖腦袋。

晚上,郭老三家又來了一大幫人,都是來勸郭老三的。大家七嘴八舌地說,六月初六是六六大順,再改就不吉利了。 郭老三問,到時候賀喜的人上不來咋辦?

大家都說,擔心的不是你,應該是那個小村長。就他那個糟爛破人緣,不給他閃席冷場才怪呢!

第二天,竇二瓢等幾個人領着郭老三挨家挨戶去通知兒子的喜期。郭老三點頭哈腰地送上笑臉,恭請大家去捧場壯威。

郭老三到過的人家,說的都是感人的好話。這些人家,不但保證準時參加婚禮,還紛紛回憶了郭老三對他家的恩情。有人說郭老三給他家苫了房,有人說郭老三給她家壘了牆,有人還眼淚汪汪地說哪年臘月白吃了郭老三的半板凍豆腐。

百分之百,沒有一個含糊的表情;鐵板釘釘,那天村鄰都是郭老三家的客人。

竇二瓢得意地說,怎麼樣,怎麼樣?別人家辦事我不敢保,你豆腐倌郭老三家辦事,除非天上的王母娘娘不來!

那時農村的婚禮,儀式簡單,關鍵就是那頓酒席。郭老三心裡有了底,就東跑西顛地張羅起來。這期間,不斷地來人給郭老三壯威打氣,讓他把席面弄得越豐富越好。到時候,郭家人客多,酒席又好,一下子就把村長給蓋住了。哼,你個小村長平時長揚眉吐氣,在郭老三的好人緣面前,看你就是個狗屁! 人們攛掇攛掇,郭老三兒子的婚宴規格就抬高了,由原來計劃的「六頂六」變成了現在設計的「八頂八」。八涼八熱,過漿走油,散裝燒酒隨便喝。郭老三的錢不夠,有人主動借給他用。竇二瓢鼓動郭老三說,遇上打擂的,你就下死手,徹底把村長整面乎! 前村抓來了豬,後村買來了雞,呼蘭河邊買來了新鮮肥嫩的大鯉魚。

郭老三挺直腰板,也豁出來了。人生有幾次能站到舞台的中央?今天借着兒子的婚事,他豆腐倌郭老三一定要光亮一回! 借桌子借碗,搭鍋壘灶,人們咋咋呼呼。六月初六就到了。

太陽金燦燦的照着,天上連一個雲彩絲也沒有。郭老三穿戴一新,微笑着站在貼着喜字的大門口。竇二瓢跑前跑後,把鋪着紅布的禮賬桌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除了一些實在的近親,外人稀稀拉拉,來的不多。郭老三心涼了半截。竇二瓢勸慰他說,可能有人到村長那裡點個卯,一回就過來了。 一陣鞭炮聲響過,結婚典禮準時開始。一點熱鬧的氣氛也沒有,往洞房裡送新娘的是幾個老太太。

竇二瓢的心裡也沒底了。他讓人燃響了第二輪鞭炮,像是古時候的打仗,他敲響了第二通戰鼓。

斷斷續續,來了幾個帶孩子的婦女和一些老人。

竇二瓢的腦袋也冒汗了。他把剩餘的鞭炮都拿出來放到大街上。鞭炮噼噼啪啪地響起,一股股藍煙衝上天空。 三陣鞭炮聲響過,呼啦啦的上來不少人。大家說說笑笑,擁擠着去寫禮賬。竇二瓢長出一口氣,說,哼,猴不上竿兒,我多敲幾遍鑼! 郭老三的臉上又有了笑容。

奇怪的是,後來的這些人寫完禮賬都走了。極力攛掇郭老三大辦酒席的那幾個人,也沒有留下。事先安排好的幾間屋子,空空蕩蕩。 廚師敲着大馬勺,方盤手也一遍遍地來催促。

郭老三急得直轉,不知怎麼辦?

竇二瓢說,反正多數人已經隨過禮,就當他們吃了喝了。等到天黑日頭落,就是這些人了。咱們開席!

原計劃二十五桌(每桌四人),現在有腦袋算一個,連十五桌也坐不滿。

還是竇二瓢有辦法,按人家布桌。媽媽抱着孩子,算一桌;奶奶領着孫子,算一桌;爺爺領着孫女,算一桌;家裡來一個人的,就鄰居拼一桌。七安排八安排,二十五張桌,也算是「滿」了。

吃飯時,誰也笑不起來,簡直比死人的喪飯還壓抑。

每桌的魚肉都剩了一大半。那時候,沒有塑料袋,誰也拿不走。郭老三讓人收拾收拾,倒在一個泔水缸里。

攏攏禮賬,和預算相差的不是太多。但郭老三的面子,卻丟到地縫裡去了。他聽人說,村長家三十張桌都沒有坐下,還來了二悠。

和村官複雜的社會關係斗,豆腐倌的人品失敗了。

那邊的洞房還沒有鬧完,郭老三就一頭栽倒在炕上,口吐白沫,不大一會,就沒有脈了。

第二天,竇二瓢又張羅郭老三的喪事。兒子用昨天收的禮錢,給父親買了一個大花頭棺材。

發喪的時候,隊伍浩浩蕩蕩,前後能有半里路長。八個小伙子用木槓抬着棺材,小喇叭匠跟在後面嗚嗚哇哇地吹。男男女女,老老幼幼。有人手拿黃紙,有人頭上戴塊白布,有人向空中拋撒豆腐塊一樣的紙錢。還有人扎了一頭紙驢,說郭老三到了那邊做豆腐拉磨。

有人偷偷地議論說,豆腐倌的葬禮,可比半年前村長他爹的葬禮氣派多了。鄉長他爹死,也頂多就是這樣的風光! 竇二瓢心裡明白,有些人不是來送郭老三,是想送走自己那顆愧疚的心!


作者簡介:退休前為綏化市北林區戲劇創評室專業編劇。1978年開始創作,發表和上演戲劇作品《冤家親》《黃愛玉上墳》等40餘部三次獲政府文藝大獎,獲國家級一等獎二次,二等獎二次,其代表作《馬紅眼上當》由東北的八十多家劇團搬上舞台。[1]

作者簡介

王延忠,1946年出生,黑龍江省望奎縣人,中國戲劇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