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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酒与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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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酒与戒酒》中国当代作家朱相友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说酒与戒酒

酒,对于喝酒的人来说,那绝对是一个好东西。

中国是一个酒的国度,源远流长的酒文化与文字文化结伴而行,历经几千年风雨,一路走到今天,把一部浩瀚的中国文化演绎得五彩缤纷,绚丽夺目。自诗经楚辞汉乐府,到唐诗宋词元散曲,吟哦美酒的佳句俯拾皆是;明清的戏剧小说,对饮酒场景的描摹,更是绘声绘色,跃然纸上。从远古到如今,有多少英雄豪杰文人雅士,把个酒文化铺陈得淋漓尽致,无以复加境界。更为可笑的是,一部厚重肃穆的中国历史,里面居然藏匿着一个个令人啼笑皆非和酒有关的故事 —— 鸿门宴、煮酒论英雄、杯酒释兵权 ……

国有国宴,家有家筵,无不与酒关联。人间事,凡能与酒牵连,十有八九就能轻而易举成为好事。比方说,人们一涉及到钱,关系就紧张,就疏远;倘若先不说钱,在他们中间来一壶酒,一碟菜,他们就会笑眯眯推心置腹,互诉情谊。上当的那个人,就心甘情愿了。既如此,只要有酒,人和人的关系哪怕是远在天边,亦可牵强附会,即刻化作比邻。这样,国宴家筵显然具有拉近人与人的关系,麻痹对手神经,达到自己的目的,谁又能说酒不是好东西呢?其实,生活中,有的人才不是好东西!

不同地域的人,饮酒习俗差异极大。在我的家乡,川东北山区,一碟花生米,几粒炒胡豆,或是一片烟熏腊猪肝,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下酒菜了。在物资匮乏年代,人们只注重喝酒(其时,酒也金贵,也须节省),下酒的菜就讲究不得了。我还在很小的时候,常听祖父念叨:某人一个皮蛋就可下顿酒;更有甚者,还有一个皮蛋竟能供几个人下酒的事情。那喝酒的场景就越发有趣了:一人手执一支筷子,饮过酒后,用筷子头尖去蛋里面粘点点蛋清或蛋黄,放嘴里抿一抿,就算吃过菜了。在那个年月里,这些都是值得赞美的好风尚。

也是在物资匮乏年代,我在新疆木垒县见到了别样的饮酒习俗:酒友轮流做东,无论轮到了谁家,都是先在自家吃饱晚饭,再去东家喝酒。无论谁家,下酒菜都一律是一碗细如米粒的炒鸡蛋,放在大木桌中央。凡参与喝酒的人,围木桌坐一圈,每人面前一双木筷,一只空酒杯。喝酒人一上桌就猜拳论输赢,输家喝酒。也只有输了,赢家才会给输家的空酒杯斟上酒,输家在喝过几杯酒后,就会吃一点点鸡蛋涮口。其余还没轮上划拳的,无事人一样坐着说闲话,看那红脸仰脖喝酒人的尴尬。在这万赖俱寂的夜晚,肆无忌惮的猜拳吆喝,追着天山脚下刮得雪花乱卷的风,在旷野里传得很远很远。

北方人喝酒粗犷豪放,西北汉子更是直截了当。在额敏县,一到了冬天,常能见到有人骑在马上,歪歪倒倒,把马打得飞跑,不时超越汽车。听当地人说,那是醉汉,并描绘出细节:那人一到酒店,摸出钱来,要一瓶烈酒,头一仰,全倒进肚里,翻身上马就走;也有不幸之徒,倒在别人家的墙圈子外面,最终爬不起来,到第二天早上,太阳照着的早已是一具冻僵的尸体。

喝酒人大都秉性耿直,从不弄虚作假,只要兴起,就会恨不一口把那琼醪倒进肚内,然后才慢慢品味晕晕乎乎晓风残月朦胧美感。有这样一位无度酒徒,在小镇上赴宴,喝得酩酊大醉,回家途中不慎磕破了头,血流不止。送医急救,半夜苏醒,问护士:我兜里的酒瓶子呢?不等天亮,这话竟成了他的最后遗言。家人也并未忤他心愿,将他兜里那瓶残酒,放他坟前,至今都还默默伫立在那里,随时恭候主人的青睐。

我从小就与酒有缘。我祖父嗜酒,父亲嗜酒;我母亲和二哥更是嗜酒成癖,最终将宝贵性命都交给了酒。他们常在半夜里(包括病重期间),摸出酒瓶子,咕嘟咕嘟灌上几口,才能丢心落肠地一觉睡去。大约七八岁时候,我就有了喝酒的机会,那也必须是在大人们喝高兴的时候,趁机喝几口。初时还觉得那东西有点辣、苦,不是好味道。时间一久,喉头、大脑里又总是欠欠的,老想念那滋味,并觉出那味道有一种愉悦兴奋进而迷茫的美感。只要有了这样的感觉,喝酒也就学会了。

世界上有些东西,一旦尝到滋味,就再也丢不下,有瘾。比方酒,尽管一个月工资不够花,酒钱还是月月都有的。最早的时候,是晚上喝点点,解乏,好睡觉;后来,中午也觉得累,也喝点点;再后来,早上无聊,那就少来一点。这样,就有了近三十年不变的规矩:早上两杯,中午晚上各三杯;来人来客,必须得把客人陪好;走亲戚赴宴会,此规矩无效。理由更是充分:自身已是客,身不由己,客随主便呀。

几十年来,酒陪我一路走来,把日子过得

迷迷糊糊,倒也觉得给人生平添了无尽的情趣和欢乐。酒,让我飘飘然似神仙一般,神魂颠倒,沉醉梦里醇香;酒,令我眉飞色舞,打胡乱说,天马行空,无拘无束;酒,叫我满铺打滚,翻江倒海,呕吐遍地,邋遢尴尬且浑然不知。那大醉呕吐感觉,直想把心肝肠肚全都给吐出来,方得快愉舒适。尔后就是几天几夜见酒就醉,连闻都不想闻那味道。然而,只要那几天一过,酒依旧是酒,又一如既往,爱不释手。曾一度固执认为,生活中可以没有一切,但绝对不可以没酒。

好日子终于到了最阴暗的那一天,我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医生告诉我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高血压,戒酒!我当时就如雷轰顶,好像要索人性命,这酒就能戒吗?我无论怎么都想不明白,没酒的日子咋过,那还是人过的日子吗?就在此前的一天,我刚刚打了满满的一壶酒,还没开封呢。

戒酒,的确还有一番思虑,几番较量。权衡再三,一个重大的决定出炉了 —— 世界静美娇好,还是得好好活着。心一横,就稀里糊涂戒了酒,正如当初,稀里糊涂学会它一样。那年我才五十四岁,正英雄当年。可惜,一代酒星就此陨落了,实乃杜康家门之大不幸啊![1]

作者简介

朱相友, 四川省仪陇县第二中学退休教师。仪陇县作家协会会员,南充市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