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百科欢迎当事人提供第一手真实资料,洗刷冤屈,终结网路霸凌。

职称记(4)(高丽君)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事实揭露 揭密真相
跳转至: 导航搜索
职称记(4)
图片来自免费素材网

《职称记(4)》中国当代作家高丽君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职称记(4)

再以后,就更难见到她了。听说体检又查出来淋巴瘤,听说去了西检查,听说淋巴瘤变成了淋巴癌,听说她不甘心去了北京肿瘤医院,被确诊为癌。一次次的听说均惊心动魄,我都不敢听说了。

正午,雪天路滑,等公交的人藏在各色口罩各种厚实棉衣中焦急地跺着脚。忽然一个穿赭黄色衣服的人直戳戳跌倒在地,人群很快聚拢,有人电话 120,有人扒开裹得严严实实的围巾口罩。我才发现是她,急忙扶起,坐在雪地上等救护车。

一会儿,她醒过来,摆摆手:“老毛病,缓缓就好了。”

我问这么冷的天出来干啥,她看着眼前白晃晃的马路说,“心急得很,想上班想上课呀,还想带个班好好教书呀!”

打车送她回家,一路上她说个不停,好不容易找到个倾诉的人,话变成一串串飞出来。她说和家人奔波在治疗路上的无奈无助,说放疗化疗的痛苦难耐,说等待死亡的恐惧绝望,说脾气不好爱人孩子的厌倦心酸,说决定放弃治疗的无所畏惧……“职称到现在还没评呢,等着评上了我就走。”

我大吃一惊。“现在还要那个干啥?”

她却满脸严肃。“当教师的人,工作了半辈子,就为个职称。每个月多几百块钱不说,也算对自己多半生的总结吧,可是不能马虎。”

我觉得不可理喻。“你还操那心?好好养病吧。再说现在评职称艰难你是知道的,咱单位三百多教职工,一年高级给一两个名额,能挨上你我?多少人头发都等白了,退休了也没评上,不想这个了吧。”

她叹口气。“那不行。我认认真真教书教了半辈子,就想有个职称,也算是给自己不完美的人生画个较圆满的句号吧。再说按照资格,我也到了评的年龄,过去单位和我一起的都评上了。我这半生……唉,不说了。”她忽然潸然泪下,接着放声恸哭。

我不敢说什么,只好坐在一旁陪着,替她发愁。这些年,提起职称,领导愁,教师愁,百姓愁,社会愁,真是人人愁白了头,人人头比背篓大,人人义愤填膺。一年一两个名额,几百号人都在等,按资排辈亏待了年轻人,按能力水平老辈们吃亏。单位每年都有为此吵架打架的、上访告状的,奇葩事接连不断。有次,一个同事把炸药包都提到了校长室,逼着骂着要指标,连警察都出动了。110 来了准备抓人,惊惶失措的校长返回来又拼命保护教师,说一时情绪,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后果,校内警告一下子就是了。这件事虽过了,但在人们心中造成的阴影却挥之不去。说实话,我们这个年龄段,能在退休前评上副高,已属千幸万幸。再加上那些花大钱寻门路提前评了的人,占用了寥寥无几的指标,基层的机会就更少。她虽教书几十年,可总是踏不准步子。那些年乡下教师职称根本没指望,一年总共给不了几个名额,哪里来的机会?现在,职称开始向农村倾斜,她又调动进了城,而且进本校时间很短,按规定几乎不可能,再说进校后没上过几天讲台也没班主任经历。接着还生病请假,连评优选先都一票否决,评职称哪里会轮得到她?

但她似乎走火入魔了,躺在病床上,锲而不舍地打着一场职称战。一遍遍电话,一次次哀求,一回回找人,任谁都劝说不下。她丈夫急了给我电话,让我劝劝。电话那端,她激动得语无伦次:“这辈子凡事错位我都认了,在职称上一步我都不让。辛辛苦苦几十年,到头来难道什么都没有?不管在哪个学校教书,都是为家乡教育事业做贡献,都是兢兢业业在干工作,凭啥一调动就不承认了?我就是不甘心,凭我能力和贡献,就是要一个破格指标也不为过。”

我只好拿自己举例说明,一起参加工作、同在一个办公室的同事,有的找人要指标已评了五六年,有的和我一样估计挨到退休也不一定有份。再说,身外之物,要那干啥?多活两年啥都有了不是?

此时的她变得无比亢奋,像个铁血战士,脖子一拧爬起来就去找局长。接着从局长到校长,从校长到组长,找遍了每一个人。人人答应想办法,但都表示有难度。她呢?毫不气馁,每隔几天就按顺序找一遍,祥林嫂般诉说一番,大家既同情她的遭遇又无可奈何,既觉得可怜又看着可气。

“我总得要个红本本才好上路”。说这话时,她已虚弱到扶着墙走路了,丈夫哄儿子劝都无济于事,她似乎将生命中最后的希望,全押在了一个证书上。

从西回来时,据说医生已宣判日期。我去看她时,她毫不避讳,正瞪着大眼张开双手,凶巴巴地吼老公:“都是你没本事,才让我受尽屈辱。你看和我同班的谁谁谁,男人当了官,人家职称都评了几年;还有那个谁谁谁,成天花枝招展的,抽烟喝酒打麻将,从来不上班,照样评职称……然后软塌塌卧在床上,涕泪四流。高中时,常常不理解杜甫《登高》里的那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觉得他一生很可怜,命运坎坷处境艰难,可我现在比他可怜八百倍啊……”

没有人敢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他老公使个眼色,走到院子外才说:“现在已昏了头,满脑子就记着这件事。我也找了人求了情,哪怕花再多的钱,也是给她一个安慰吧,可这些事不由人啊。说着眼眶也湿了,我没办法,只好骗她说今年一定有她的指标。”

[1]

作者简介

高丽君,宁夏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