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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旧衣服的父亲(陈大贵)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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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旧衣服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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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旧衣服的父亲中国当代作家陈大贵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穿旧衣服的父亲

天气忽冷忽热,变化多端。给已经回到乡里的父亲打电话,听出他的声音不对,原来感冒了。叮嘱他注意身体,穿厚点,父亲说:这你不用担心,我还煨着热炕睡。从你们那里拿来的那么多衣服,我裹了好几件在身上呢。一点小感冒,明天就好了。

父亲67岁了,在我的印象里,他没穿过几件新衣服,或者说,他就不愿意穿新衣服。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父亲兄弟姊妹八个,他一成家就从大庄院里搬出来,一边挣工分一边利用早上、中午、晚上的农闲时间打席子、销椽子、倒土块、备沙石,辛苦了大半年,垒起了自己的家。在我的记忆里,父亲从来不知疲倦,总是忙这忙那,满身穿着一件旧衬衫,满是汗渍。进了门,衬衫随手搭在屋里的铁丝绳上,只穿破旧的背心,端起大瓷碗就稀里哗啦吃起来,我们一碗才下去一点点,他两大瓷碗饭已经下肚了,抹抹嘴,摸摸我和弟弟的头,一阵风似的又出门忙去了。夏天和秋天热,满屋都是他的汗腥味。母亲洗干净的枕头、被子不长时间又变得乌黑。冬天,厚厚的雪劈头盖脸漫住村庄,母亲劝父亲:忙了一年了,去集市扯些布给你做身新衣服吧。父亲总是拒绝:我那衣服还能穿,都是农民,谁还会笑话我。

初中高中我都在乡里上。我和弟弟相差两岁,说话间都长成了大小伙。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父亲更忙了。他朝几个舅舅借了钱,买了一辆四轮拖拉机,到乡上揽活挣钱。这时候他有一件用粮食换的棉军大衣,据说是部队上的人穿过的,已经旧了,但他视若至宝。往工地拉沙石、土,中午人家休息,父亲就把大衣脱下来铺在地上,又当褥子又当床;早上冷,他用大衣裹紧身体,在寒风里开着拖拉机争分夺秒干活,只为多挣几块钱。

这件军大衣后来又陪他上了石棉矿。离家六百多公里的阿克塞哈萨克族自治县,石棉产量占全国的三分之二,上矿一年能挣到两千多元钱。父亲买了酒,提了鸡,求了矿长,跟着去了石棉矿。母亲劝他买几件好一点的衣服去,父亲说:那地方尘土飞扬,拿再好的衣服也没机会穿,还是棉大衣最实用。这一年,我老做梦,梦见父亲领了工钱,买了一身新衣服,还给我们买了好多好吃的。快要过年的一个早上,我和弟弟睡眼朦胧中发现父亲笑嘻嘻盘腿坐在炕上,脏兮兮的棉大衣放在炕角,开胶的大头皮鞋立在炕沿下,而我们的枕边,放着他买的柿饼、糖,柿饼上裹着一层雪白的面粉,我和弟弟用舌头舔掉面粉慢慢品尝,柿饼的甜香味至今还流淌在嘴边。

上大学的一个寒假,我和其他三位同学勤工俭学,专门替人打扫家里的卫生,半个多月挣了四百多元钱。这是我平生见过的第一笔巨款,怎么用呢?想起父母的辛劳,我专程跑到西安康复路服装市场,给他们和弟弟每人买了件衣服,在过年前三天回到了家。父亲正在外面忙,听说我回来了,大步流星跑回院子,又呆了几分钟,气喘匀了才轻轻走进屋随口问了句:你回来了?我看到,他穿的是我去年回家留下的旧衣服,那是一件深蓝色、大红领,类似现在的卫衣那样的外套,穿在他身上有点不伦不类,我埋怨他:这衣服又不适合你穿,别人不笑话啊?父亲说:笑话啥?这是你在大城市西安买的,别人还没见过呢。再说,衣服还好好的,总不能扔了吧?我无奈地笑笑,拿出新买的衣服,和母亲、弟弟“逼”着他当场换上。母亲拿来镜子让父亲照,笑着说:怎么样,还是新衣服穿上好吧。父亲一个劲说:好着呢。那一年春节,一家人穿着我买的新衣服,年过得格外温馨祥和。

我工作、成家后,父亲更不买衣服了。常常是,我准备淘汰的衣服拿回乡里,他一件都舍不得送人。不管颜色、样式是否适合他,抓过去就穿在身上了。母亲生气地说:现在条件好了,儿子又经常在外面跑,你也穿好点,给儿子长长光。父亲不语,照样穿着我穿过的外套、T恤、裤子去集市,去亲戚家,我买给他的中山装、棉衣、衬衣、裤子,都被他放进柜子里,只在红白喜事、过年的时候穿一下。不过,贴身还是我穿过的衣服。有一次,看见我五六年前穿过的一件T恤还被父亲贴身穿着,我忍不住向他发火,嫌他不为我们的面子考虑考虑。父亲语重心长地说:你也是从农村出去的人,又不是没过过苦日子。农村里一会喂鸡一会喂牛,一会做饭一会劳动,到处是土,穿那么好咋干活?再说你们的衣服都是大价钱买的,扔掉实在可惜。你放心,在乡里,我穿你的衣服算是讲究的人,别人还没我穿的好呢。话锋一转又劝我:我看你们楼上柜子里的衣服也太多了,够穿就行了,买那么多浪费钱的很。虽然现在条件好了,但该省的地方还是要省,可不能忘了本。

父亲挨过饿、受过苦,热爱他的乡村和土地。四年前母亲去世后,他仍然愿意待在乡里,只在冬春季节来城里和我们住小半年。来的时候他是不拿衣服的,让我找几件旧衣服就可以了,而且回乡里时一定要带回去。今年过年,妻子主动劝他买件新衣服,父亲很欣慰,跟我们去商场买了一件心仪的大衣,过年从里到外都换了新的,算是给足了我们面子。

蓦然回首,我也人到中,体会到了为人子、为人父的义务和责任,也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和不易。在乡里,雨把南房的墙泡倒了一面,几块调皮的土块和一根捣蛋的房梁跌落下来,父亲搞不定了;水把田地扯开了一个豁口,需要几车沙土和树秧,父亲也无可奈何了;多好多肥的土地呀,种啥都能来钱,可惜父亲有心无力了。那个生龙活虎的父亲已经远去了,但我知道:他的村庄长在心里,他的土地长在心里。他愿意穿旧衣服,不是喜欢,而是要我明白:不管生活变得多好,都不能忘了庄稼人淳朴善良的本色,要勤俭持家,细水长流,把每一分钱用到该用的地方,常备不时之需。生活无苦乐,适意即为美。这是父亲,一个当了一辈子农民的老人最朴素的心得,我要好好记在心里,过好每一个平凡的日子。[1]

作者简介

陈大贵,陈大贵,笔名北斗,甘肃酒泉人。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