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堂回想录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内容简介
《知堂回想錄》是一本傷逝之作,一九六二年書寫到第四卷「北大感舊錄」,知堂老人說,「今天聽說胡適之於二月二十四日在臺灣去世了,這樣便成為我的感舊錄裏的材料,因為這感舊錄中是照例不收生存的人的。」《回想錄》七○年五月香港三育初版,至今已歷半個世紀,箇中出版的艱辛曲折,請參見本書附錄曹景行文。近十幾年來,曾有多家出版社相繼重印《回想錄》,然因為種種條件的限制,一直未能達到知堂後人所說的「接近著者的本意」。
牛津版以著者手稿為藍本,綜合校勘各個版本,訂正了自半個世紀前出版以來因襲的上千餘處排校錯誤。我們希望這個版本足以告慰逝去的著者和他的友人──曹聚仁、羅孚等先生。
周作人是現代中國散文大家,胡適晚年一再說:「到現在值得一看的,只有周作人的東西了。」
本書收有重要知堂老人相片、手札、墨蹟。
作者简介
周作人(一八八五─一九六七),浙江紹興人。中國現代著名散文家、翻譯家,新文化運動代表人物之一。原名櫆壽(後改為奎綬),字星杓,又名啟明、啟孟、起孟,筆名遐壽、仲密、豈明,號知堂、藥堂等。魯迅(周樹人)之弟,周建人之兄。歷任國立北京大學教授、東方文學系主任,燕京大學新文學系主任、客座教授。新文化運動中是《新青年》的重要同人作者,並曾任新潮社主任編輯。五四運動之後,參與發起成立「文學研究會」;並與魯迅等創辦《語絲》周刊,任主編和主要撰稿人。
原文摘录
《品花宝鉴》与《儒林外史》《儿女英雄传》同是前清嘉道时代的作品,虽然是以北京的相公生活为主题,实在也是一部好的社会小说。书中除所写主要的几个人物过于修饰之外,其馀次要的也就近于下流的各色人等,却都写得不错。有人曾说他写的脏,不知那里正是他的特色,那些人与事本来就是那么脏的,要写也就只有那么的不怕脏。这诚如理查白顿关于《香园》一书所说,这不是小孩子的书。中国有些书的确不是小孩子可以看的,但是有教育的成年人却应当一看,正如关于人生的黑暗面与比较的光明面他都该知道一样。有许多坏小说,在这里也不能说没有用处,不过第一要看的人有成人的心眼,也就是有主宰,知道怎么看。 我本人就是个作者。任何作者的书出版以后,会卖给谁他是不能够控制的。假如一位严肃作家写了性,尽管其本心不是煽情、媚俗,而是追求表达生活的真谛,也不能防止这书到了某个男孩子手里,起到手淫前性唤起的作用。故此社会对作家的判决是:因为有这样的男孩子存在,所以你的书不能出。这不是太冤了吗?但我以为这样的事还不算冤,社会学家和心理学家比他还要冤。事实上社会要求每个严肃作家、专业作者把自己的读者想象成十六岁的男孩子,而且这些男孩似乎还是不求上进、随时要学坏的那一种。 我本人又是个读者,年登不惑,需要看专业书,并且喜欢看严肃的文学书,但是市面上只有七十二个故事的《十日谈》、节本《金瓶梅》,和被宰得七零八落的雷马克,还有一些性心理学、性社会学的书,不客气地说,出得完全是乌七八糟。前些日子买了一本福柯的《性史》,根本看不懂,现在正想办法找英文本来看。这种情形对我是一种极大的损害。在此我毫不谦虚地说,我是个高层次的读者,可是书刊检查却拿我当十六岁的孩子看待。 这种事情背后隐含着一个逻辑,就是我们国家的出版事业必须就低不就高。一本书能不能出,并不取决于它将有众多的有艺术鉴赏力或者有专业知识的读者,这本书应该对他们有益,而是取决于社会上存在着一些没有鉴赏力或没有专业知识的读者,这本书不能对他们有害。
书评
一粒纽扣挡子弹 周作人终成汉奸
柳已青
谈《知堂回想录》,不能避开版本。如今内地所见版本,依据的底本是香港三育初版本、再版本。1982年湖南人民出版社的《周作人回忆录》,这是钟叔河独具眼光编辑出版的,开一时出版风气之先,为读书人津津乐道。这个版本如今多在藏书家的手中,比较罕见。而1970年5月香港三育初版本,据说,在书肆搜求难度一点也不亚于所谓“宋版元椠”,已成为“新善本”。有一次,我在一朋友家中,欣赏他珍藏的上海书店的1981年影印版,也算开眼界了。对于大多数读者来说,所读《知堂回想录》是河北教育出版社的止庵校订本。河北教育2002版的《周作人自编文集》,我曾经买过一套,非常喜欢那个雅致的封面。
当时读《知堂回想录》,囫囵吞枣,不知其妙趣。总觉得,读出知堂的滋味儿,一是需要年龄、阅历和学识,还需要心境。知堂的书,大抵在深夜读最佳,或者寂寥的时候,才会觉得其文平淡冲和的悠远和绵长。比如,知堂到日本留学时,最初住在鲁迅寄宿的地方,看到日本少女赤脚走路。由此洋洋洒洒写开去,如跑野马。想到古时中国江南同样的风俗,从张汝南的“江南好,大脚果如仙”,到李白的“两足白如霜,不着鸦头袜”。知堂中学、西学俱佳,他将一生的烟云尽收于一书,除了属于真实的部分,还有诗意的成分。我非常欣赏由事实生发的,那荡开的笔墨,恰似小说中的闲笔,很跳跃的,“一溜走如烟”,让人好生去追。
现在手边的一套《知堂回想录》,还是止庵的校订本。装帧、设计,乏善可陈,径直进入知堂的文本好了。
知堂诞生“是极平凡的”,但因为族人传言白须老人投胎转世,说他的前世是一老僧,知堂对这样浪漫的传说,是相信的。五十知天命之年,打油诗云:“前世出家今在家,不将袍子换袈裟。”他一再说,“寿则多辱”,事实上也是如此。
读过不少书,揭秘鲁迅、周作人兄弟失和公案,总感觉说了等于没说。还是忍不住,看周作人自己如何说。周作人“不辩解”,什么都没有说,但好似什么都说了。“至于其他无论什么样人要怎么说,便全由他们去说好了。”知堂就是这样的态度,对后来的下水也是如此。难怪钱理群在《周作人传》中这样评价周作人:“对于自己写下的历史的每一页,他都没有半点忏悔之意。他也同时拒绝了将自我崇高化、英雄化的蛊惑……”
如果说兄弟失和是影响两人生命中一件大事,那么,1939年元旦突发的枪杀事件将周作人推向另外一种人生。苦雨斋中日军的刺杀行为,对他影响太大了,迫使周作人迅速作出抉择,半只腿入水的周作人终于完全下水了。从此,周作人就当了伪教育总署督办。历史就是这样荒谬,假如他毛衣上的一粒纽扣没有挡一下子弹,那他是个英雄式的人物。然而,他成了汉奸。
在时人和后人看来,周作人不应该落水。他的老友钱玄同宁因贫病而死,也拒不接受伪聘。有人说周作人落水是因为他的日本太太,也有人说是因为他太喜爱日本的文化趣味。我觉得,这些因素都有,在周作人的精神深处,有一个虚无的黑洞,使他将名节之念、手足之情,都淡化了。孟心史卧病在床,曾给北大的同仁出示讽刺郑孝胥的诗作,周作人也看了,但无法对他产生触动。抗战胜利后,周作人被投入南京老虎桥监狱。审判时,他曾以看北大校产为自己开脱。对自己的人生,从不考虑他人和外界的评价和态度,这一点,周作人和张爱玲有点相似。
我在这篇文章中,一会把他写作周作人,一会写作知堂。是因为忠实于自己的感觉。和鲁迅失和的是周作人,下水的是周作人,一意孤行的是周作人。谈北大旧人旧事的是知堂,苦口甘口写吃食的是知堂,平淡冲和的是知堂。这也就是一个人的两面。
曹聚仁约请周作人写《知堂回想录》,最初叫《药堂谈往》。药堂,是他的笔名,他的这本回忆录中果然有中药味。当然不仅仅弥漫于“父亲的病”章节。周作人回忆起“父亲的病”,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看淡生死,没有悲切的意味,他的超脱在药味中。曹聚仁打了个比方,说周作人的文字是龙井茶,这种神韵,看上去无颜色,喝起来回味无穷。我觉得,《知堂回想录》也似一味中药。有时,药,也不是全用来治病的。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