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的长椅(孙孝军)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校园里的长椅》是中国当代作家孙孝军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校园里的长椅
学校静默期间,教学楼,宿舍,餐厅,便是我生活的全部,规律而又简单。偶尔围着校园的围墙散步,透过围墙的铁栅栏向外张望,看一看街上的车,望一望路边的灯,内心总会产生一丝异样的感觉。而校园里的一切,似乎已经见惯了,内心总是平静得让人害怕。当然,也不尽然。
正值初冬,半阴不晴的天,到处充斥着森森的冷气。一日,我立在四楼教室的窗子旁,往外一望,忽然发现了河边的长椅。我又无聊地特意地数了数长椅的数目,共六张,距离相等一字形地沿着河边整齐地排列开来,每张长椅上可坐三人。
河边的长椅,并不是新安装上的,它是学校的元老,自从学校一开始建立,就被安放在河边了。十年了,它从未离开过它的岗位,也似乎从未引起过别人特别的注意。十年里,我天天从它的对面走过,走过了万千次,见过它万千次,可又似乎没有真正地见过一次。你让我说它一共有几张,我答不上来;问它最初的容颜,我也答不上来;哪怕问它现在的状况,我照样答不上来。我从未走近过它,就连这想法也没有,当然就更没有密切的接触了。我与它从来都是隔河而相望,熟视而无睹。
而今忽然发现了它,内心起了一丝波澜,生出了一点小小的激动。我凝神地望着,望着望着,似乎感受到一种寂寞了。有人说,寂寞是一条长蛇,冰冷地没有言语。想来这没有言语的长椅也该是寂寞的吧?处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寂寞并不算什么,因为寂寞本来就是它的常态,就是它的性情。而长年处在一个热闹的地方,却没有人关注,更没有人光顾,这才算是真正的寂寞了。占地不过四五百亩的校园,六七千名师生员工,整日里熙来攘往,可从没有谁越过这条小溪,来到长椅的身边,在长椅上坐一坐,哪怕是片刻的工夫。我没有,也没有见过,哪怕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或者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孤零零的长椅,你到底为谁而存在呢?
你是否充满着梦想,从安放在河边第一天起一直到现在,梦想了三千六百个日日夜夜?你是否喜欢这样的一种景象,这样的景象你想象了三千六百个日夜轮回:
轻轻的微风,淙淙的流水,暖洋洋的阳光,柔条纷披的杨柳,冬青,梧桐,野草,蝴蝶,飞鸟,当然最重要的还有人,三三两两的人,或者形单影只的人,来到你的身旁,依偎在你的身边,亲切地交谈着,激烈地争论着,无聊地想着心事,或者仰头大笑,或者窃窃私语,或者呆呆地坐着,而你呢?不动声色地倾听着,默默地感受着这浓郁的生命的气息。
你愿意接纳他们,愿意成全他们,愿意与他们在一起,你感到快乐,从不厌倦。可惜的是,你的悠长的梦早已破碎了,一直碎到现在。你还愿意接着做你的长梦吗?
十年来,你的身上只有风的痕迹,只有雨的痕迹,只有日的痕迹,只有月的痕迹。你的身上曾经落了多少岁月的风尘啊,只有风给你打扫,只有雨给你清洗。你的颜色早已黯淡斑驳了,四肢也早已锈迹斑斑,也只有阳光给你一点抚慰,只有飞鸟问你一声早安。
孤零零的长椅,你为什么要存在呢?校园设计者的初衷,想必是美好的。园内有水,水上有桥,桥边有树,树下有草,草上有蝶,这样优美的环境再安装上几张长椅,长椅上再坐上几个富有生气的人,那就算是自然与人文的和谐统一了,幸福的校园难道不是这样的吗?如今看来,只是可惜了校园设计者的热情与浪漫。长椅呀长椅,本为点缀幸福而来,却不知落得个一身的清冷与寂寞。
这就是长椅的命运吗?命运往往是阴差阳错,事与愿违的。这命运,谁又能把握呢?是靠自己,还是靠苍天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长椅或许坐落在公园里才好,因为那里才有休闲的人,自由的人,满怀情趣的人,没有压力的人,在那里才能找到朋友,找到知音,才能出现梦想的景象。
我似乎真的感受到长椅的寂寞了,随之,我又感到了遗憾与自责。就在这校园里,过去了多少个日日月月,我怎么会从未走到它的身边呢?是太忙了抽不出时间,是它地处偏僻,还是自己的心灵早已磨损得麻木了呢?
我凝神地望着长椅,思绪如乱麻。我似乎重新认识了长椅。
我想着想着,却不知为什么一下子想起了一个佛家的故事,曾有人问一位高僧:风吹旗动,是风动,还是旗动?高僧说:是心动。我见长椅多寂寞,料长椅见我应如是。于是不禁暗自一笑,笑自己的可笑与多情。
再举目而望,长椅还是长椅,它们照样一字形地并排在河边,无喜无忧,无欲无求,自然而然,自在而在。我想,它或许是一位智者吧?亦或许是一位隐者?
身处人群密集的校园,相亲相近,热热闹闹,当然乐在其中。而隔河相望,静心旁观,不也是快乐和明智的吗?河边的长椅,十年来静观了多少美妙的画面和不同的风景啊。
变幻的春云,急骤的夏雨,萧瑟的秋风,洁白的冬雪。灿烂的朝霞,满天的暮霭。疏星与残月,寒露与严霜。闪电霹雳,云烟雾霾,还有扬沙飞尘。
蜜蜂飞来了又飞去了。多年不见的白鸥来了,盘旋在溪水之上。青桐树上的喜鹊窝又增多了几个。杨柳树上的蝉鸣从盛夏一直响彻到寒秋。地面上一群麻雀忽的一下旋风般飞走了,刹那间又落在不远的地方。
树叶绿了,黄了,落了,又绿了,黄了,落了,周而复始。树身粗了一圈,又粗了一圈,少年长成了壮年。
月季花月月常开,玫瑰花浓香四溢,小桃红繁花似锦,海棠花洁白如雪。
面前的小河,水涨了,落了,又涨了,又落了;水清了,浑了,臭了,又清了,浑了,臭了。河里的鱼一群群游来游去,又白惨惨地浮尸水面,鱼儿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从未长大,只是少年。水葫芦曾经种过一季,也仅活了一季。
河岸的栏杆修建起来了,白色的石板上刻着花纹。岸上的甬路也重新铺设了,整齐的花砖掩映在垂柳树下。河上的小桥,已经安装上了监控,“请勿靠近”的声音富有磁性地断续地传播着。
河对岸教学楼上的灯光从早上五点半到晚上十点半,亮了,熄了,亮了无数次,也熄了无数次。窗子里不知有多少次传出了声音;又不知有多少次归于寂静。
沿河的上善路上热闹起来了,又安静下来了,安静与热闹轮番登场。长发,短发,长裤,短袖,红色,白色,蓝色,黑色,戴着眼镜的,不戴眼镜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蓝色的口罩,白色的口罩,自行车,电动车,三轮车,四轮车……不断地让人眼花缭乱。
还有云的影子,风的影子,月的影子,流星的影子,花的影子,鸟的影子,飞机的影子。
静观万物皆自得。云卷云舒,花开花落,人来而何喜,物去而何忧。长椅一动不动,从从容容,它静静地看着,看惯了一切,也看淡了一切,它默默地听着,听惯了一切,似乎又忘记了一切。
多么沉静,多么洒脱,又多么安然的长椅啊!
长椅啊长椅,这么多年,今日我才算真正认识了你,是第一次,就是在这段特殊的日子里。[1]
作者简介
孙孝军,山东禹城人,教师,现任教于庆云一中,德州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