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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丽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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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丽的母亲》中国当代作家苗壮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最美丽的母亲

在我的印象中,母亲剪的最多也最擅长的题材就是仙女和菩萨了,在我的记忆深处,母亲给我和弟弟睡前所讲的清一色都是神话故事,由于听的次数多了,好奇心便愈来愈重,小小的我忍不住缠着母亲追问:真的有仙女吗?真的有菩萨吗?至今我还清晰记得母亲当时的举止——她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用一个悠长而无奈的沉重的叹息就算是对我的回答了。我没有多问,也未敢多想,那时的我好像已经很懂事了,我害怕母亲伤心,更害怕看见她沉默不语的难过的样子。很多年以后,当我们家过上好的日子,当我熟谙人生时事,当我感悟过去的生活时,我终于“读”懂当年母亲的叹息和倦容了:那时家里穷得叮当作响,全家四口人勉强填饱肚子。父亲外出做学徒慢慢挣钱养家,母亲在家务农全力侍弄自家种的五亩庄稼地,农闲时,母亲常常寄希望于剪得的那些仙女菩萨,常常暗地里祈祷菩萨们的“保佑”,期盼着我们家能早日过上像仙女一样自由自在的幸福生活。现在想来,那时母亲的言行虽然有些天真有些可笑,甚至还带有些许迷信色彩,但此中蕴涵多么朴素多么虔诚的百姓人家的念想啊!

说到母亲,就不由想起外祖母。外祖母共生有六个子女,活下来四个,逃难途中夭折了两个,我的母亲排行老四,家里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共有八口人,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更别说拿出钱供孩子们上学了,所以外祖母的四个子女均没有进过学堂一天。母亲跟我说过,外祖母心灵手巧,曾经在大地主家做过丫环,见过大场面,学得一身本事,母亲刚刚懂事起,她就随外祖母学做裁剪缝补等各种手工艺活,并跟随外祖母四处漂泊赶集摆摊,以求换些零钱补贴家用。可以说,是穷困潦倒的苦难生活迫使母亲掌握了许多种原汁原味的民间艺术,而剪纸便是其中之一。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穷人的孩子也早出嫁,母亲不满二十岁便嫁给了父亲,日子刚刚好过了没多久,随着我和弟弟的先后降生,家里徒增两张吃闲饭的嘴,日子重新开始紧张起来,倔强的母亲宁肯独自黯然神伤也从不轻易示弱,面对外人更是从不哭穷,相反还会吹吹牛什么的,她的口头禅就是:不怕受穷,就怕无能,更怕没骨气,如果我和弟弟接收了外人给的东西,只要被她发现了,挨打绝对是免不了的,更别说向她要点小钱买个零嘴或者玩具了……

母亲对我和弟弟的要求有些苛刻,但对街坊邻居的登门求助却是事无巨细来者不拒,她的手艺村里尽人皆知:裁缝、剪纸、刺绣、编织、绘画、设计等样样精通,她还熟谙本地及周围地区各种风俗习惯、风土人情,村里村外常有人找她咨询或征求意见……每逢过年过节,婚丧嫁娶,贺寿贺喜,大家总喜欢用小麦面粉揉面,添加鸡蛋、蜂蜜等营养品,做成一公斤至三公斤重的寿桃造型馒头,大锅灶火蒸,待蒸熟后再请民间艺人在其上捏制花鸟虫鱼、蚌虾参贝、龙凤鸳鸯等饰物。做此面塑没有模子,全靠民间艺人用手揉捏出基本模样,再用工具剪出具体形态,并涂上各色油彩,造型生动,栩栩如生,融合了当地浓浓的风土人情,母亲当年便是这其中的行家里手,常常被奉为座上客。冬天原本是庄户人家最悠闲的季节,但母亲却利用这难得的闲暇时间没日没夜地剪啊铰啊,那时侯乡下没有电灯,用的都是耗油的罩子灯,在昏暗的灯光下,母亲常常累得眼睛红肿起来,而拿剪刀的手有时血泡连连,真不知道过了多少这样的白天与夜晚……

我和弟弟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父亲母亲卯足了劲努力打拼的精神深深影响和感染了我们兄弟俩,特别是母亲对我的影响更深。一九九一年七月我被临沂师范录取,接着就在九月,弟弟又被临沂交通技校提前录取,得知这一前一后两个好消息,母亲激动地哭了数次,我和弟弟的“金榜题名”对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的母亲来说可谓意义重大,她逢人就说她养了两个争气的儿子……母亲的笑容开始绽放开来。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我们家过上好日子没有多少年吧,一九九六年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二年,从这年九月份开始,父亲浑身乏力,食欲不振,频频患感冒且不见好转,小便颜色愈发加重,身体也开始莫名其妙的消瘦,辗转省内几家医院检查确诊,得到的结果犹如晴天霹雳让全家人彻底陷入绝望。一九九七年四月二十三日,这个日子让我终生难忘,因为就在这天,罹患胰腺癌的父亲在临沂地区人民医院做了肿瘤切除手术,接下来就是漫长而短暂放疗化疗过程。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母亲吃住在医院里,寸步不离父亲左右,她总怕发生什么意外,只要护士刚刚撤走吊瓶,母亲便从父亲的肩、颈、胸、腹一点点轻轻地揉捏下来,直到捏软他的每一个指尖。后来我们听从医嘱回家治疗,然后定期去医院复诊,利用这个间隙,母亲四处打听民间偏方疗法,托人购买中药为父亲治疗。有些中药材存有异味,且熬制过程中异味更甚,常常呛得母亲泪流满面咳嗽不止,然而所有的努力没有换来父亲病情的好转,无情的病魔变本加厉侵蚀着父亲的身体,看着骨瘦如柴的父亲的痛苦状,母亲肝肠寸断,常常背着父亲独自一人以泪洗面,有时难过到了极点,便忍不住在我和弟弟面前默默流泪,但在父亲面前,她却要强颜欢笑,谈笑风生,生怕父亲知道了自己真实的病情。十个月以后,我清晰记得是一九九八年二月十八日的早晨,年仅四十八岁的父亲终究没能抵抗过死神的召唤,撇下我们母子三人还有他满心的牵挂走了,父亲死不瞑目,他是睁着眼睛离开这个他无限眷恋的世界的,他还有满怀的心事啊……给父亲出殡时,给父亲上坟时,母亲数度哭昏过去,现在每每想起这些,想起母亲那悲痛欲绝的哭泣声,我的心都要碎了——碎了——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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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苗壮,男,江苏三强律师事务所律师,苏州大学法律硕士。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