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工分(周千山)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挣工分》是中国当代作家周千山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挣工分
从上小学二、三年级起,我就开始为家里挣工分。因为要上学,不能参加一整天的劳动,加上年纪小,体力也不够,不好评工分,所以只能干一些零散的活,挣一些散碎的工分。
干得最多的是春耕前抓青苔,农忙时割牛草,还有就是为队里积肥扯青草、刨草皮。这些活一有空就可以干,而且是按重量记工分。有时也在放学后上山摘山苍子,捡桐籽、茶籽。只不过这些东西从来没有单独交给队里,而是凑到父母亲收回来的一起过称记工分。
真正像大人一样挣工分,是上初中以后的事了。那时候女劳力劳动一天挣6分,男劳力劳动一天记十分,会犁田耙田的男劳力,一天可以记12分。我刚参加劳动的时候,生产队给我评定每天劳动可以记3分,相当于半个女劳力。
参加劳动主要集中在三个时段:春插、双抢、收晚稻。春插就是插早稻。那个时候农村都种双季稻,为了不误农时,公社和大队要求插完早稻过五一(5月1号)。学校这时也会放一个星期的农忙假,让学生回家帮助生产队里种早稻。
双抢是最辛苦的劳动,既要抢收早稻,又要抢插晚稻。晚稻的生产周期虽然不长,但对光照和温度的要求高,寒露节前便应基本成熟,谚语寒露不勾头,割回喂老牛,便是形象的写照。所以那个时候的基本要求便是插完晚稻过八一(8月1号)。整个暑假,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参加双抢劳动。
收晚稻会相对轻松一些,但学校也会放几天的农忙假。我们只参加收割晚稻,种油菜、播紫云英,便全是大人们的事了。因为我们还要上学,而且这些活也不赶时间。
刚开始插秧时,我只能与一部分女劳力扯秧,队长怕我们没有技术不让我们参与插秧。但把扯好的秧从秧田挑运到插秧的大田时,我总会认真的观察学习一会。回到家里又向父母亲请教插秧的技术。在队里赶时间的时候,我也会要求队长让我下田试试手。插了几届,我也就慢慢的熟练了起来。插秧最核心的技术便是左手分秧要匀、要快,右手要握住秧苗的根部,直接插入泥里,不能让秧苗下部打折,俗称烟斗禾。再就是所有的秧苗要插得横竖成线,俗称通水行。
收早、晚稻我们一般只是割禾,就是把成熟了的稻子割下来,一把一把地堆成一堆,然后再由全劳力脱粒。那时候脱粒用的是脚踩打稻机,两个男劳力一边用脚踩动打稻机,一边用手将成把的稻穗递到飞速转动的滚筒边,让谷粒完全脱下来。劳动强度极大,脸上经常是汗水、泥水都分不清,风把衣服吹干后,上面便是一层层白色的盐渍。我们把一丘田的禾割完后,也会到打稻机前替下递禾的人。耳边那嗡嗡的打稻机声音,像极了劳累过度的人的呻吟。
抽斗烟的意思,便是我在农忙时理解清楚的。插秧、割禾的人腰疼了,脱粒的人腿酸了,他们便会停下来跟队长说,我们抽斗烟吧。看见他们确实累了,进度也基本符合队长的预期,队长便会不带一丝笑容地说,好的,抽吧,抽快一点。抽烟的人便会从衣蔸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抽一片长方型的小报纸,抓一把烟丝,小心地卷成喇叭筒,慢慢地抽起来。不抽烟的便坐到田埂上,或喝水或聊天。
我小的时候,虽然兄弟姊妹多,家里生活清苦,但我喜欢捞鱼虾,捡田螺,做饭菜,所以个子长得还算比较快。初中快毕业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女劳力高了,而且除了犁田耙田,其他的农活都会做了。所以上高中的时候,农忙假,寒暑假,再回来参加劳动,生产队便给我评了6分一天,十五、六岁便拿上了女劳力的工分。
尽管那时候的人,不敢落下一天的劳动,也不敢少拿一分的工分。但年终结算,带给大家的往往是叹息和失望。临近年关,生产队接连几个晚上,都早早地召集大人们到一间公用的土砖房子里进行年终结算。我们都睡过一觉了,大人们才回来。听大人讲,十分工才值一毛钱,年成不好的时候只有几分钱,年成好的时候才一毛多钱或者两毛钱。扣除已经分到手的稻谷、水果以及一些小的东西,扣还平时预支的几块钱,一年劳动下来分到手的不过十几或几十块钱,有些人甚至还欠队里的钱。
.我最后一次出集体工,是1979年参加高考后的暑假。说来也巧,才劳动几天,在挑谷上岸时,一块埋在泥里的碎瓷碗片深深地扎进了我的脚后跟。到医院清洗上药包扎后,医生嘱咐我不能再下冷水。母亲便要我到刚刚摘掉右派帽子,恢复了工作的父亲单位休息几天。不久我便收到了录取通知书,离开了家乡。又过了一年,联产承包责任制终于在老家落实,家里分到了田也分到了山,而且再也不用出实体工了,不用挣工分了,不用参加年终决算了。但那些年的酸甜苦辣,却已深深的铭刻在我的心里。至今不能忘记。[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