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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锄的岁月(黄爱华)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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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锄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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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锄的岁月》中国当代作家黄爱华的散文。

作品欣赏

挖锄的岁月

一把挖锄,就是村上耕稼的时光轴。

春种、夏锄、秋收,对应着它的动作:挖地、薅草、刨果。

捏着二十四节气,季季不落。

而挖锄最熟悉的,是一粒种子的孕育、粮食的成熟、田地的肥瘦。

拿起挖锄,也就薅到了一粒种子成为粮食的味道。

春风拂过大地,寒冬下沉睡的田野悄悄苏醒。村庄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看,牛毛细雨扎进土里,浇得田块滋滋直冒油。这天,适合翻土播种了。

开春就要挖卯,一锄下去,土地深处的信息“咕咚”一下就冒出来了,泥鳅根已在地下悄悄长根,红根草在发芽,蛾儿肠探出了头,还有蛐蛐草,它们已经在享用春天了。可要把它们打整干净,要不然,到时就会跟种子抢营养。

挖锄一垄一垄地挖着,土地经过雪水的浸泡,已变得松软柔和。泥土在挖锄的身上打滚,翻来覆去,翻挖间,土地被抖得无比膨胀,如一床温暖的棉被,大地已为种子敞开怀抱,迎接它们的到来。

村上的田块挖完,春种也就开始了。

耕稼耕稼,不就是老父亲嫁女儿么,那可是包含了他们全部心血和期望的,定当要给足丰厚的嫁妆。复合肥、化肥、粪肥,挖心挖肺地掏出全部家当,只为种子在地里安身立命。重新开始的日子,自身底子厚实,才不会被杂草欺侮。老父亲一脸激动,满手满手地给女儿塞着那些嫁妆,从此此处是吾乡,开枝散叶,繁衍生息。

可是老父亲还是不放心啊,生怕女儿在那里受了委屈,挖锄此时是老父亲的武器,也是种子的隐形保镖。不管天晴下雨,挖锄总是被老父亲攥在手里,一趟一趟在田里默默来回巡视,一有个风吹草动,立马上前,手起锄落。

种子在泥土里悄悄发芽、拱土。挖锄听到它们攒劲的声音,哼哼唧唧,挖锄就知道,有些种子被大块土坷压住了,拱不出来,那就来助它一臂之力,挖锄只轻轻一挥,左薅薅,右刨刨,那些在种子眼里的庞然大物,就被轻松地扒拉到了一边,石头子子还想挣扎一番,拼尽力气,与挖锄交锋,碰得叮叮咚咚,火星子飞溅,可终究不是挖锄的对手,一番较量后,就被挖锄远远地抛到荒坡树林里,永久埋没。

如此打理下来,种子顺利破土而出,一个二个顶着个绿油油的小脑袋。挖锄拄在旁边,锄锋锃亮,映得庄稼如一轮圆月,盈润、丰硕,明晃晃地挂在村上。再过段时间,就该抽穗扬花,孕果结实了。

一晃,洋芋苗又要上肥,薅草了;挖锄忙天伙地,终日在田里薅刨,消除隐藏在土疙瘩里的那些杂根乱草,还有蚂蚁、蚯蚓、蛇、老鼠等。可别小瞧了那一个小小的洋芋窝子,里面藏了一个偌大的江湖,各种生物在这里大显身手,兴风作浪。蚂蚁在这里安家,蛇在这埋伏捕食,老鼠也在这做窝,还有懒散的土蜂子也在这嗡嗡地飞进飞出。挖锄此时就是仗剑行义的侠客,一挖锄下去,它们就被显了形,火眼金睛的挖锄知道谁帮田块松了土,谁把庄稼咬坏了,糟蹋了,挖锄一清二楚,那些与洋芋争肥料的杂草乱根,啃食洋芋的土蚕、老鼠,挖锄将它们一一剔除,消灭。蚯蚓是庄稼的帮手,挖锄自是知道,他把惊慌的蚯蚓摁进土里,再温柔地替它盖上被子,让它那绸缎般的身躯继续为庄稼添肥松土。

还没来得及喘气,苞谷苗子又有半人高了,齐崭崭的,也要薅二道草了。挖锄头都不抬,整日埋首庄稼地,如同武林高手,左冲右突,使尽了各种手段,薅草、挖土、拍打,七十二般变化,显尽各种神通。苞谷苗舒服地伸着懒腰,扭来扭去,见风就长。

红苕苗子在厢子上疯长,吵嚷着要下田去生根落果,挖锄捶捶酸痛的腰,又咬着牙攒着劲,把红苕栽下田。用不了多久,红苕苗就会牵滕爬蔓,覆盖整个田块,到时,整个村庄会掀起一幅绿浪滔天的盛景。

挖锄对这种盛况再熟悉不过。到时候,他将会亲手挖起那些趴在枯滕上、憋着一张紫红脸,如一串串烧烤的红苕,一番挖摘后,把它们拎回家,看它们如何褪皮,被剁碎,在摇架上一摇三晃后,把自己变成嫩白的淀粉,翻滚在农人的舌尖上。看它们在淘洗后,将圈里的猪喂养得油光水滑,还有,在冬天,火塘里烤红薯扑面而来的香气,馋得那些小屁孩在火坑边连皮带肉吃得滋溜响。挖锄拄在旁边,腰杆挺立得更直了。

待蝉在树上扯起嗓子大喊,太阳一天比一天毒的时候,洋芋就挖进了屋,苞谷也红了胡子,挖锄这才长舒一口气,躲在屋角休息一下。

闲下来的挖锄靠在墙边,有一搭无一搭地,偷听那灰黄的矮墙在夜里长吁短叹,观看灶台边柴米油盐的争吵,还有场坝里那些鸡飞狗跳的日子,实在太闲,挖锄就在灰尘里打起瞌睡,盖着蜘蛛为它织的网被,在睡梦中一锄一锄地翻挖自己的岁月。

在成为挖锄之前,它只是一块锈铁。弃在角落,懒散、无用,被蟑螂爬,被老鼠踩。蜘蛛在它身上结网,困得它脱不出身,生命颓废,意志消沉。但也顽劣,它嘲笑那些在火上烤、铁锤打的农具,嘲笑它们为什么一声不吭,搞得自己没了半分心性。它与那些飞溅而来的铁屑悄声细语,与误撞进屋的虫子耳鬓厮磨,还与檐下飞过的燕子喃喃对歌,与它周围的伙伴互相比照,那是桀骜不驯的农家少年,心事青涩,懵懂莽撞。

老铁匠佝着腰,在铁匠铺翻来翻去,余光一瞟,看到了它。不知是何年何月的物件了,细细打谅一番,不是一块废铁,还能起点作用, 于是将它加热、锻造、淬火,一通猛火,烧得它浑身发烫,筋骨酥软。然后又是一通捶打,人都说响鼓不用重锤,可挖锄,就得偏偏用铁锤,叮叮咚咚,急火骤锤,每成形一次,又要把它摁回水里呛一次,摁得它哧哧冒烟,呛得它周身酸痛,在敲敲打打的日子里,让它终身铭记这些成长的过程,就这样,在老铁匠汗一把火一把的敲打里,这才定了型,收了性。

铁匠铺是它的出生地,一睁眼就是刀光剑影。老铁匠抚摸着成了型、定了性的挖锄,揉着自己僵硬如铁的腰,一手就抚上了自己曾经的年少。

谁还没有个犯浑的时候呢,那是个给他根竹竿就敢捅破天的年纪。拖着两条长长的脓鼻,下河洗澡,爬悬崖、打蜂包……把对门王奶奶家刚出窝的一窝嫩哄哄的鸡崽半天就整没了。清早爬起来,遇到赶场去卖猪的龙叔,龙叔想讨个吉利,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他气鼓鼓地回着“这个猪儿只怕卖不脱,”走到半路,猪挣断绳子,从背架子上掉下来,摔得二气不来,果然没卖脱。气得龙叔找到他父亲狠狠地将他告了一状。那些调皮捣蛋的日子,老父亲的竹条子跟着自己撵了一路又一路,从悬崖上把他撵下来,再撵上水田丘,扬得高高的竹条子在空气里响得灰尘四起:“男儿不学艺,背断背篓系,”然后将他撵进了铁匠铺。

老老铁匠正把一只成了型的钉耙摁进水里,听得动静,从朦朦的水雾里探出花白的头,瞅了他一眼,笑得如同一尊弥勒菩萨:“要得、要得……。”

从此以后,他就像一根铁条,被牢牢地焊在了铁匠铺,老老铁匠烧铁,喊他扯风箱,十几岁的年纪,使的是冲冲力,沉重的风箱怎么拉得起,身子弓得像熟透的虾,只勉强扯了一个来回,差点把自己扯了个老栽,老老铁匠笑得更欢了“哈哈哈,小子,日子就是铁打的哟,不吃点苦,不流点汗,那是打不出好日子的,现在磨佯工,到时候就是日子打你了。”

他红着脸,惭愧地低下头,仿佛听到了铁锤捶打他的声音。

自此,他收了心性,一心一意地跟着老老铁匠抡锤、淬火,汗水滴在烧红的铁块上,哧哧直冒烟,他把那些废铁一件一件锤打成形,成全它们,也成全自己,一日日跟着铁块熬,跟着炉火熬,熬着熬着就把自己熬成了老铁匠。

打挖锄是老铁匠的拿手技艺,村上的农具都出自老铁匠之手。老铁匠自然了解每把挖锄的脾气和秉性。老铁匠都把它们锻打成曾经的自己,勇敢坚毅,却又与当年的自己不同,它们都透着成熟,稳重。老铁匠在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里,一年一年老下去,挖锄却在挥舞的铁锤下醒来,涅槃重生。

一把好挖锄,必经过铁锤的锻打、烈焰的淬烧,经过炉火的燎烤和铁水的滋润,在一次次的磨砺之后,才能走上辽阔的天地,在广袤的田野里大显身手。

火候是一把挖锄行走世间的技巧。如同村人的手艺,手艺傍身,安身立命,走遍天下都不怕。只有火候到家,它才能在田间畅通无阻。挖石断山,垦荒造田。用改天换地的勇气打造出村庄的气局与风骨。 [1]

作者简介

黄爱华,湖北省作协会员。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