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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山碑(时国金)

太行山碑
图片来自免费素材图片网

《太行山碑》中国当代作家国金写的散文。

目录

作品欣赏

太行山碑

走在一块块太行山石垒砌的渠堤上,一面是斧劈刀崭的峭壁,一面是临崖深渊,清澈的渠水顺着山势缓缓地流淌。这条渠像一条碧绿的飘带,紧紧地萦绕在太行山腰。它是绿色的,在阳光的照耀下,我觉得它周身都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岁月在这里仿佛停滞。隆隆的炮声,铿锵的锤钎敲击声,已幻化成了美妙的自然之曲,在每一个走过的后人心间奏起,鼓荡着胸中无数的红旗猎猎,实在震撼于这韵律的高亢和强劲。

这个爽朗的秋天,站在红旗渠坚硬的石堤。我从它建设的故事中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称誉其为世界第八大奇迹。

极目历史的深处,太行山区,山穷、水恶、地瘦、人贫。位于太行山麓的林县,素称太行山的门户,自古山高坡陡,土薄石厚,天不下雨,地不存水,十年九旱,水源奇缺,是河南最缺水地区,小旱薄产,大旱绝产。《林县志》记载,从明正统元年到新中国成立的500多年间,曾发生自然灾害100多次,大旱绝收30次。白纸黑字间“人相食”的表述是那么刺眼而高频——“林县每遇干旱,河干井涸,地裂禾焦,饿殍遍野,惨不忍睹。”

姚村镇寨底村碑石上,记述了清光绪元年(1875)至4年(1878)林县遭大旱的悲惨情景:“三年间无麦无禾……众所食者,树叶野菜,更有非人所食之物,也借和榆皮为末食之……人物失散,畜类凋零,当困苦之时,而能自植其身者,盖亦鲜矣。有饥而死者,有病而死者,起初用薄木小棺,后用芦席,嗣后芦席也不能用矣。死于道路者,人且割其肉而食之,甚有已经掩埋犹有刨其尸剥其肉而食之者。十分之中死者六七。”

任村区桑耳庄村300多户人家,常年跑到离村3.5公里远的黄崖泉挑水吃,曾跌死、跌伤三人。民国初的一年,天大旱,泉水只剩下香头那么粗,远道来这里挑水的人越来越多。大年三十,老长工桑林茂起五更爬上黄崖泉,想趁早挑一担水回家过年。可挑水排队的人太多,一直到天黑才集满一担水。新过门的儿媳妇,心痛公爹,摸黑出村迎接,由于天黑路陡脚小,接过担子没有走几步被石头绊倒,一担水泼了个精光,儿媳妇又气又愧,回家悬梁自尽了。桑林茂怀着满腔悲愤,埋葬了儿媳妇,大年初一领着儿子踏上了风雪交加的逃荒路。

饱受缺水之苦的林县人民,视水如命,盼水想水心切,许多村名冠以水字,诸如张家井、洪河、柳泉等等。连给孩子起名字也都要带上个水字,如男孩子叫水旺、水生、兴水、来水,女孩子叫水英、水莲、水娥等。

为了节省水,许多深山区农民平日很少洗脸洗衣服,只有在过年过节赶庙会、走亲戚等特殊情况下才舍得洗手洗脸。洗脸也往往是全家伙用一个盆,舀一点点水,大人洗了小孩洗,洗罢还要把脏水澄清,留着下次用。刷锅洗碗水也是上顿用了下顿用,今天用了明天用,连用数次,直到水成了糨糊状,才肯让牲口喝掉。

对于这种缺水状况和盼水心情,老百姓口传这样一首民谣:

家住在高山,用水真作难。

担水如取经,吃水似油盐。

房子着火没水救,亲眼看着火自欢。

盼星星,盼月亮,啥时水能流到咱村上?

一只雄鹰翱翔在太行山的上空。

1954年,26岁的杨贵任林县县委书记。在这里,他一干就是二十一年。

杨贵在林县二十多年如一日,跑遍了全县四百多个村庄,在一千多户农家住过,坚持深入基层,调查研究,“摸大自然的脾气”,提出了“水字当头,全面发展”的方针。带领县委一班人发动群众治山治水,要把“天上水蓄起来,地下水挖出来,本地水找出来,外地水引进来”,从而彻底改变林县缺水的面貌。经过连续几年的水利兴修,全县自然面貌发生了很大变化,先后建成了天桥渠,抗日渠,淇南渠,淇北渠,英雄渠等引水渠道和要街、弓上、南谷洞、石门等中型水库。

然而,1959年林县再次遭遇特大旱灾,从春到秋没下过一场透雨,干涸两百多天,全县境内无滴水可用 。

艰难困苦,在强者面前,有时便成了激发斗志燃烧激情创造辉煌的熊熊烈焰。与其在苦熬中死去,不如在苦干中求生。林县人民多壮志,誓把河山重安排。

这年年底,一个注定将震惊世界的壮举——“引漳入林”工程诞生了——从山西平顺将漳河水拦腰截流,把河水引上太行山,引进林县。

这个决定很快得到了河南省委的批准。1960年1月27日(腊月二十九)河南省委向山西省委发函,请求解决林县“引漳入林”的有关事项,2月1日(正月初五),山西省委就开会研究,同意林县借道引水方案。第二天就通知河南省委。

林县县委向全县55万人民发出了“重新安排林县河山”的号召,要让太行低头,让河水听用,从根本上改变干旱缺水的旧貌。这个号召,顺应了世世代代林县人民要摆脱缺水之困,绝不愿再忍受大自然摆布,改造自然,做大自然主人的强烈愿望。一经提出,就受到全县人民的热烈响应。气壮山河,鼓舞人心。

1960年的元宵佳节,杨贵书记和县委全体领导率领3万多民工组成的修渠大军冒着寒风,踏着霜冻,浩浩荡荡地开上了太行山,扑到荒无人烟的漳河滩和“引漳入林”工程的各个施工段。于是,过去峰峦叠嶂冷壁清寒的太行山间顿时成了红旗招展,热火朝天的战场。

在几千年没人烟的漳河滩,从渠首到分水岭间的无数没有名字的荒山野沟的渠线上,一下子热闹起来。在寒冷的太行山深处,铁锤声、钢钎声打破了几千年太行山的宁静,坚硬的岩石和血肉之躯开始碰撞。千军万马战太行,是人与大自然的较量,是不服,是不屈。虽然敲打第一声的不知是哪一把锤子,那一声锤音一定响彻云天。

这个战场一摆就是十年。

十年时间,分管农业的副县长马有金在红旗渠工地就任了九年指挥长。1961年10月马有金任红旗渠总指挥部指挥长。这时红旗渠建设资金十分紧张,民工生活口粮标准很低,为鼓舞民工的斗志,他身体力行,与大家同甘共苦,同劳动,同吃野菜,抡锤打钎。崖当房,石当床,虎口崖下度时光。他总是带头跳进冰冷的水里,带头挖石出碴。既当指挥员,又当战斗员,率领民工攻克了许多艰难险阻。在工地上,他与年轻人比赛抡锤打钎,一股劲能打100多锤,一般人都比不过他。他对建渠质量要求非常严格,发现谁弄虚作假,偷工减料,当场给予严肃批评,立即掀掉,坚决返工。为了红旗渠的建设,九年,他没有在家陪家人过一个春节。母亲生病,他一直抽不出时间回去照料,直到母亲病故,才向县委请假回家送葬。在母亲的坟头他长跪不起,浊泪成行:“母亲,红旗渠不修成,我对不住您老人家呀!”

其实,当年不仅仅是马有金一位领导干部战斗在工地,林县县委要求每个县领导干部每个月在工地劳动的时间不少于十天,一年就是一百多天。抡大锤,烧石灰,造炸药,放山炮,到处都能看到干部和党员的身影。

干部能搬石头,群众就能搬山头,干部能流汗水,群众就能流血水。

在红旗渠的山崖上有一块巨大的摩崖石刻——“山碑”两个字,雄强奇逸,气象浑穆。是前国家主席李先念亲笔书写。虽然我不喜在景点拍照,但还是情不自禁把这两个字收进相机。林县人民以山为碑,把生命镌刻在这巍峨的太行,用无悔的青春书写了人生碑文。

在整个红旗渠建设中有81名干部和民工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我在翻阅《红旗渠志》时,看到的第一位为建渠牺牲的烈士就是吴祖太。他是红旗渠建设工地上唯一的一位水利专业毕业的技术员。

那是红旗渠正式动工的第45天——1960年3月28日,下午6点多钟,收工后,红旗渠工程技术员吴祖太听说王家庄隧洞洞顶时有土石塌落,立即放下饭碗,和姚村公社分指挥部干部、姚村卫生院院长共产党员李茂德赶到隧洞,检查安全。不幸遭遇塌方,两人光荣牺牲,吴祖太年仅27岁。

吴祖太祖籍原阳县白庙村,1933年生。幼时家乡闹饥荒,7岁随父母到郑州讨饭,靠卖水过日子。1953年黄河水利学校毕业后,于1958年来到林县水利局工作。在林县,他被林县人缺水、找水、引水的事迹深深感动,把林县当成了自己的家。在南谷洞水库工地负责技术工作时,为赶任务,逢年过节他也不回去。不久,他的新婚爱人薄慧贞为救学生因车祸身亡,他悲痛欲绝,料理完后事,第二天就赶回了南谷洞水库工地。

转战红旗渠后,他和当地的土专家一道,不畏艰难,翻山越岭,饿了啃几口干馍,渴了喝几口泉水。白天用仅有的两个水平仪,一点一点地测量;夜晚,在煤油灯下用算盘计算,有时一算就是一个通宵。最终完成了红旗渠定线测量设计任务。

红旗渠开工后,他日夜操劳,整天吃住在施工现场,处理了许多棘手的技术难题。青年洞一段,原来设计的是绕山挖明渠,但是工程量太大,施工难度大,吴祖太将原设计方案改为开凿隧洞。在总干渠跨越浊漳河的地方,同其他技术人员一起充分了解漳河水文情况后,设计出了构思灵巧的“空心坝”方案,让渠水从坝心通过,让河水从坝顶溢流,河水走河道,渠水走渠道,解决了渠水和河水交叉的矛盾。

在老鹰嘴,我仰头注视着那几欲下坠的绝壁悬崖,试图复原出当年任羊成和他的除险队凌空除险的场景和心境,无法想象在这飞鸟不能驻足,猿猴难以攀援的石壁悬空作业需要多强的意志和多大的勇气。许久,我终于明白,此时的任羊成们凭得已不仅仅是胆量和毅力,一定是一种“无我”的境界!

红旗渠学院的李妲副院长向我们介绍了任羊成除险的几个精彩片段。

会战中,炮声隆隆,山石被炸得疏松,浮石不停地坠落,嘎嘎直响,大家眼巴巴地看着,上不去人,不能动工。

为保证安全,总指挥部决定组成一支专业除险队,实施凌空除险。这种方法源自林县民间采集中草药,用绳索捆住腰,手持长杆抓钩,身背铁锤钢钎等工具,飞崖下崭,犹如一只只雄鹰,翱翔在险石丛中,将一块块浮石勾撬掀落下来。生命只靠一条绳索牵挂。因腰部长时间被粗绳系磨,磨破的皮肉常常是和衬衣黏连在一起,一下班,第一件事就是脱掉衬衣。久而久之,老任的腰部形成了厚厚的一层老茧,粗糙如老榆树的树皮。

除险中,任羊成曾摔下,跌在山坳荆棘丛中,脊背扎满了尖尖的枣刺,回到住地,请房东老大娘和儿媳妇给他挑刺。有的刺已折断在皮肉中,只能用纳鞋底的钢针一个个地往外挑。一个多钟头,挑了满满一手窝的棘刺。他硬是一声不吭,汗水却湿透了草席。

在虎口崖除险,当快要扑进凹檐里的时候,一块飞石砸中了他的嘴,三颗牙生生地被砸掉,歪在嘴里,鲜血直流,为了不影响除险,他忍着疼痛硬生生地将牙拔掉。工地领导让他进医院休息治疗。第二天他忍着疼痛,戴上口罩又背着大绳,上阵除险。

一次在“青草洼”,任羊成去除去塌方险情,在躲避之时,炸药突然爆炸,任羊成一下子被崩裂的烂石埋住,瞬间失去知觉。指挥长马有金得知后,迅速带着百余名民工提着马灯,发疯般地东找西寻,终于从乱石堆中拽出了血肉模糊的任羊成。

大家说,除险队队长任羊成,阎王殿里报了名,阎王还是没有收。

在红旗渠干部学院的课堂上,我们通过现场连线的方式,见到了已经94岁高龄的任羊成老英雄。他的手虽然已经抖得厉害,可说起当年的故事,眉宇间依然充溢着一股豪迈之气。他说,人需要有种精神,苦熬没个尽头,苦干才有出路。假如再修红旗渠,他还是要去参加除险队。

从1960年2月动工,到1969年7月建成。10年,杨贵书记带领林县人民历经10年,削平了1250座山头,凿通了211个隧洞,架设152座渡槽,挖砌土石方1818万立方,在万仞壁立,青峰如削的太行山上建成了全长1520公里的人工天河——红旗渠,结束了林县“十年九旱、水贵如油”的苦难历史,从根本上改变了林县人民的生产生活条件,至今仍然发挥着不可替代作用,和南京长江大桥一道被誉为“新中国建设史上的奇迹”。当地群众说“南有都江堰,北有红旗渠;古有李冰,今有杨贵”。

现在想来,杨贵作为一位县委书记,他在那个时代实在是抓住了一切他所能抓住的机遇利用了一切他所能利用的资源,甚至有的担当,已超过了他个人的承受,完全是一种责任和情怀。

一个人凭借一份责任和情怀,意志和境界,究竟能走出怎样的诗和远方,能达到何种人生的高度?

在这里,杨贵和他带领的红旗渠建设者用行动乃至生命给出了答案。

当“千斤稻”“万斤薯”“放卫星”的浮夸风兴起,当大炼钢铁的热潮滚滚而来,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的口号铺天盖地之时,杨贵和林县县委没有盲目跟风,而是脚踏实地,实事求是。在那些“放卫星”的地方,粮食被征购一空,而林县人民却攒下了约300万元和3,000万斤粮食,这些资金和粮食成了日后修建红旗渠的底气和本钱。

是的,政声人去后,民意闲谈中。

1991年4月27日,河南省在林县召开全省水利表彰大会上,当大家得知老书记杨贵也被请到了会场,全场起立,掌声足足持续了十五分钟……

面对此情此景,当时的省委书记李长春说:我们每一个领导干部都要像杨贵同志那样,保持与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离开岗位多年,还依然受群众的拥护和爱戴。

山碑巍峨,口碑无价,心碑永恒。

有人算了一笔账,如果把修建红旗渠的这些石方,垒起三米高两米宽的城墙,可以从南方的广州一直延伸到北部的哈尔滨。这是在上个世纪60年代,中国还处在工业社会起步之前的农耕文明时代,靠的是一锤,一钎,一双手创造的人间伟大奇迹。不,应该是用一种精神创造的奇迹。

这种精神,后来被人们提炼为“自力更生、艰苦创业、团结协作、无私奉献”的红旗渠精神

兀立在飘逸的人间天河,一位诗人的吟诵回荡在太行山谷:

我站在渠畔高山头

望红日一轮照神洲

千里太行收眼底哦

我豪情激荡放歌喉

……

秋意渐浓,山中特有的柿树已在我们的头顶缀满了红艳艳的果实。漳河南岸,太行山腰的轰山炸石、锤钎叮当已过去半个多世纪,放眼望去,如今的林县俨然是“银龙舞太行,千里谷米香”。

上世纪80年代,一批在红旗渠建设中锻炼成长的能工巧匠,奔赴各地从事建筑行业。他们从红旗渠带向各地的,不仅仅是在修渠战斗中锻造出来的一流建筑技术,还有红旗渠中流淌的吃苦耐劳、敢打硬仗的精神。凭着太行山石般过硬的质量,他们为林州市打造出“中国建筑之乡”的金字招牌。林州人王付银有一支建筑队,专接别人不愿干的苦活难活。在汉十高铁关键控制性工程崔家营汉江特大桥的施工中,王付银的队伍接活后日夜施工,最后圆满完成任务,甚至还抢出70天的工期。

站在庙荒村红旗渠旁嫩绿的板栗树下,我发现日新月异的林州城可以尽收眼底。10年前,坐落在太行山脚下的庙荒村还是个贫困村。这里土薄石厚,房屋破旧。2012年,郁林英当选庙荒村党支部书记。在村民眼里,这是个敢拼敢做的“女汉子”。上任伊始,郁林英铁了心带领村民改变村里的贫穷面貌。随着脱贫攻坚战的打响,在相关政策的支持下,她不等不靠,立足村子背靠太行山、红旗渠穿村而过的优势,发展乡村旅游。她多次去外地招商,拉来乡村生态旅游项目。这几年,庙荒村成立了旅游开发公司,打造起特色民宿旅游村,被红旗渠干部学院挂牌为“研、学、游”基地。如今,村里已建成农家院14户,特色院20户,每年接待游客10余万人,小山村的面貌焕然一新。郁林英被评为全国优秀共产党员,并当选为党的二十大代表。

红旗渠的故事已经远去,红旗渠精神却始终闪耀着历久弥新的光芒,在林州大地上代代流传……[1]

作者简介

时国金(笔名清祺),现任宣城市宣州区政协主席,宣城市作家协会主席。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