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相如式的愛情(虞兮)
作品欣賞
司馬相如式的愛情
說起司馬相如和卓文君，大概稍稍讀過點史書或文學史的人，應該都知道吧。即便對《子虛賦》《上林賦》聞所未聞，隱約也還聽過一點兒文君當壚賣酒的傳說吧？卓文君本系富家閨秀，早已因貌美而蜚聲一時。美麗而才華橫溢的姑娘，正值對愛情充滿嚮往和幻想的年華，卻不幸年紀輕輕就守了寡。不難想象，文君的日子簡直可以用度日如年來形容。
再說司馬相如。照今天的說法，此人既沒有豪門貴族的上層背景，也沒有萬貫家財寶馬香車，甚至連個像樣的職業都沒有，靠賣賣文章、噹噹門客聊以度日。三無人員不說，且手無縛雞之力，上不了戰場立不了軍功，除了會寫倆字兒，幹嘛嘛不會，做啥啥不成，似乎沒有任何改變命運、光耀門庭的可能性。常言道：百無一用是書生，這話說專為司馬相如量身定製的一點都不過分，簡直就是一窮酸腐儒嘛。
根據漢代森嚴的等級制度、尊卑觀念來看，相如這樣一介窮儒，那是根本不敢想望卓文君那種名門望族的大家閨秀的，可架不住有人慫恿啊。如果有人天天在癩蛤蟆耳朵邊兒嘀咕：天鵝有什麼了不起，不就離咱遠點兒嗎？落到咱們井邊試試？照樣吃它的肉，沒有願望哪來的希望？沒有希望哪來的夢想成真？做人得敢想啊！你連想法都不敢有，那就等於連機會都不給自己留一個啊！經人這麼一攛掇，司馬相如來勁了，冒險試試怕什麼？反正我一光棍兒，成，是意外的驚喜；不成，反正也損失不了啥不是？
於是，仗着相如腹有詩書、胸懷錦繡，一起幫閒的朋友向卓老爺子推介說：「相如先生乃當今名士，不光文章如錦似繡，而且琴藝也相當了得。恰逢今日佳賓如雲、僅有玉液瓊漿稍欠雅致，何不請相如先生彈奏一曲為大家助興呢?」卓老爺子宴筵賓客，自然講究個既熱鬧又有品位，於是主人首肯，眾人期待。司馬相如略略推辭了一番，便撫弄琴弦，先奏了一支短曲算作熱身，正待竭力賣弄一番，忽然窺見通往內庭的門口竹簾輕動，一雙秀足悄然移過，影影綽綽，似有一白衣女子靜立傾聽。暗忖定是卓文君，越發賣力，施展出平生琴技，奏出一曲《鳳求凰》。借琴聲，向文君表達了愛慕之意。恐此番不能成功，相如回去以後，又買通文君的近侍僕傭，通過她們給卓文君傳遞去一封封聲情並茂的情書，極盡才思與文采，仿佛公孔雀為討雌孔雀的歡心極力展翅開屏一般。
一個正做着浪漫愛情的甜夢，一個則潛心琢磨發財致富光宗耀祖的捷徑，於是這兩個人不見則已，一見那是一定要生情的。這樣的兩個人那就是乾柴烈火啊，不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沒有理由嘛。二人的相愛，既符合自然法則，又合乎經濟規律，更是人之常情。文君一時衝動要離家出走，相如當然一百個不情願，他倒寧願低個頭，諂張臉，仰丈人的鼻息過日子。可他飯還沒做熟，不能違文君之意，以免即將到手的光輝前程泡了湯。先套牢文君才是當務之急，至於圖謀丈人家的榮華富貴，可從長計議：我手握金鳳凰，還怕你梧桐樹跑了不成？
相如很有耐心，到底贏得了丈人的原諒，得以攜嬌妻重返溫柔鄉，榮登富貴堂。
這就是司馬相如式的愛情了：一方務虛，一方務實；一方慕名，一方圖利；一方盲目追求理想幻想愛情，一方有的放矢鎖定目標死纏爛打。於是，成就了一段千古流傳的愛情佳話。正因我們的老祖宗創設了這樣一種愛情模式，到了如今，子孫們紛紛效仿，也算是弘揚傳統民俗文化了吧？一張老臉長得連自己都知道對不起觀眾的大爺，臂彎里挽着孫女輩的嬌娘也面無愧色了，簡直一幅《美女與野獸》圖；臉上摺子都刻成了菊花的半老徐娘，眾目睽睽之下大秀恩愛也變成炫耀的資本了。真是乾坤大魔移，世事顛倒，翻覆天地。現實詮釋了充足理由律：各有所圖，各取所需，皆大歡喜。理由多麼充足啊：「經歷了幾番歲月的洗禮，我掙得盆滿缽滿，需要年輕清新的愛情來證明我的成功。」「奮鬥是一場奢華的戰爭，勝利太過遙遠。經歷了幾番拼搏，我渴望縮短奮鬥的時間，只想坐享溫柔的快餐。立等可取最好，對方即便是一妖魔鬼怪，又有何妨？」
頑固守舊的老憤青會說：簡直是褻瀆愛情！嚯，人家說了：愛情是什麼東東？你以為它有多麼神聖？那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愛情自己告訴我們：它的主要成分是荷爾蒙！當你的荷爾蒙分泌量下降，你的生物體能指數呈下滑趨勢，而你又不是作家不是藝術家也不是婚姻問題專家，你還會英姿勃發大侃愛情嗎？所以，愛情和菜市場上的蘿蔔白菜一樣，隨時有理由被人品評，隨時有機會被人捧在手心或踩在腳下，隨時可以被人象甩鼻涕一樣甩掉，隨時可以被人讚美被人褻玩而無需背負任何心理負擔。愛情是可以像蘿蔔白菜一樣論單位拍賣或者甩賣的，它只不過是傳遞在人與人之間的似是而非的一種商品而已，感情化了的產品，產品化了的感情，差不多就這麼回事吧。
這可是祖先教給我們的呀！俗話說：實踐出真知。沒有前人（譬如司馬相如這樣的名人）成功的實踐經驗，哪裡有今天如此眾多的粉絲和追風者呢？看着白髮蒼蒼的老人懷抱如花似玉的少女，看着帥到能閃瞎眼的鮮肉擁吻花甲婦人，不要猜疑人家有沒有愛；不要拿自己的價值觀吐槽人家的婚姻，那也是一種愛情——司馬相如式的愛情。
張愛玲好像有句話說：愛情像一襲華麗的袍子，裡面長滿了虱子。這話貌似不太合乎生活邏輯，穿得起華麗袍子的人，一般是不會讓它生虱子的，呵呵。事實上，愛情更像一副七彩迷離的面紗，面紗下面藏着的，是不僅醜陋還很無奈的人性啊......
作者簡介
虞兮本名楊愛民，河南漯河人，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