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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胞胎密語(王淑萍)

雙胞胎密語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雙胞胎密語》中國當代作家王淑萍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雙胞胎密語

我們倆,是人世間認識最早的兩個人。在我們的父母都不知道我們的真面目前,我們已經在娘胎里相伴了整整十個月。

姐姐,不是所有人,都有我們這樣的幸運。

媽說,她懷我們的時候,肚子一直一邊大一邊小,一邊總是做着大幅度的運動,一邊偶爾來一下輕微的蠕動。媽一度以為自己懷的是龍鳳胎

十月懷胎,媽受盡了磨難。我們在媽肚子裡七八個月的時候,她就無法躺着睡覺,好不容易熬夠十個月,我們又害得媽難產。

媽說,我們倆出生後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狀態,你哭聲響亮,活力四射,我像一隻病貓,奄奄一息——醫生和媽都以為,我可能活不了多長時間。

在父母精心照料下,我終於恢復了正常的生命指標。卻不料,尚在襁褓中的你我,因為父母的一個決定,從此分開,過上了完全不同的兩種生活——你被送給城裡的姑媽撫養,我則被留在鄉村,和兄弟姐妹們一起生活。

一切都是大人的安排,我們無從選擇。

命運安排我們在同一個家庭出生,卻又安排我們在不同的家庭長大。我聞着鄉村炊煙的氣息,你嗅着城市汽車的尾氣。你是父母的唯一,我是父母的之一。

我們在不同的環境中,慢慢長大。

少年時,你來我家,我們躲在老家的屋子裡,你衝着外面幹活的母親喊:「媽,媽」,高一聲低一聲,媽一聲聲地答應着,我們則躲在屋裡笑成一團——為媽分辨不出我們的聲音而興奮。多年後想起,不禁淚水潸然。姐姐,當我們都做了母親後,我才深信,世間再相似的聲音都不會瞞過我們的母親,她是多麼願意聽到你喊她一聲「媽」,我也深信姐姐你,又是多麼想喊她一聲媽。在媽有生的日子裡,沒有聽到你當面叫她一聲「媽」,這也許是她終身的遺憾。

上中學時,我們經常交換日記看。我曾在你的日記里,看到了你對父母的怨恨。你恨他們把你送了人,你說你想不通那麼多的孩子,父母為什麼偏偏送走了你。姐姐,父母沒有把你送給外人,他們為你選擇了更好的生活。你可能永遠不知道,少年的我曾是多麼羨慕你的生活——在你的父母帶着你在城裡的大小商場裡逛着添置一件件新衣裳時,我穿着打了補丁的衣裳行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在你躲在溫暖的房間裡看動畫片時,我和哥哥姐姐們擠在別人家的窗戶上看黑白電視;你在霓虹閃爍的街頭穿梭,我在泥濘的路上奔波……多少個夜晚,我恨父母為什麼沒有送走我,讓我也享受一下城市的生活。

我暗中與你較着勁,拚命學習,只為有一天也能過上你過的生活。姐姐,你可能永遠不知道,你至少做了我十幾年的假想敵。多少個寒夜苦讀,多少次泥濘奔波,只有一個念頭支撐着我,那就是一定要拉近和你的距離。在這一點上,我永遠對你充滿感激。「蒼天不負有心人」,多年以後,我們終於過上了同樣的生活,我們終於可以坐在一起讀書喝咖啡——雖然這樣的日子,我比你至少晚了十年。

我嫉妒父母對你的感情。每次你回家來,家裡都像是過年。父母把平時捨不得吃的,用的,一股腦兒的端出來,只為看到你的笑臉。有一次,你回家來,因為來的突然,去的匆匆,媽沒來得及給你做飯,你就回去了。媽站在院裡,聲聲說,「娃來了一趟,啥也沒吃就走了。」說着說着,就哽咽了。強烈的嫉妒使我近乎失去理智,我衝着母親大吼:「每天給你洗鍋刷碗的是我,掃地提水的也是我,你怎麼就不心疼我呢?到底誰才是你親生的?」母親一把摟過我,什麼都沒說,我只聽到她劇烈的嗚咽聲。姐姐,那時我們才十幾歲,你和我都不能確定你是不是母親生的。大人們之間有約定,在我們長大成人前,不讓我們知道真相。

姐姐,你的遠嫁是父母心頭永遠的硬傷。你結婚的前一段日子,父母時不時的會談起你,然後就是嘆息。「娃嫁的太遠了,那邊沒有一個親戚,有個大事小事,咋辦呢?」父親對着母親說,母親對着父親流淚。那段日子,應該是父母一生最難熬的日子。他們盼着你幸福,又怕你嫁的太遠沒人照顧,愁雲籠罩在屋頂,許久許久。有一天,母親拉過我,鄭重其事的要我答應,這一生,必須時時與你保持聯繫;不管你有什麼事,我必須第一時間到;你退休後,我必須勸說你回到寧夏,回到親人身邊。

我一一答應下來,心裡卻是無端的委屈。內心裡始終無法接受父母對你的偏愛——那時,我們二十幾歲。

四十歲時,我們失去了母親。我在你的日誌里,看到了你的眼淚,你的心聲。你終於喊出了一聲「媽」,而我們的媽已永遠聽不見。

這些年來,我們的關係越來越親密,你是我遠方唯一的牽掛。我問你退休以後有什麼打算,你說你一定會回到寧夏。姐姐,你不知道這樣的回答給了我怎樣的驚喜與安慰,我終於,為我們的父母了卻了一樁心事。

我們都做了母親,終於可以坦然地說出彼此心裡的隱密,終於學會站在父母的角度去考慮問題,也終於理解我們的父母當年不得已的決定。我理解父母內心裡對你的偏愛,無論你生活得多幸福,只要不在他們的羽翼呵護下,他們對你始終都懷有愧疚——這是做父母的本能反應。我相信你我都永遠忘不了那年冬日,媽在我家,你千里而來,媽見了你,第一句話是「我的女兒回來了」——那是年邁的母親唯一一次叫你女兒,只是不知道這一聲「女兒」,這些年來,在媽的心裡,叫過了多少遍?在這聲「女兒」叫出去不久,媽就永遠離開了人世。現在想想,是不是媽已感覺到自己時日不多,才鼓足勇氣,叫你一聲「女兒」,只是為了讓你知道,你是她的女兒,她沒有一刻忘了你的存在。雖然其他的姐姐和我經常聽到媽這樣的呼喚,但對於你,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姐姐,無論相隔多遠,你都是媽的女兒,是媽內心深處永遠的牽掛和疼痛。

生在福中不知福,是很多人的通病。至少在三十歲以前,我並沒有感覺到有一個雙胞胎姐姐有什麼特別。我不知道是否所有的雙胞胎都有同樣的價值觀是非觀,至少我和你在對人對事的態度上有着驚人的相似——我愛看書,你讀的是中文系;我喜歡寫作,你空間裡發表的日誌吸粉無數;我喜歡旅遊,你的足跡已遍及四方;我說我最討厭自恃清高的人,你說自命不凡就是腦殘……

沒有多少人有這樣的幸運。即使有幸同年同月同日生,未必有這樣的默契和相投。

我們是從娘胎里就認識的兩個,我們比我們的父母認識還早十個月。有時會想象,娘胎里的我們兩個,是不是也是如今的模樣——為同一件事黯然傷心,也為同一件事開懷大笑,我們在一起,總覺時光匆匆。

血脈將我們緊密地聯繫在一起。我們相互牽掛相互關愛,親情讓我們超越了同性相斥的本能反應,在經年累月的糾纏中,我們終於發現,原來孿生姐妹彼此就是這世上的另一個自己,是對方的鏡子,也是對方的影子。

在一個風清月朗的夜晚,我們彼此約定,退休後要在一起生活——我做飯,你掃地;我寫字,你澆花。我們一起買菜做飯,一起讀書旅行,攜手走完人生最後的一段時光,就像生命之初,我們在母親肚子裡一樣。

再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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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王淑萍,回族。寧夏石嘴山市平羅縣人。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