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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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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猪》中国当代作家傅建国的散文。

作品欣赏

养猪

记忆深处,童年故乡的土地上,零星散落的村庄里,隐隐约约矗立着一些徽派建筑:庄严的祠堂,古朴的民宅,灰墙墨瓦,飞檐走壁,内有天井,外有庭院,诗情画意,犹如世外桃源。然而,与这些古老典雅建筑不相匹配的是,家家户户,或屋前,或院后,都搭建了大大小小单间或双间的茅屋。用今天的话说,叫做“违章建筑物”。这些农家茅屋有两大功能:一是厕所(茅坑),二是猪圈(猪栏)。

当年,我家五口人:父母,我、弟弟和妹妹,一家人居住在背后村祠堂边上,三间房子,呈“F”型,建筑面积合计不足40平米。但在住家不远处,父亲却搭建了三间茅屋,一间为茅厕,两间为猪栏。

那会儿,母亲每年都要饲养两头。但在计划经济的年代,家中的口粮都由生产队每月定额发放,记得大人每月35斤稻谷,小孩每人每月20斤稻谷,粮食不够吃,不得不与猪争食。比如说,自留地里种了一些南瓜和红薯,本来是用来喂猪食,但粮食不够吃,南瓜和红薯,自然就少了一些猪的份额了。

于是,那年月打猪草就成了妹妹日常生活中的重中之重。

春天,是野菜疯长的季节,而家中的猪崽也才十几公斤,胃口还不是特别的厉害,妹妹每天放学回来,书包一放下,就得自觉地拎着一只与身体不相称的篮子,出门打猪草去了。每天不管刮风下雨,必须打满一篮子猪草,才能勉强管住两只小猪崽子早晚两顿伙食。

到了夏天,野菜季节过了,但池塘里的菱角菜和水萍却开始繁殖,山沟里皮叶树皮叶也茂盛起来,这些水生植物与树叶都是养猪的好饲料。

秋天,田野里有生产队收获红薯和玉米时抛下的烂叶,或遗漏在地里泥下的红薯和玉米,花时间淘回家都是宝。没有破相的红薯,母亲舍不得当猪食,留着给家人当预备粮。

冬天来了,田野逐渐荒芜,母亲和妹妹就开始犯愁了。

季节进入深冬以后,家中两头饲养了大半年的猪崽开始长膘了,胃口也大起来。可是,田地一片枯黄,妹妹上哪打猪草去呢?

打猪草是没得指望了,但自留地种着萝卜,妹妹每天拔萝卜,切萝卜,煮萝卜;再不赖,到生产队养猪厂附近的地里“捡”萝卜。为了防止冬天猪崽断粮,养猪经验丰富的母亲,于秋天就做了两手准备,她领着妹妹将生产队废弃的花生禾,以及红薯藤成捆成捆地背回家,晒干。萝卜菜和谷糠接不住的时候,妹妹就将那些花生禾或红薯藤切粹,磨成粉,浇开水泡糊喂猪。花生禾和红薯藤营养还是挺丰富的,猪崽吃过以后,开始明显长膘。

腊月始,母亲又要操心来年养猪的事情了。那时候生产队养猪厂种猪似乎不多,邻居自家养猪的小猪崽,几乎都依赖皖北上门赊账的小猪贩子。小猪贩子大都三五成群,他们身高马大,皮肤黝黑,一根扁担,拴着两只又大又圆上面罩着网袋的筐子,里面分别装着十几头小猪崽。他们走村串巷,挨家挨户吆喝:

卖小猪啰——卖小猪……

声音悠远而绵长。

小猪崽论头卖,户主没有钱,可以赊账,一般情况下,小猪贩子们腊月放账,来年端午节前后上门收账,如果哪家运气背,小猪崽没有成活,东家还可以与小猪贩子再进行讨价还价,打个对折什么的。

养猪,关键是一个“养”字。

打猪草,讨野菜,拾红薯藤花生禾等没有完没了的活儿,只是解决了猪崽的食材,怎么喂养?其实还有不少讲究。乡村庄户人家养猪也得践行良性循环计划,即年末在哺养了一年之久的肥猪打算要出栏之前,新的小猪崽需要及时领回家。记忆里,母亲每年冬天捉养了一头小猪崽之后,哪怕一家人暂且没米下锅,还得给它喂养半个多月的小米粥。等它个头稍微长大了一点,再在粥里面加一些少量的糠。再往后,断粥,往糠里添加野菜。野菜分种类,苦菜、红薯藤之类,一般烧开水泡一会儿即可;而大多数野菜,如萝卜菜,猪草、皮叶等,都要放在大锅里煮熟煮烂。因此,那会儿家中往往有两台锅灶,一台锅灶是一大一小两口锅,供家人做饭、炒菜;另一台锅灶只有一口特大的锅,专门用来煮猪食野菜。

一年到头,无论早餐或晚餐,无论农活多么忙,母亲开门第一件事就是必须先喂猪食。人们常说本地猪肉香,那是因为农家猪崽有口福,餐餐享受“农家乐”的待遇。令人遗憾是的,从小到大尽管家中年年养猪,然而,那年月一家人假如想着大块吃肉,哪怕只是一顿,竟然也是那么的奢侈。逢年过节,过日子善于精打细算有点底气的邻居,拿着生产队分配的肉票,到南阳湾公社食品站购买斤量有限的猪肉。有一次,我跟着邻居去街上看热闹,隔着食品站铁栅栏,我看见邻居和一位陌生汉子,为了一只猪肚争得不可开交,双方把持的手都不愿意松开,那场景就像一场拔河比赛正在进行时,令人既尴尬而又辛酸无奈。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村民们(那时称着“社员”)依赖在队上挣工分过日子,或许是父母工分挣得少,或许是家里开支大,反正我们家一直是生队里的超支大户,约两千多元。我八岁开始放牛,一直到十五岁止,每年放牛可得60个工分。每10分工按0.3或0.5元计,一年可以赚十八至三十元钱,也算是为家庭减轻了一点生活负担。即便这样,生产队账簿上的超支金额依然有增无减。就因为超支数额特别巨大,有一次邻居老保管员曾当着我的面预言道:你小子这辈子难以翻身,可能要打一辈子光棍啦……我听了心里一阵难过,神情紧张而又疑惑地问为什么?老保管就用他那具有滴水不漏的数学推理逻辑给我算了一笔经济账。他的意思是,且不说我家到底有没有能力偿还生产队两千多元的超支款?即便有,也不知猴年马月。

少年不知愁滋味。老保管的话,我很快就忘却了,但超支所带来的生活压力却一直笼罩着整个家庭。话说快要过年的时候,家中饲养的两头猪长得体态肥胖,它们要出栏了。

出栏,便是猪的未日,是一个令人揪心的日子。

这时候,母亲嘱我写一张申请书,大意是说两头猪要出栏了,但家里穷,经常吃红锅,要求其中一头猪在自家宰杀。由于几乎每年都写一次,我已经知道申请书的格式了。申请书写好后,母亲再拿去请求队长签字审批。

生猪出栏的那天,队长派几个力气大的社员上门,配合公社食品站的“杀猪佬”(屠夫),将养了一年多的黑肥猪活活绑架抬走,然后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一头生猪究竟能抵扣多少超支款?我那时候还小,不知道这笔账该怎么算,只知道我们家或许是因母亲长年身体不佳,或许是因为其它因素导致家庭开支费用大,总之超支额度年年有增无减。

剩下的另一头“白毛羊”猪,自然要比前面一头黑肥猪稍微更壮一些,这是母亲的一点私心,也是唯一一丝拥有选择的权利。年底,“杀猪佬”忙得不可开交,母亲事先要和他量商好一个日子,然后提前在平常煮猪食的锅灶里烧一锅开水。“白毛羊”大肥猪被屠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时候,母亲站在猪圈旁,大声“哦啰、哦啰”地呼喊,这“哦啰”是母亲平常喂猪食时,与猪崽的对话。说来也奇怪,那头“白毛羊”猪被宰杀时,其挣扎与痛苦的呻吟声在主人的呼喊声中渐渐平息了。

当“杀猪佬”给躺在大木桶里的赤裸祼的肥猪洗浴时,生产队会计和老保管二人便大摇大摆地走近道坦跟前了,他们一个人手里拿着账本,一个人肩上扛着一杆秆,上门来收缴猪肉了。家中屋场小,他们一人坐在火桶上(皖南山区传统木制取暖器),一个人坐在婴儿的轿子上,说说笑笑,全然不知母亲心里有多么的酸楚

一头猪宰杀完毕,按照惯例,所有的肉都被会计和保管员过秆取走,家中只允许留下一些猪油和猪下水。

为了犒劳一下家人,母亲会烧一锅猪肝汤,每人一碗。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那碗猪肝汤味道特别香醇,它是年初的企盼至年末的到来,这滋味是在经历春夏秋冬四季漫长的等待中才如此稀罕,因而也就变得更加回味无穷。

转眼到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和前妻白手起家,背了一身债务。为了生活,我一边务农,一边做篾匠,家中照样饲养了两头猪。有一年,为了尽快偿还债务,争取早日将家庭财务赤字清零,我和前妻还饲养过一头种猪。

养猪的日子,充满艰辛与期待。那年月村里养猪人家,终年吃不起猪肉,但猪还得继续养,因为生活没得选择,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我的童年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竟然是希望有一天家中能够大块吃肉,哪怕就是一顿也知足也。

而如今,老家村里早已没有人家再养猪了。原因多种,政府抓环保是外因,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村里主要劳动力所剩无几是内因。此外,人工饲料涨价导致养猪成本过高,乡村瘟疫防治技术跟不上,也是客观因素之一。前几年,老家村上有人家尝试开办养猪厂,辛辛苦苦养了几十头猪,前期东拼西凑投入一大笔资金,但关键时刻,猪崽们纷纷倒下,如此养猪不但不赚钱,反而还血本无归。这位乡亲欲哭无泪……

最近,菜市场猪肉价格一路走高,一位从事皮革销售的朋友戏言:如今生意这么难做,不如干脆回家办养猪厂算了,说不定能走出一条致富的门路。我笑道:也许吧!

养猪,究竟能不能致富?我不敢确定,但“穷莫丢猪”是古训。自古以来,养猪是乡村人家为摆脱生活贫困而最后的一线希望,倒是千真万确。 [1]

作者简介

傅建国,1963年5月生,安徽青阳人,现居温州。曾务农,代课,做篾匠。长期从事皮革销售工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