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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
圖片來自免费素材网

《他们》中国当代作家学军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他们

那棵杨树的绿荫随着话音刹那间罩在了她头顶。烈焰升腾的火苗突然黯淡下来。那棵每条枝头都绿叶翻飞,浓影婆娑的杨树,一下子闯进她的世界。她又一次听到了蓝天包围中杨树上急切的鸟鸣,凄切悲凉的鸣叫瞬间覆盖了她,可她却无暇追着奔突的鸟叫声穿过浓密的枝叶仰头望天,一股神秘的力量紧紧拉着她,沿着褐色粗糙的树干一直往下探,枝杈聚拢生发的树身在浅褐色的泥土中突然像被风吹乱的头发,一下子四散吹开,它们像是被谁追赶,四下里寻找躲避的地方,慌不择路中,每个根枝都企图用狂奔来挣脱。然而,几十年过去了,无数尖细的触手一波波冒出,它们在潮湿的泥土中开疆辟土,不断掘进,另一端却被紧紧捆束在一起,像一只哑铃,对应而生。空中伸展的浓荫有多大,泥土中的根须就有多长。

就像爱或者恨,这些与生俱来,一旦点燃就无法轻易熄灭的感情。

而她爹爹就坐在那密匝匝的根须之下,透着粉色的枝条像从爹爹头顶长出的藤蔓,缠绕牵绊着向四面八方葳蕤而去。

无数次,妈妈脑海里总是出现以下的场景,这个时候她已和爹爹融为一人,呼吸困难的她分不清此刻到底是爹爹还是她,或者说那时她总不由自主的想替代爹爹,想换回爹爹的性命。她觉得呼吸困难,似乎刚刚从漆黑的地层深处爬上来,最先感到的是强烈的土腥气,模糊的意识里是已被掩埋在泥土之中了,他们使唤着几个男人挖坑时骂骂咧咧的声音不时传到吊着爹爹的小草屋里。

爹爹之前跟随亲戚参加了山东八路军独立营。这是一支打鬼子和汉奸的队伍。这次他推着独轮车行走在黄河岸边的一个小镇上,完全是农家弟子的装扮,可是还是被伪军认出来了。随即被抓,吊在了一户农家的屋梁上。

这是妈妈无数次极力拒绝,然而它们像每天必然来临的日落一样闯入她脑中的景象。她感到奇怪的是,她爹爹的模样总是被模模糊糊的雾气遮盖,无论怎样搓揉眼睛,屏气凝神,那张脸也仅仅是现出一个刚毅的轮廓,她穷尽一生想看清的那张脸总是模糊不清。当时尚在襁褓中的妈妈对她的爹爹怎么可能有一点印象!

她独自揣着这个秘密,在每一个寂静的暗夜里昏昏入睡。黑沉沉的夜里,她隐约听到轰隆隆的水流声,感到来自神秘之地的深情注视。她感觉到了爹爹留下的温暖气息一直在她的周身汩汩而行。

它没有间断,没有停歇,一刻不停地,那些来自空气中的氧气源源不断地进入胸腔。它们与血液、与一个个细小的红色水泡融合,再一个个经由来时的路途,姗姗离去。这个过程没有开头,没有结束。自汹涌的波涛中诞生第一个晶莹剔透的细胞时,或许,在那之前,在我们永远也不可能知晓的时刻起,也或许,从来就没有这样的时刻,还或许,它本身就一直隐秘的存在着。

多年之后,在杨树皮透过白膜泛出青色,干枯紧缩的枝头点上了星星般的亮绿时,那双一直隐匿的眸子突然像被惊雷击中一样被点亮了。

那个神秘的力量牵引着妈妈,回到阔别多年的山东老家,专程去看望姥爷曾经八路军独立营的战友。

其实,几十年的光阴,有的是时间让她了解爹爹。然而,背着地主成份从家乡逃到西安,在一次次的红色风暴中苟延残喘,大半生的时光非但没解开她心头的疑惑,反而让她像行走在愈来愈浓厚的雾霾中,头昏眼花,不知所以。

推开刷了防锈漆的暗红大门,绕过草棚下咀嚼碎麦杆被打断而茫然的黄牛,转头看到堂屋时,大把的光线像密集的箭簇穿过黑漆漆的堂屋齐刷刷冲向那个老人,他似乎仍在沉睡中的眼睛簇拥的光亮唤醒,沉重的双眸似乎闪过了一丝太阳的暖意。

他只是咧着嘴、眯着眼,笑,没有任何声息的笑。直到我们离开,他可能都没有搞清我们是谁。只是笑,从年代久远而辩不出颜色的太师椅上起身,又坐下,手边的拐杖放下,又拿起,迎着我们进屋,看着我们坐下,呵呵呵,咧着掉光了牙齿之后显得黑洞洞的嘴,没有声息的笑,盯着妈妈和我。

妈妈作了自我介绍。

“啊哦!”

似乎知道了,可是说话的当口,他又微微抬手,干枯僵硬的手,一脸疑惑的看着我们。嘴里含混不清的呜呜着。

“你和俺爹是战友”妈妈试图唤醒他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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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学军,男,江苏三强律师事务所律师,苏州大学法律硕士。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