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百科歡迎當事人提供第一手真實資料,洗刷冤屈,終結網路霸凌。

丑师(郭孟收)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跳转至: 导航搜索
丑师
圖片來自免费素材图片网

《丑师》中国当代作家郭孟收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丑师

如果细数教过我的老师应该不下几十位,但记忆尤为深刻的却莫过于小学时的黑头老师了。

黑头不姓黑,但长得黑,而且黑的不同凡响。

至于如何叫作黑头,或许是桥头村的一种形象称谓罢了。黑头的头脸皆黑,而家乡又习惯将一项事物的佼佼者冠以“头”的称号。诸如放最多的便被称为了“羊头”,人们大概觉得黑头之黑在桥头村堪当领袖典范,因此便有了“黑头”之名。

七十年代的桥头村小学,是附近三个村子唯一的一所小学,却也当真是名副其实地“小”。全校只有一名老师,所有年级加起来也不过百余名学生。自从那位年迈的老教师再也上不了讲台后,教学生的任务就全由稍识几个字的老支书一人代理。照理说老师的工作轻松体面还用不着风吹日晒,在当年绝对是挤破脑袋都抢不到的光鲜职业。但当时的民办教师和村里农民一样都是靠挣“工分”生活的,在哪个村教书就要按照哪个村的标准发放“工分”。桥头村的穷是远近闻名的。“桥头一年工,买不了二斤葱”的苦日子,让附近肚子里多少有点墨水的年轻人宁肯守在田里干庄稼活也不来桥头村当老师。

就在老支书心急火燎的时候,黑头却自己扛着铺盖卷乐颠颠地跑来了。黑头的家就在离桥头不远的村子,毕业证上红艳艳地盖着县高中的章子更是让老支书惊喜不已。第一眼看见黑头,便是在村里的欢迎大会上。听说娃娃们终于有了老师,全村男女都如过年一般激动。老支书在“大喇叭”里宣布,要在学校前的土台子上召开一个盛大的欢迎会。当老支书牵着黑头的手来到台前时,却着实让大家吃惊不小。宽硕的腰背,手脚粗壮有力,脑袋与身体连接的异常紧密,远远望去竟然无法分清脖子的所在。如同面盆般大小的一张黑脸上,一对眼睛却小得出奇。这样的容貌,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他与教书育人的老师联想到一起。

咋?这黑煞神要教娃?

那还不把咱娃吃了!

台底下,女人们在切切地嘁喳着。台上的黑头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生生的牙齿,当真更加印证了女人们的担心。因此落在黑头身上的目光中除了诧异,又多了几分畏惧。当然,孩子们似乎并不那么在意。他们甚至觉得有些兴奋,因为在他们看来,相貌与众不同的人或许更加有趣。

黑头的到来也的确让孩子们的学校生活突然变得“有趣”了许多。“咸菜”运动便是其一。在桥头村小学,除了教学任务,老师的工作还包括给学生热饭。临近中午时,学生们纷纷将从自家带来,用一块布包好的干粮放在伙房的大笼屉上等待加热。开饭时间一到,笼屉掀开,里面各色花花绿绿的“布包”冒着腾腾热气,样子甚为壮观。“布包”形制上并无多大差异,但里面的内容实则不同。家里生活条件好一点的,会包上两个黄灿灿的玉米面窝头再加上一小段萝卜咸菜。差一点的,则是掺了地瓜面、榆树叶的“菜团子”。而家里困苦到只包了两块水煮红薯,也是经常有的。黑头则是非常热衷于“研究”这些“布包”的。谁“布包”内包了什么他都是一清二楚。

咸菜在当年虽然算不得什么奢侈品,但也并不是每个家庭都有的。那些年地里收成不好,每家的粮食尚且很难吃饱,更没有心思制备下饭的咸菜了。动员大家将咸菜拿出来一起享用,却是黑头的一大创举。黑头将所有咸菜集中在一起,切碎了再平均分给每一个人。并美其名曰“共产主义”。孩子们都争抢着献出自己的咸菜,再满怀期待地看着黑头切碎调匀,每个人都非常享受这种“有菜同咸”的时刻。黑头兴冲冲地带领大家一起“共产”的盛况,也让孩子们的午饭时间变成了一种无比欢快的大聚会。黑头也是乐得其所,因为他自己平时也是没有咸菜吃的。

黑头的“咸菜共产”最终让村里人一致觉得他占了大家咸菜的便宜。竟有几个年轻后生吵嚷着要去“修理”一下这个馋嘴的“黑货”,终究被老支书迎头骂了回去方才作罢。其实,后来发现,黑头虽然身体壮硕但吃的东西似乎是极少的。一两块水煮红薯基本就是他的一顿饭了。但“嘴馋”却是并不假的。很多时候,都有人看见一个粗壮的身影在学校旁边的枣树林里低头寻觅,不时捡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干瘪枣子放进嘴里。

黑头喜欢讲故事,桥头村以外的故事。那时,学校每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基本上都是无事可做的。因此便成了黑头专属的“故事课”。在那个崇尚英雄的年代,黑头的故事里讲的最多的就是“各色”的英雄人物。尤其对“张飞”、“李逵”等“黑色”英雄的故事更加津津乐道。往往眉飞色舞之余,一张乌灿灿的圆脸上瞬间就溢满了骄傲。黑头讲课时声音铿锵有力,有时候一嗓子喊出来能将门窗玻璃震得嗡嗡作响。为了让最后面的学生都能听得真切,他上课的时候是从来都不会坐下的。当然也绝不容许底下的学生心有旁骛。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谁不认真听讲,我就将他从教室“拿”出去。他的手掌伸出来足有我们的脑袋一般大小,若让哪一个出去,其实果真可以用“拿”的。但自始至终却从未见他“拿”过任何一个学生。

但谁也不曾想过,黑头有一天竟然会连粉笔都“拿”不动了。不知从何时起,壮硕无比的黑头却日渐消瘦。曾经冒着黝黑光亮的圆脸挂上了一层灰青的颜色,眼睛也因为浮肿而显得愈发小了。我小学将要毕业的时候,他已经非常瘦弱。但讲课的声音依旧洪亮,只是讲台上比平时多放了一只凳子,讲不久他就要坐下来喘几口粗气。

后来我去了镇上读初中,因为住校很少回家,便没有了黑头的消息。一次过年放假回家的时候,与父母说起来才知道,他已经不在桥头村教书了。父母说冬天的时候,黑头在一次讲课时突然晕倒在了讲台上。后来被他父亲用一辆平板车拉走了。那年的冬天很冷,黑头走的时候,全村只有老支书一个人送他。

再次有黑头的消息却是在两年以后了。老支书病故,村里人都说老支书对黑头有恩,说啥也应该通知他来吊唁一下。但等来的却是黑头早已经离世的消息。更让人吃惊的是黑头的去世竟然和他的学生们相关。那年,黑头被拉回去以后就已经不行了,据当时的村医讲是严重营养不良。原来黑头将分配给自己的口粮都给了没有拿干粮的学生。他说娃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有粮食吃可不行。而一年只有一两百斤的红薯就成了支撑他活着的全部食物。实在饿得扛不住的时候,他就悄悄到枣树林里捡些掉落在地上的干枣子吃。

黑头死了,他的死让桥头村震惊了好一阵子。后来,村里人在桥头小学给黑头立了一块石碑。可惜竟然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碑上只刻了七个字:舍己为人好老师! [1]

作者简介

郭孟收,男,河北省衡水市故城县人。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