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埙(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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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埙(4)》中国当代作家吕蒙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埙(4)

【题记:五十年前,她们是一片灿烂的沂蒙山山花,沂蒙山有了她们而美丽。今天回望,她们已是沂蒙山的山风,沂蒙山的坚硬,是埙,是一首沂蒙山的山歌。所以,她们已不是哪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种精神,叫沂蒙精神,永远传唱!】

4

地点: 燕子窝水库。北山坡。乔家岭村。县城。

主要人物:甘草,黎明,乔汉忠,荆花嫂,三辣子,青枝,老中医梗爷,秋桐,芹菜的老婆,獾子等。

主要经过:

老狐狸是一只这片山区的狐狸王,岁数极大,本领极高,占着许

多雌狐狸,狐子狐孙狐重孙一大群,威气逼人,聪明绝顶。已经三天患病,有时神志不清,体乏无力,出洞吹吹风,看看一片山景,养养眼。趴在洞穴口的老狐狸看见了远处斜对面的岭顶上站着的三个人,乔汉忠,甘草,黎明,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预感到自己的洞穴要不存在了。远处的三个人一起面向这边时,老狐狸仿佛看见了他们眼神里锐利的光线,上进拼杀的豪迈神气浓郁扑来,知道三个摧毁着又建造着这片山岭的灵物来到了家门前,自己无法抗争,只有躲避。站起来,晃晃身子,对洞里的老雌狐说:你到儿女们那里去吧,我三天后死于此洞,乔家岭人为我守尸,这个洞也就不在了,你不要回来了。

第四天,四个人走近了狐狸洞。乔汉忠耸耸鼻子,像闻到了奇异的味道,冷冷地说:老狐狸死了!他闻到的是野兽死亡的气息,他最熟悉老狐狸身上散发的味道。老狐狸曾在他的铺上卧过,临走还在铺前地上撒泡尿,不破坏他任何东西,只是来光顾光顾,走亲戚一样,见兄弟一样。北山坡因为有了乔汉忠和他的看坡棚和他的洋炮(土枪)而有了强烈的活气和巨大的动静,尤其是压抑了群狼的嚣张,狐狸们也少受了不少狼的欺负,所以,夜半月明,老狐狸会慢慢走近看坡棚,坐下来,一声不响地倾听乔汉忠的呼噜,像迷在中听的音乐当中,一个小时后才慢慢起身离去。第二天,乔汉忠一看老狐狸用双脚挖的凌乱地面,就知道老狐狸来过,并且不老实,激动地抓挠地面。数次,两者相距一个山坡对视着,乔汉忠多次举枪瞄准,一动不动。老狐狸纹丝不动,甚至目不措珠,等待着一个可能到来又绝不到来的死亡结局。当乔汉忠收了枪时已经很累,坐下来喝口酒,微笑着骂道:你这个老狐狸,你赢了!老狐狸没听到,但心里感应到了,也已经很疲乏,趴在窝口,无语地看月亮,看见一只狼走出松林向看坡棚走,便大叫两声,算是通知乔汉忠。两者的这种关系已经很多年了,乔汉忠很珍惜。只有乔汉忠一个人时,北山坡就是一个安静的深渊,一个你坠不到底的黑隧道,甚至不大的松林都成了辽阔的黑帷幕能把人闷死。两者出现,乔汉忠少有孤单冷清,只因老狐狸不会喝酒,要不,两者相对,举杯而饮,多么热闹!

乔汉忠感觉双眼有些热胀,一只手按住额面往下抹,慢慢地一直抹到下巴颌,小声说:老狐狸啊,你是吓死了,太胆小!导流沟不会穿过你的窝,只是堵了你的窝洞口!

黎明说:扒了老狐狸的皮,肉也可以吃,狐狸皮给乔汉忠裁件皮袄!

乔汉忠一瞪眼,说:胡说八道,它是我看坡的伙伴,咱是人,怎么能做不是人干的事?!

甘草指着远处山坡上的一只白狐狸,说:乔爷您看,那里,松林边的那块石头上!

乔汉忠手搭凉棚,遮住夕阳光,皱眉眯眼,说:它是老狐狸的老婆,在看着我呢!它会把它看到的全都告诉它们的孩子!来,你们和我一起干,现在就把这狐狸窝挖塌,埋了老狐狸,让它入土为安!

他们默默地干了。再看老雌狐狸,已经不见,只有那地的酸枣树棵子微微摇晃,像举手欢迎,像颔首答谢,等到听见一声老雌狐狸的嚎叫从一处看不见的地方爆发,他们每个人都一阵颤栗,内心一紧,似冰凉的刀片贴住,迅速传遍每根神经,灵魂震惊如盛开的甘草:感恩通行人兽。顿时,一股欲望冲涌,化作了泪水淹没了眼睛,化作了颤抖,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都不说话。不是有话不说,而是根本无话。当人到了无语的境界,就是人到了一种令人忘记了是人的时刻,就是个生命。乔汉忠到了暮时拿着打来的一只山兔来到老狐狸的藏身处,看见老雌狐狸果然趴在这里,如娘掩藏着孩子,如恋人拥抱着恋人,悲哀地望着站在十几步外的提着山兔子的乔汉忠,听着他的话。

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看老狐狸的,我给你送只山兔来,你得吃饱,好好活着!等着看到导流沟修成,里面淌着清清的水,你可以进去喝水,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可以进去洗洗澡,让太阳照照,让月亮照照,要多干净漂亮就多干净漂亮!多么好啊,山上都有了滚滚的清水!老狐狸没福啊,蹬腿了!我知道他是恋窝,死了也要埋在这个窝里,人有个满意的家都很难得,何况老狐狸呢!可怜人啊!导流沟经过窝前,清水流上山坡,以前想不到的啊!又一想,老狐狸有福,死了也能看到上山的水,也能闻到水的清味,哪也不去了,白天黑夜里守着宝贝似的!老狐狸和你说过吧,我第一会见到老狐狸是它在山沟里洗澡,我没打它,我们从此成为好兄弟,活在这片山岭,守着这片山岭!我明白了,老狐狸埋在这里不走是要守护着这条导流沟,不许其他的兽破坏了导流沟,脏了里面的水!

乔汉忠把山兔扔给老雌狐狸,老雌狐狸没动,双方安静一时后,乔汉忠点上一锅烟抽起来,老雌狐狸伸头咬住死山兔往西边的山走去。

以后给你东西,我就放到这里,你来拿就是!乔汉忠望着远去的老雌狐狸喊。

老雌狐狸住下,但没回头,接着又往前走,走得有些沉重。

乔汉忠抬起左脚,侧出鞋底板,烟锅子磕上去,烟灰纷落,苦笑一声:我这是干啥啊,村里有人已经说我变入魔了,长在坡上少回家,分不清哪里重要;板着脸和人说话,笑着脸和鸟呼喊。将来的导流沟要经过老狐狸的窝口前,老狐狸一死,动了我的心,我就觉得褂子少了一个袖子,一个兽都盼望着水上山坡,你说我还冷静得住吗?

乔爷,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说话啊?

乔汉忠一回头,甘草从坡下走上来。

甘草啊,我随便说说,心里不闷。你怎么过来了?

昨天下午回村,芹菜婶子上门坐了一会子,说导流沟千万不能走她的地,和咱说了要是不改路线还是走,她可是坚决不让咱!我说技术员画好了的不能随便改,她说又不是打仗的阵线跑火车的轨道,没啥架子,咱不改她自己来改!我说你真大胆,又不是你一家的事!她说我裤子一脱,弯腰撅腚,䦆头刨就是,谁近前谁是流氓,保险没一个人管得住我!说得我们哈哈大笑!她是个稳重人,这是说急话了,!我来看看画的施工线,是不是进了她家的地?

两个人弯腰顺着白色石灰线走着查看。一条露头的蛇赶紧缩头;l两条腿的人要打破这里的安静了!站在枣树枝上的几只鸟,纳闷地看着两个人像在往前摸什么:难道要摸自己才下了几天的鸟蛋?半里路外的几个男女不走路了,眼光穿过树林空隙聚焦到低头弯腰的两个人身上,心思乱飞,猜测乔汉忠和甘草又在做让谁高兴让谁苦恼的事情,但愿不要牵扯到自己。躺在看坡棚里的黎明感到浑身疲劳,如同满身被皮甲裹住了一样,肉骨冻结在一起一样难受,不敢翻身。刚来的时候,一肚子热情干劲,几天下来,走过了坡上坡下,脚底板子都被山坡上的碎石磨硬磨厚起了一层硬皮,双手也变得皮黑皮粗,手背还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算是尝尽了山坡上酸枣棵子和麻椒的狠毒,好像那些三角形的牙齿张扬在树枝上无语等待的就是黎明白皙的肉皮,等了很久,所以下口凶猛。山坡草丛是野生飞虫的巢穴,一脚踩入,破了它们的家园,遭到它们的一死相拼,裸露的皮肤便成了它们吞噬的佳肴,也似它们射击的靶子,留下累累弹痕,就是红红的疙瘩,十分瘙痒,惹得手指急挖,一旦破皮,渗出血水,黎明就成了伤员。甘草摘了黄蒿叶,搓揉一阵,难得它的汁液,因为天到初冬,黄蒿枝硬叶老,不再柔软,水分失尽。甘草心细,随身带了一个军用水壶,把黄蒿枝叶泡在壶里的水中。甘草向秋桐借军用水壶时说:哪想到你这水壶还能保护黎老师!秋桐说:人想不到的事太多了,谁也想不全。但一个物,总会有用的。没用之前,它在等,也许很快,也许很久!甘草脸一红,说:你读书入魔了,话里话外都是理,裹着雾,缠着云,似懂非懂又迷人,我都有些害怕和你说话了!秋桐一笑,说:见了你我才能说出这样的话,见前想不出,你走后又担心说糊涂了。总之,我一见你,看着你的眼,闻到你身上的味,我就变聪明了,朽木成栋梁,枣树枝子变金条了!说着向甘草的腰伸手。一只老鼠跑过,一只刺猬钻出麦穰朵,一只衰老的草虫因为草已干燥而惨叫起来,一只乌鸦跳到另一高枝上,拉下一坨屎,月亮好像一抖。甘草挡住了秋桐的手,说:不该伸手时会烫了手,烫没皮了会残废了。秋桐手一颤,慢慢缩回去,把不情愿抛撒在幽静的夜里,使得夜色渐渐变凉。走出天齐庙校门口,那两棵老柏树下的阴影很厚,像是月亮吻了它们留下的印痕。甘草过去摸摸石女的后背,说:你看着学生,别让他们往她身上爬,不安全!秋桐点点头,说:我看不住也得看,不是个小事,你放心!秋桐把甘草送到家门口,站在原地一大会儿,见甘草家里油灯灭了才往学校走,才感觉得呼出的气有些雾丝状,是被夜晚的冷空气搓揉得,是被月色染得。甘草对黎明说:秋桐给的军用水壶,让您泡黄蒿叶子!黎明点点头,往很远处的天齐庙小学望望,说:秋桐要进县城了。甘草没搭腔,感觉心里被掏了一把。黎明又说:走了也好,不走也好。甘草感觉被人捣了一肚子草叶子,还是干草叶子,很难受。,狠狠地抓把石灰往前扬。黎明说:不能用手抓,石灰烧皮肤的;也不用撒这么多,省俭着用,不能浪费!甘草没说话,走到草丛前蹲下来把双手放草上抹拉。黎明抽着烟,问乔汉忠:乔爷,还淂几天啊?乔汉忠沉思着往往东边,往往南边,说:我也说不准,活在你手里拿捏着。累了?几天下来,也该累了。活倒是简单,但人心难以满足,书记又不在家,咱几个人力度不大,村里好几个人已经不满意,好像导流沟在割他们的肉。你回棚里歇一歇,我和甘草到东边看看,先给芹菜家一个答复,芹菜家可不是个善茬,会“老绵羊大憋气”,嘴皮子也厉害,得把她争取到我们的战线里来。甘草刚才说这事时,黎明没上心,觉得甘草多事,现在导流沟路线的初步方案还没定,就重视这些壳壳穰穰的小事,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便没说话。乔汉忠说:庄稼人没小事,虫子多少影响收成,娘们骂嘴暴露门风,都是大事!芹菜家的事处理不好,咱这活难干,弄不巧啊,干了的也白干!

黎明醒了,但起不来,浑身碎了一样瘫在铺上。不是睡醒的,是被一只蚰蜒爬过上嘴唇骚扰醒的。一把抓住,捏揉碎了,扔到一边。胳膊肘撑着铺子要起身,没起来,疲惫的身体仍然贴在铺上。慢慢等一等,全身苏醒苏醒再起吧!这两天走过的地方太累人了,跨沟爬坡,上蹿下跳,两条腿如同遭到了疯狂的训练。现在几乎累瘫了。不由佩服乔汉忠,更佩服甘草。甚至比自己走得步子更多,弯腰直腰的次数更多,但他们不见流汗,现在依然去现场观看修补。他们是坡上坚硬的酸枣棵子,自己倒是芹菜棒子,谁撑晒,谁撑折腾,一目了然。不受折磨不成佛,自己这么一番折腾,身板受到颠掀,只要没出残疾,不是孬事,从炼丹炉里出来的孙悟空一样,是长了能耐!那么,乔汉忠和甘草原本就是藏着很大能耐的人了!山里的人真是不可小瞧啊,具有顽强的生命力!所以,今天一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乔汉忠和甘草,黎明眼睛里充满敬意和亲热,好像是在一起已经一万年,是最亲密的人。他们快回来了,自己不能再躺着了,免得他们担心自己,必须起来!黎明咬着牙,翻了个身,跌到了铺下,手扒着铺沿,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喝瓢凉水,感觉一条冷冷地粗针穿过了全身,打通了闭塞,唤醒了力量,吐出了一口浊气,走出了棚子,被一股清风拥抱。

芹菜的老婆挎个篮子向看坡棚走来,看见黎明站在棚外往天上看。天空飞过一排大雁。

你就是那个技术员啊,叫黎明?

啊,同志姐,我叫黎明,您有事?

芹菜的老婆近前不说话,俩眼可是飞出千言万语,围着黎明转个圈,上下左右看了个遍。一撇嘴,讥笑两声说:我也没看出什么蹊跷处,没角没棱的,不像个有踩坏(毛病,缺点)的人啊?!

谁说我有踩坏(毛病,缺点)?

我不说谁说的,反正有人说。你把导流沟拐进俺的地里干什么,又不是没地走?

啊哦,我想起来了,拐进的不多,对面是一大堆花岗岩板,啃不动它,咱稍微一拐,地质松软,利于开垦,提高了工作效率,节省了劳力和炸药,不是好事吗?只是拐了你家的一点地,村里也会补偿的。

吆喝,你一个大男人家还挺絮聒,仗着我耳朵硬,要不就叫你聒聋了!不管怎么说,俺的地就是俺的肉,是俺一䦆头一䦆头地刨出来的,流的汗湿了头发溻透了背,沤得胳肢窝发汗骚,䦆头把磨得溜滑,手皮磨破了,磨硬了,终于整出这么一块地,才收了一粒果子米两点芝麻粒,叫你一杆子歘进来一豁拉,明年俺还吃个屁?庄户人家没个粮食粒吃,吃你个肉啊?

你这么一絮叨,我头都大了,但我明白了,我成你的敌人了。

你这么说是冤枉了俺,俺一个庄户娘们哪敢把你当敌人,你是乔家岭的谋福人,俺是求你高抬贵手给俺道缝缝俺发发芽明年结串谷子粒!

你别抬奖我,导流沟的路线是乔家岭的事,不是我人一个认定的,我想帮你但帮不成。

一台戏你是主角,多唱一句少唱一句变不了戏味。

你真嘴巧,但我说的是真话。

那地是俺男人芹菜的宝贝,你这么插一棒子可就祸害俺了,要是出了不顺托的事。。。。。。

你意思是导流沟破了你的风水?

是这么一回事。

你这是封建迷信,现在是新社会,你的脑袋瓜子里不应该有这些腐朽的糟粕。

俺山里人的葫芦头装的就是些树枝子草叶子,烂烂当肥料,你不山高薄洼的地里缺养分,和你城里人的天上地下!

怎么是你的宝贝地了,你说说我听听。

俺男人长牛皮癣,跑出这块地后他好了。可这块地被人挖了一车土后三天,牛皮癣又活了。等到他把地补平整了,两天后,牛皮癣就死了。

你给我编故事

谁要是编,谁就是私孩子!老中医是证件,这块地还是老中医让俺的芹菜刨出来的!你不信可以去问老中医,乔汉忠和甘草也知道。集体的利益比俺家里的利益大,俺服从集体利益,但俺芹菜再犯了牛皮癣,就去你家里待着,你脑袋瓜子灵,你给出个点子治治。

黎明被说愣怔了眼,脸皮泛红发热,喉咙发鼓无语,一时找不出又能缓和矛盾又能杀杀她的挑衅的话语,便去遥望乔汉忠和甘草。

乔汉忠说:导流沟到了这里拐到芹菜家的地里是最好的选择,不能改变!

甘草犹豫一时没说话,往远处看坡棚前的两个人看看,说:芹菜家的还在和黎老师粘缠呢,这个扣我来解!

乔汉忠抽口烟,说:我在一边帮衬着!你俩的嘴皮子可是针尖对麦芒,你得动脑子,琢磨好每一句话,一出口就是一片刀,让她丢命不流血!

见了芹菜家的面,甘草笑着主动叫声嫂子。但芹菜家里没答应,怀疑的眼光没离开甘草的脸。乔汉忠冲黎明摇摇头,俩人前后向坡下的水沟里走。走到远处了,黎明说:这个娘们真厉害,嘴不饶人!乔汉忠说:她是个椒刺,甘草得把她磨没了尖,要不,导流沟的路线就全乱了套!但她不好磨,甘草毕竟年轻,咱得有有麻烦的预备。

芹菜家的说:甘草你别嘴甜,你一嘴甜我就心慌了,是不是插进我的地拔不出来了?

甘草说:嫂子,你也是个明白人,也有好几户想让导流沟经过自己的地,但又不能生拉硬拽,没经过也是一肚子埋怨,你倒好,给你插进去了还要拔出来!

这就叫想挨的捞不着,挨了的嫌难受,人和人不一样!你们的意思是我得忍受了?

为了乔家岭,嫂子就发扬风格吧!

我是担心芹菜又长牛皮癣!

你别搞封建迷信,糊弄人的!

我也胳膊扭不过大腿,但我今晚去问问老中医,他要是和我一个观点,我不让你们,拉出来了我给你们堵回去,你们等着我!

甘草看着两瓣腚一扭一扭地走远的芹菜嫂,很同情她,说:芹菜嫂子没有坏心眼子,就是为了保护芹菜哥不长牛皮癣。

乔汉忠和黎明沉思着。黎明说:要不咱改改吧。乔汉忠抽烟,想着什么,没说话。甘草看乔汉忠,知道他在扯着一肚子麻,没理出个头绪。甘草说:不能改,她去找老中医问问了,也许老中医能解除她的忧虑。乔汉忠提起左脚翻过脚底板子,扣扣烟锅子,收了烟袋,说:甘草说得对,不能改;现在关键是老中医,看老中医给她拿什么主意。甘草说:我去和老中医拉拉,让他支持咱们?乔汉忠说:一是现在你落后了她,二是老中医这个人不是人劝的主;明天等信吧。黎明说:我算看透了,她这家改了下一家就又出来了,是鸡都有毛,都是埋在土里的石头,一个接一个地露头,杠杠咱的钁头锨。乔汉忠苦笑一声,说:你算是说对了!甘草急忙说:人家也的确是有不利索,不是故意捣蛋,芹菜嫂是个心眼好的人,就是脾气急,老想着菜往自己碗里来的主,咱得给她自己回头的空,她会转头的。

往家走的路上,甘草心里的念头像活蹦乱跳的鱼,决定去老中医家看看啥情况,不能任由芹菜家的乱扑腾,也许老中医能起到扭转全局的作用。甘草娘站在进村的路口,背着一捆干树枝等着甘草走近。甘草说:娘,你别进松林拾干枝了,大队里不允许的。甘草娘一撇嘴,说:你管得宽,我待(愿意)拾就不孬!你怎么芹菜家的了?她跑咱园里拔了咱好几根葱,没事人一样就走了。甘草一听就明白了,芹菜家的气往自己身上撒了,就淡淡地说:我叫她拔的,她想吃。甘草娘往前走,埋怨道:咱家的东西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想吃还没舍得拔呢!往前走了五六步,没听见甘草回应,扭回头一看,连个人影也没看见。甘草已经走在另一条岔路上,斜向远处岭上的几户人家,家家藏在树下,像几个大的鸟窝,有两只狗在路上撒欢,有一只猫趴在草垛上安静地看着,几只鸡慢慢往家走,还有一个娘们匆匆地走在离开的路上,不断地抹眼睛,像是哭了。一看就是个从老中医家出来的外村人,或许是病情无法医治绝望地哭了,或许是绝处逢生惊喜地掉了眼泪。走近了,甘草站住问:你这个嫂子,怎么哭了?那娘们一呲满口的黄牙,笑中眼皮挂着泪,激动地说:俺孩子有病,好几天了,老中医说治病的药就在俺自家的院子里,今晚熬一壶,明天晚上熬一壶,后天晚上熬一壶,喝上三壶就好了!甘草为她笑,说:这就好了,嫂子是个有福的人!你到前边时和那个往这看的人说,我嗓子疼,到老中医家看看,就是背柴的那个人,她是我娘。那个喜得掉泪的娘们急急地往前走,喊着:你麻利去吧,一看就是个好!俺和你娘说,叫她放心!

老中医一看甘草进了门,从绞车子上站起来,微笑着说:终于来了,快快坐下歇一歇,老婆子,快给甘草倒碗茶!

甘草坐下,接过茶碗,喝了一口,笑笑,说:您好想知道我要来,华佗爷?

老中医微笑着看渐黑的天,老中医的老婆说:我叫他进屋吃饭,他磨蹭,他说还有个大人物要进门,他要等一等,是你来了!

甘草问:华佗爷,芹菜嫂子来过了?

老中医转过脸来看着甘草摇摇头,沉重地说:看你脸色,最近几天你很忙碌,很疲惫,心里上火,筋络灼热,火走偏道,喉疼咽水都疼,舌面已生大小不一的火疙瘩,口角开始热烂,嘴唇冒出溃疡,你已成一个烂瓜瓜了!

甘草一听,顿时散摊,感觉提着全身的一根线没有了,霎时浑身散软疲惫,两个肩膀累如麻木,笑笑说:进门忧愁出门乐,真是一点也不假,爷您话语疗我病,我现在感觉病散体罚,想回家趄下(躺下)一动不动,像趄(躺)在云彩里一样往天上飘,全身就像散了一样飘,那个恣啊。。。。。。

老中医的老婆摸着甘草的手,心疼地说:你看看,干得什么活啊,把她的小手都磨肿了皮!

甘草收回手,大声地说:磨哒磨哒更结实,咱庄户孩子就得皮厚肉紧,把锄把磨滑攥细。

老中医说:老婆子你听听,这就是咱山里妮子的刚强劲,把钢筋当面条,把碉堡当面包,累趴下了也瞪得眼如灯!近朱者赤,这就是我愿意回乔家岭的原因,接受这么一股子刚强劲,活得旺相,精神!

甘草说:华佗爷在咱乔家岭,也是附近几个村的夜明珠,有个疼啊晕的就近治好了,又省钱,又省力。

老中医说:甘草是夸我,我手有薄技,为的糊口,比不上甘草为了乔家岭出的力气费的心血,这几天为了导流沟的划线,你已经瘦得变样了!

甘草笑,说:瘦成钢筋才好呢,可惜我是根树杆子!

老中医的老婆递过来一瓢子向日葵瓜子,疼爱地说:好甘草,吃个瓜子,香香嘴!

甘草说:我肚子里上火,口气就臭,熏着奶奶您了!

老中医说:我给你开付降火清浊的药,放杯子里泡着喝就行!

甘草说:感谢华佗爷,我来真是有求您,但不是向您求这草药。有件事在攻我的心,只有您才能出手相救!

老中医温和地看着甘草,说:解人体肤之痛亚于心痛,怎么,我这块愚木疙瘩还有拨动千金的四两薄力?

老中医的老婆笑笑说:好甘草,你可别须量(搔痒的意思)这个老头子啊,会把他惹火得坏了身子坏了心的。

甘草镇静地说:我没和华佗爷说过一句虚话,这件事很重要,要是弄渣了,乔家岭的导流沟就弄乱了糟,乔家岭的扬水站就修麻烦了,如同车子上坡压着了石头要翻车,华佗爷得出手相救了。不是我甘草一个人的事,是乔家岭全村人的事,也是后代人的事!

这么严重?那你快说,我是乔家岭人,我不出手不行!老中医一本正经地注视着甘草。

华佗爷,都说您神神道道行医,都不敢违您的意,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的话有力量。芹菜的牛皮癣是您用药治好的,还是他整地整好的?

怎么问起这个问题来了?

和他整的地有关。

是和导流沟有关?

甘草严肃地点点头。

那这不是个小事。

乔家岭的大事。

处理不好就会是捅了马蜂窝一样,群起而攻之,事情就弄糟了?

对的,挨蜇的是我们:汉忠爷,黎明老师,荆花嫂,我。。。。。。

老中医沉吟少倾.。老中医老婆递给甘草几个核桃,说:今年核桃结的多,核桃仁油性也大,好吃,就是核桃皮厚,不好砸破壳,你吃几个尝尝。

甘草接过来,装兜里,看着老中医的老婆笑笑,说:年年吃您的核桃,就像吃自家的一样,都习惯了。

这就对了,咱就是一家人嘛!老中医老婆说着,看老中医。

对,奶奶说的对。甘草说着就看老中医,老中医脸皮舒展开,心里拿住了主意,轻轻笑笑,咳嗽两声,捏起地面一粒小土坷垃,拇指和食指一搓揉,土分坠落,说:天道有序啊,想吃核桃仁,就得破它的壳皮。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疙瘩我给你解了!

这是你华佗爷藏得医术,没坏心眼。老中医的老婆看着全神贯注盯着老中医的甘草说,甘草仿佛没听见,没说话,但心里已经有些高兴,听出了话音,知道答案会让她满意,笑容这就展开。

芹菜的牛皮癣是他吃了我开的草药治好的,整地是为了让他出出力流流汗转移心事减减压力罢了。我说那土里有一股神气,吹吹他身上的脏气,吹干净了,他就彻底好了。芹菜走的时候来让我看过,他彻底好了,为了让他关节自己,我说年底回来还要去翻那块地,嘱咐他千万别忘了,别好了伤疤忘了疼。芹菜家里是把这话当救命药了!

甘草开始吃核桃仁,笑着说:这核桃仁真香,油性大!

我就是一副核桃皮!老中医说,爽朗地笑笑。

那怎么和芹菜嫂说开呢?甘草问。

你说她会来问我,我实话和她说,她就不会和你们叫阵了!

那这可就破了华佗爷的神秘了。

到了时辰,水落石出;时辰不到,太阳不出。芹菜这事该明白了,因为咱乔家岭要水上山坡了嘛!

甘草放心了,顿时感到肚里的肠子一翻滚,胃里一阵空虚,想起娘今天下午可能葱花炒鸡蛋,再不回去,可就太难为芍药妹了,因为芍药最爱吃葱花炒鸡蛋,何况那个鸡蛋是芍药在自家屋后草丛里拾的,不知是哪家的鸡落的蛋。

把甘草送到院门口石台阶上,见甘草一副轻松的神态,脚步轻盈,似举步向前的小鹿,老中医轻轻叹口气,甘草听见,猛地回头,微笑着询问的眼神注视着要说话的老中医。

华佗爷,您还有话要和我说,我听出来了。

老中医眨眨眼,嘴唇动了动,又闭上了。

华佗爷,不说我就急死了,什么事也干不成了,我不走了,您麻利说!

老中医说:说也行,不说也行,就像芽子出土,为它揭了顶头土盖,芽也冒出来了,不揭,它也冒出来了。那就说吧。我前天在东庄行医路过一家窗后,日落时分,一只黄鼠狼子追赶一只母鸡,把母鸡压倒在地,这就下口,三只黑公鸡扑上来和它下架,结果被三只公鸡啄跑,因为鸡的主家婆攥着一把刀跑了来,赶着它们往家走,没回头就大声喊:幸亏您过来了,救了这只鸡的命!说得我脸红!接着,我听见窗里有几句话传出来,男的说:过几天我去乔家岭,那家的坟地可能要挪窝,修导流沟碍着,要是争不过来,人家就来请我再找一个窝。女的说:你又想赚点油盐酱醋钱了,恐怕难成,那家的人都是寇子精,吃人的主,扒人三层皮的货,没事找事的货,一旦抓住理了,可是嚼碎骨头吸骨髓的狼!男的说:你说过头了,难缠是难缠,不至于你说的这么毒;乔家岭修导流沟肯定有大戏,命里有没有几纹钱,我等着就是了,上赶着就会黄汤(失败,虚空)!女的说:过两天我回乔家岭看看。窗内没动静了,我就往前走,一寻思,那男的是东庄的“二知先生”(懂阴阳的人)。

老中医不说了,转回身要关门。真是摁下葫芦漂起瓢,另一场麻烦开始露头了。甘草心里很沉重,低下头要走。老中医说:话是一阵风,不一定有雨,你们有个谱就是!甘草说:还是预备个蓑衣雨伞的好。老中医说: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乌拉油子嘎啦碴反不了天,造些浑水吐些乌烟瘴气罢了。

甘草知道那家是谁了,回家吃得饭菜无味。芍药问她:姐,这么多天没吃葱花炒鸡蛋了,真香!甘草一翻身,葱花炒鸡蛋似乎无味,没吃过一样,脑子肚子里装的全是那家不好惹的人,好像是住在羊群里的狼。天地阴阳结合,花花世界,你想分清也难分清,自古以来就这个道理。共产党毛主席治理着中国,为人民服务,还是有许多驴鳖虾蟹钻进泥里藏着,抓机会就咬人的脚脖子。

第二天,甘草把这事和乔汉忠说了个大概。一旁听见了的荆花嫂说:我抢句话说,出个主意,也为你们减减压!甘草忙说:多么好啊,你快说!乔汉忠也看着荆花嫂,等待着。荆花嫂说:你刚才一说,我心里一咯噔,这家子人可不是个善茬,都天天立勾着个眼找事,他要是主动找事,别人可不好拦,咱得先下手为强!他家的三儿子獾子不是参加村里的夜校班嘛,咱今晚开次夜校,学习讨论反对封建迷信的重要性,争取改变他三儿子獾子的思想,让他三儿子獾子和他们作斗争,改变他们,争取他们!乔汉忠微微笑了,说: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亮堂了,他们是你没出三服的本家兄弟,你一是向了他们,二是为了乔家岭!甘草点头,说:嫂子你门缝缝一开,阳光就扑进来了,他家是盘热鏊子,我不敢伸手才和你们说,这就好办了!乔汉忠说:他家老三獾子的脑袋瓜子可也不是好扭得,你俩得转转脑袋瓜子!甘草说:今晚夜校得请黎老师去当老师,我们做帮衬。

吃过晚饭,乔家岭里的青年妇女和一些半大小子陆续往天桥小学里走。一挂汽灯通亮,扑出门窗的灯光照亮了大半个院子。人们的话声和笑声汇聚在一起像喧哗的河流,甘草偷偷地看那家人的三儿子獾子,不说话,俩眼乱瞅人,像是在找伙伴,又像是在躲避对手,是个不大合群的人,像狗进了羊群,像羊进了牛群。荆花嫂领着三辣子和青枝走过去坐在了他身边,两人说了话,都抬头看站在讲桌后的甘草。甘草拿着黑板擦敲敲讲台,吆喝两句:大家安静,安静,别累着你的嗓子了!

风浪平息,河水静静流淌。大家安静地注视着居高临下的甘草,等着她的话语。[1]

作者简介

吕蒙,本名吕义国,男,山东省蒙阴县宝德社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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