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太
人物生平
出身
郭太家世贫穷,幼年丧父,与母亲相依度日。成人后,身高八尺,容貌魁伟。母亲想让他到县廷做事,但他认为“大丈夫焉能处斗筲之役乎?”于是向亲友借钱,长途跋涉到河南成皋屈伯彦处求学。求学期间,他虽常陷入衣衫褴褛,两日一餐的窘况,但经过3年刻苦学习, 终于博通《三坟》、《五典》等古籍,并“善谈论,美音制。”
郭太学成后,游学于京师洛阳。最初,众人对他都不甚了解。他后来名噪京师,主要借助于符融、牵膺。符融初见郭太,就为他的仪表、学识所折服。当即把他介绍给学者李膺。李膺对郭太亦大表惊叹,认为他是少见的聪明、高雅、博学之人。年轻的郭太能受到李膺的如此青睐,众儒生自然对他刮目相视。郭太一时间名震京师。然郭太无意迹入仕途,后来还是向李膺辞行还乡。当时,黄河边上送行的车马竟有好几千辆。郭太曾在河南陈、梁间闲走遇雨,头巾被淋湿,一角下垂。人们见他戴的头巾两角高低不一,也争相效仿,一时竞被誉为“林宗巾”。汉和帝建和(147年一149年)年间,太常赵典举荐郭太,郭太坚辞不受。永兴(153年一l54年)年间,司徒黄琼征召,他又不受。有朋友劝他应召入仕途,他婉言谢绝,立志要“优游卒岁”、“淡泊终生”。被同郡人宋冲赞为“自汉元以来,未见匹敌者。”
政治见解
郭太虽淡于利禄,不求仕进,却有较明确的政治见解。东汉后期,桓帝即位后,借用宦官之力将长期把持朝政的外戚梁冀诛灭。此后,宦官集团操纵朝廷大权30余年。宦官残暴黑暗的统治加深了社会的动荡不安,严重威胁封建秩序。郭太清楚地认识到这—政治局势,于游太学时通过交游,会友等方式,发动组织耿直官僚、名士,太学生等共同与作恶多端的宦官集团做斗争。
当时,首都洛阳的太学有太学生3万人,是反对宦官集田的重要阵地。太学生们以郭太等人为首,对宦官集团口诛笔伐,甚至编顺口溜畅清激浊,褒贬朝政,造成强大的舆论声势,当时被称为“清议”,致使公卿以下无不惧怕太学生的贬议。
太学生活动
郭太等领导的太学生活动,得到朝野上下的官僚、士人的支持,官僚也借重太学生的力量反对宦官。宦官们对此恨之入骨,诬称这些官僚与太学生结为朋党,图谋不轨,造出了震惊古今的“党锢之祸”。
“党锢之祸”致使太学生—千人多人被捕,李膺、范滂、杜密等百余人死于获中,各地被诬为“党人”而“死、徒、废、禁”者达六、七百人。郭太虽为太学生首领之一,因没有公开批评朝廷或得罪宦官,故能在这场灾难中幸免于难, “党锢之祸”起后,郭太罢游归家,从此闭门讲学,有弟子数千人。
乐于奖进才德之士,是郭太一生中极其突出的一个方面。郭太奖进的对象以才德为标准,从不拘泥于门第出身。因此,他不仅同官僚、太学生频繁往来,而且能与漆工、邮役、屠沽、士卒、垄亩、刍牧等人结交。只要才德兼优,便极力奖进, 引导其成名。
茅容,字季伟、陈留(今河南开封)人。一天, 郭太到陈留,途中遇雨。在大树下避雨时,见一农夫坐姿端正,猜想可能是种地的读书人,通报姓名后,故意请求在他家借宿。茅容把他接到家中过夜,第二天一早,郭太见茅容杀鸡做饭,认为是招待自己。但吃饭时,茅容却先将鸡肉服侍母亲吃了,然后和郭太同食素菜粗食。饭后,郭太向茅容作揖,说他是一名贤士,应该出去游学。茅容依照郭太的指点,外出游学,成了名士。
漆工申屠蟠,陈留(今河南开封)人。喜欢读书,很有义气。但因家道贫穷,只能给人做佣工,干些油漆活。郭太亲自去看望他,同他亲切交谈,使申屠蟠顿开茅塞,迫切想去求学。郭太于是资助他游学,后来成为东汉的经石学家。
劝说
对一些犯有严重错而受人歧视的“不仁之人”,郭太也总是尽己所能,劝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一个名叫左原的郡学生因犯法被斥,心情不畅,抑郁寡合。一天,郭太与他相遇,当即设酒肴款待他,席间好言相抚,并以古贤哲为喻,劝其自省,痛改前愆。左原深为感动。事后,有人讥笑郭太与恶人往来。郭太却认为对犯错误的人应该热情帮助,劝其从善。不然,无异于使他继续作恶。
宋果,字仲乙,扶风(今陕西兴平东南)人。性浅薄、蛮横,喜欢报复,被当地人痛恨。郭太用规矩法度教导他,使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惧怕,于是改过自新。以后宋果以刚烈之气闻名于世,被公府征召,先后做过侍御史、并州刺史。
贾淑,字子原,郭太同乡人。为人险,是乡里一大患。郭太母亲去世,贾淑前去凭吊。前来凭吊的钜鹿孙威直看到郭太这样的大贤士接受恶人的凭吊,心中责怪他,不入而去。 郭太追出,以“孔子不拒互乡”向孙威直解释。贾淑听到后,决心改过自新,终于成为—个善士。同乡人但有忧患,贾淑便竭尽全力相帮,为乡人称道。
正确品评黄允、谢甄、边让郭太亦极善品评人伦世事。
济阳(今山东菏泽附近)人黄允,以俊才知名。郭太见他后,认为他不能笃守正道。后黄允因欲作袁隗的女婿,休了妻子夏侯氏,被夏侯氏当众历数其隐匿秽恶之事15件,使黄允声名衰败。
召陵县(今河南郾城东)人谢甄(152-219),字子微,与陈留人边让都善谈论,有盛名。每共遇郭太,二人对述常连日达夜。郭太对门人说:“二子英才有余,而并不入道,惜乎:”果然,谢甄后因不拘小节被毁,边让因轻侮曹操被杀。
史家称郭太的奖进人才为“雅俗无所失”, “恂恂善导,使士墓成名,虽墨,孟之徒,不能绝也。”
英年早逝
建宁二年(公元169年),郭太卒于家中,时年42岁。 四方之士赶来会葬者成千上万。郭太的志同道合者,共同为他刻石立碑。大学士藜邕,亲自撰写碑文,书毕,他感慨地对涿郡人卢植说:“吾为碑铭多矣,皆有惭德,唯郭有道无愧色耳。”于是后人称此碑为“无愧碑”。据《太平寰宇》记载: “周武帝时除天下碑,唯郭林宗碑诏特留。”
郭太一生博学多才,不墓高爵,安于退让,谈于仕途,视利禄如浮云,礼贤下士,乐与常人为伍。被称为东汉第一名士。有人曾问妆南太守范滂“郭林宗何如人?”范滂说: “隐不违亲,贞不绝俗,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吾不知其它。”
轶事典故
认清时事
东汉从和帝时开始,出现了外戚和宦官交替专政的局面。桓帝借宦官之力,将长期把持朝政的外戚势力打了下去。此后,宦官集团操纵朝廷大权达三十年之久。他们在搜刮百姓、霸占土地方面的贪残横暴,较之外戚更加厉害。这种状况引起了人民和一批官僚和士人的不满。官僚、士人和太学生们结成了广泛的士人集团,以宦官“虐偏天下,民不堪命”为理由,向宦官集团展开猛烈的斗争。在这场斗争中,有着三万太学生的首都洛阳太学,是一块重要的阵地。郭太就是这块阵地上的首领人物之一。
郭太对东汉政治的日趋黑暗、国家的日趋衰弱体察得非常深刻。他认为这种大局难以扭转,所以一直拒绝做官。司空黄琼等人屡次征召,他都没有答应。名士范滂评价郭太的为人时,说他“隐不违亲,贞不绝俗,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郭太自己也总是对那些劝他仕进的人说:“我夜观天象,昼察人事,知道天已示废,非人力所能支持。”尽管如此,他还是风尘仆仆地周游郡国,把自己的精力全花在培养人材上。只要碰到有识之士,他就劝他们上太学去深造,或者鼓励他们注重道德,研究学问。有一次,他到了陈留,正在田野里走着,突然下起了大雨。他跑到大树底下,看到有几个庄稼人在树下避雨,有的躺着,有的蹲着,有的伸着腿坐着。可是其中有一位与众不同,他正襟危坐,举止斯文,约有四十来岁。郭太有意跟他说话,互通了姓名,知道这个庄稼人叫茅容。他提出可否在茅容家借宿一宵,茅容坦然应允,引郭太到自己家里住下。第二天一大早,郭太看到茅容杀鸡做饭,以为是要款待自己,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没想到茅容这是做给他母亲吃的。他侍奉母校吃完饭,才请郭太共餐,但桌上却连个鸡爪子都没有,只是请郭太吃了一顿平常的饭菜,郭太吃完饭,对茅容说:“你真是个高士,是我的好朋友!”郭太劝他去游学,茅容按着他的指点,后来也成了名士。
司空黄琼免职后病逝,四方名士都来送殡。有个儒生拿着祭品,到坟头上了供,哭了一阵,然后跟谁也不说一句话,就走了。会葬的人们见此人行动异常,都交头接耳地猜测他到底是谁。这时郭太说了声:“这准是南州高士徐孺子!”徐孺子即徐樨,本来是黄琼的门生,后来黄琼当了官,徐樨就再也没有去看过他。茅容听郭太这么一说,马上就要追上去问个明白。他追了几里地,追上了那人。一问,果然正是徐樨。茅容就将他请进酒店,边饮边聊,谈天文,谈庄稼,谈得很高兴。茅容就想趁机和他谈谈国家大事,听听他的高见,可是徐樨对此只是付之一笑,一个字也不谈。两个人喝完酒,起身作别,徐樨这才对茅容说:“请替我问候郭林宗。告诉他:大树要倒,不是一根绳子能拉住的。何必忙忙碌碌到处奔跑呢?叫他安静些吧!”茅容回来将徐樨的话告诉了郭太。郭太不禁长叹一声,说:“孺子为人,清廉高洁,他平日宁可挨冻受饿,也不会接受别人赐予的食物和衣服。他今天能和茅容一起吃酒,这分明是已经把茅容当作知己看待了。他闭口不谈国家大事,这说明他的聪明,咱们还可以学学,而他那大智若愚的气度,谁也没法跟他比。”
郭太佩服徐樨的大智若愚,但他不愿做那种隐居无为的人,仍然不遗余力地奖掖后进。有一次,他在钜鹿这个地方,看见有个人背着沙锅走路,沙锅掉到地上摔碎了,那个人竟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郭太便喊住那个人,问他沙锅摔了怎么也不看看。那人说:“沙锅已经破了,看它有什么有用呢?”郭太见这人很有决断,经交谈才知道这人叫做孟敏。孟敏在他的鼓励下进了太学,后来也成了名士。陈留有个漆工叫申屠蟠,以讲义气出了名。郭太听说后就亲自去看他。他得知申屠蟠喜欢读书,可是家里很穷,就给他资助,让他去游学。申屠蟠后来也成了东汉的经学名家。
免遭党祸 闭门讲学
桓帝延熹九年(166年),有人勾结宦官控告李膺等“党人”“诽讪朝廷”,桓帝下令将李膺等二百多人逮捕下狱,后虽释放,但终生不许做官。这就是历史上所谓第一次“党锢之祸”。郭太深感世道艰危,遂闭门教授,生徒至数千人。郭太在当时士人中间有很高的声望,很多人在品德、学问上以他为楷模,甚至连他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也有人模仿。据说有一次,郭太在路上行走淋了雨,头巾的一角被雨浇得搭拉了下来。以后郭太就戴着这顶一只角高、一只角低的头巾。当时的士人、儒生们看见郭太这个样子,也都故意把自己的头巾压低一只角,还把这种头巾叫做“林宗巾”。当时,太学生和士人曾给全国三十二位大名士立了“八顾”(有德行)、“八俊”(俊杰)、“八及”(能引导后进)、“八厨”(有钱救济贫士)的称号,郭太被尊为“八顾”之首。建宁二年(公元169年),汉灵帝被宦官挟持下诏收捕李膺、杜密等一百余人下狱处死,并陆续杀死、流徙、囚禁六七百人,太学生被逮捕的有一千多人。这就是第二次“党锢之祸”。郭太由于平素“不为危言覆论”,宦官集团抓不住他的把柄,所以总算得免于党祸。但是他听到枉死了这么多正派的人,不由得暗中挥泪说:“汉朝的天下恐怕长不了啦!”就在这一年,郭太病死在家中,死时年仅四十二岁。四方之士千余人赶来会葬,生前好友还为他立了石碑,议郎蔡邕撰写了碑铭。
史料记载
郭太字林宗,太原界休人也。家世贫贱。早孤,母欲使给事县廷。林宗曰:“大丈夫焉能处斗筲之役乎?”遂辞。就成皋屈伯彦学,三年业毕,博通坟籍。善谈论,美音制。乃游于洛阳。始见河南尹李膺,膺大奇之,遂相友善,于是名震京师。后归乡里,衣冠诸儒送至河上,车数千两。林宗唯与李膺同舟共济,众宾望之,以为神仙焉。
司徒黄琼辟,太常赵典举有道。或劝林宗仕进者,对曰:“吾夜观乾象,昼察人事,天之所废,不可支也。”遂并不应。性明知人,好奖训士类。身长八尺,容貌魁伟,褒衣博带,周游郡国。尝于陈梁间行遇雨,巾一角垫,时人乃故折巾一角,以为“林宗巾”。其见慕皆如此。或问汝南范滂曰:“郭林宗何如人?”滂曰:“隐不违亲,贞不绝俗,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吾不知其它。”后遭母忧,有至孝称。林宗虽善人伦,而不为危言核论,故宦官擅政而不能伤也。乃党事起,知名之士多被其害,唯林宗及汝南袁闳得免焉。遂闭门教授,弟子以千数。
建宁元年,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为阉人所害,林宗哭之于野,恸。既而叹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瞻乌爰止,不知于谁之屋’耳。”
明年春,卒于家,时年四十二。四方之士千余人,皆来会葬。同志者乃共刻石立碑,蔡邕为其文,既而谓涿郡卢植曰:“吾为碑铭多矣,皆有惭德,唯郭有道无愧色耳。”
其奖拔士人,皆如所鉴。后之好事,或附益增张,故多华辞不经,又类卜相之书。今录其章章效于事者。著之篇末。
左原者,陈留人也,为郡学生,犯法见斥。林宗尝遇诸路,为设酒肴以慰之。谓曰:“昔颜涿聚梁甫之巨盗,段干木晋国之大驵,卒为齐之忠臣,魏之名贤。蘧瑗、颜回尚不能无过,况其余乎?慎勿恚恨,责躬而已。”原纳其言而去。或有讥林宗不绝恶人者。对曰:“人而不仁,疾之以甚,乱也。”原后忽更怀忿,结客欲报诸生。其日林宗在学,原愧负前言,因遂罢去。后事露,众人咸谢服焉。
茅容字季伟,陈留人也。年四十余,耕于野,时与等辈避雨树下,众皆夷踞相对,容独危坐愈恭。林宗行见之而奇其异,遂与共言,因请寓宿。旦日,容杀鸡为馔,林宗谓为己设,既而以供其母,自以草蔬与客同饭。林宗起拜之曰:“卿贤乎哉!”因劝令学,卒以成德。
孟敏字叔达,钜鹿杨氏人也。客居太原。荷甑墯 地,不顾而去。林宗见而问其意。对曰:“甑以破矣,视之何益?”林宗以此异之,因劝令游学。十年知名,三公俱辟,并不屈云。
庾乘字世游,颍川鄢陵人也。少给事县廷为门士。林宗见而拔之,劝游学官,遂为诸生佣。后能讲论,自以卑第,每处下坐,诸生博士皆就雠问,由是学中以下坐为贵。后征辟并不起,号曰“征君”。
宋果字仲乙,扶风人也。性轻悍,憙与人殷仇,为郡县所疾。林宗乃训之义方,惧以祸败。果感悔,叩头谢负,遂改节自敕。后以烈气闻,辟公府,侍御史、并州刺史,所在能化。
贾淑字子厚,林宗乡人也。虽世有冠冕,而性险害,邑里患之。林宗遭母忧。淑来修吊,既而钜鹿孙威直亦至。威直以林宗贤而受恶人吊,心怪之,不进而去。林宗追而谢之曰:“贾子厚诚实凶德,然洗心向善。仲尼不逆互乡,故吾许其进也。”淑闻之,改过自厉,终成善士。乡里有忧患者,淑辄倾身营救,为州闾所称。
史叔宾者,陈留人也。少有盛名。林宗见而告人曰:“墙高基下,虽得必失。”后果以论议阿枉败名云。
黄允字子艾,济阴人也。以俊才知名。林宗见而谓曰:“卿有绝人之才,足成伟器。然恐守道不笃,将失之矣。”后司徒袁隗欲为从女求姻,见允而叹曰:“得婿如是足矣。”允闻而黜遣其妻夏侯氏。妇谓姑曰:“今当见弃,方与黄氏长辞,乞一会亲属,以展离诀之情。”于是大集宾客三百余人,妇中坐,攘袂数允隐匿秽恶十五事,言毕,登车而去。允以此废于时。
谢甄字子微,汝南召陵人也。与陈留边让并善谈论,俱有盛名。每共候林宗,未尝不连日达夜。林宗谓门人曰:“二子英才有余,而并不入道,惜乎!”甄后不拘细行,为时所毁。让以轻侮曹操,操杀之。
王柔字叔优,弟泽,字季道,林宗同郡晋阳县人也。兄弟总角共候林宗,以访才行所宜。林宗曰:“叔优当以仕进显,季道当以经术通,然违方改务,亦不能至也。”后果如所言,柔为护匈奴中郎将,泽为代郡太守。
又识张孝仲刍牧之中,知范特祖邮置之役,召公子、许伟康并出屠酤,司马子威拔自卒伍,及同郡郭长信、王长文、韩文布、李子政、曹子元、定襄周康子、西河王季然、云中丘季智、郝礼真等六十人,并以成名。
论曰:庄周有言,人情险于山川,以其动静可识,而沈阻难征。故深厚之性,诡于情貌;“则哲”之鉴,惟帝所难。而林宗雅俗无所失,将其明性特有主乎?然而逊言危行,终享时晦,恂恂善导,使士慕成名,虽墨、孟之徒,不能绝也。
符融字伟明,陈留浚仪人也。少为都官吏,耻之,委去。后游太学,师事少府李膺。膺风性高简,每见融,辄绝它宾客,听其言论。融幅巾奋袖,谈辞如云,膺每捧手叹息。郭林宗始入京师,时人莫识,融一见嗟服,因以介于李膺,由是知名。
时汉中晋文经、梁国黄子艾,并恃其才智,炫曜上京,卧托养疾,无所通接。洛中士大夫好事者,承其声名,坐门问疾,犹不得见。三公所辟召者,辄以询访之,随所臧否,以为与夺。融察其非真,乃到太学,并见李膺曰:“二子行业无闻,以豪桀自置,遂使公卿问疾,王臣坐门。融恐其小道破义,空誉违实,特宜察焉。”膺然之。二人自是名论渐衰,宾徒稍省,旬日之间,惭叹逃去。后果为轻薄子,并以罪废弃。
融益以知名。州郡礼请,举孝廉,公府连辟,皆不应。太守冯岱有名称,到官,请融相见。融一往,荐达郡士范冉、韩卓、孔亻由等三人,因辞病自绝。会有党事,亦遭禁锢。
妻亡,贫无殡敛,乡人欲为具棺服,融不肯受。曰:“古之亡者,弃之中野。唯妻子可以行志,但即土埋藏而已。”
融同郡田盛,字仲向,与郭林宗同好,亦名知人,优游不仕,并以寿终。
许劭字子将,汝南平舆人也。少峻名节,好人伦,多所赏识。若樊子昭、和阳士者,并显名于世。故天下言拔士者,咸称许、郭。
初为郡功曹,太守徐璆甚敬之。府中闻子将为吏,莫不改操饰行。同郡袁绍,公族豪侠,去濮阳令归,车徒甚盛,将入郡界,乃谢遣宾客,曰:“吾舆服岂可使许子将见。”遂以单车归家。
劭尝到颍川,多长者之游,唯不候陈寔。又陈蕃丧妻还葬,乡人毕至,而邵独不往。或问其故,劭曰:“太丘道广,广则难周;仲举性峻,峻则少通。故不造也。”其多所裁量若此。
曹操微时,常卑辞厚礼,求为己目。劭鄙其人而不肯对,操乃伺隙胁劭,劭不得已,曰:“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操大悦而去。
劭从祖敬,敬子训,训子相,并为三公,相以能谄事宦官,故自致台司封侯,数遣请劭。劭恶其薄行,终不候之。
劭邑人李逵,壮直有高气,劭初善之,而后为隙,又与从兄靖不睦,时议以此少之。初,劭与靖俱有高名,好共核论乡党人物,每月辄更其品题,故汝南俗有“月旦评”焉。
司空杨彪辟,举方正、敦朴,征,皆不就。或劝劭仕,对曰:“方今小人道长,王室将乱,吾欲避地淮海,以全老幼。”乃南到广陵。徐州刺史陶谦礼之甚厚。劭不自安,告其徒曰:“陶恭祖外慕声名,内非真正。待吾虽厚,其势必薄。不如去之。”遂复投扬州刺史刘繇于曲阿。其后陶谦果捕诸寓士。乃孙策平吴,劭与繇南奔豫章而卒。时年四十六。
兄虔亦知名,汝南人称平舆渊有二龙焉。
赞曰:林宗怀宝,识深甄藻。明发周流,永言时道。符融鉴真,子将人伦。守节好耻,并不逡巡。
历史评价
建宁元年,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为阉人所害,林宗哭之于野,恸。既而叹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瞻乌爰止,不知于谁之屋③’耳。” ——《后汉书·郭太列传》
鲁迅曾说过:“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毫无疑问,东汉著名党人,“八顾”之首的太学生领袖郭太就是这样一个“真的猛士”。
东汉中后期,外戚与宦官集团“你方唱罢我登场”,交替把持朝政,东汉王朝原有的统治秩序与国家机器在这两大集团“杀伐”与“滥赏”的血腥循环政治游戏下,遭到了极大的打击与破坏。这非但加深了下层民众的苦难,使得更多的百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而且还极大地伤害了原东汉王朝的既得利益者——士族阶层的利益。特别是宦官集团把持朝政,他们疯狂地卖官鬻爵,堵死了许多士族子弟正常的做官与升迁的途径。所以无论从儒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出发,还是从现实利益的角度考虑,士大夫阶层都不得不与宦官集团展开殊死斗争。
在这样的时代大背景下,在地方强大乡绅士族的支持下,一场由当时中国正直知识分子主动发起并组织的“政治救亡”运动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在这场政治运动中,出身世代官宦家庭且官至太尉(一品)的陈蕃与同样出身世代官宦家庭并官至司隶校尉(三品)的李膺是当之无愧的领袖。他们一个公开“有澄清天下之志”,一个宣扬“以天下名教是非为己任”,基本上当时的士大夫阶层都团结在他们的周围,并为他们摇旗呐喊,宣传他们“天下模楷李元礼(李膺),不畏强御陈仲举(陈蕃)”。陈蕃、李膺也领导士大夫集团通过“清议”互相标榜,奖掖后进,进一步壮大士大夫集团的政治力量,并一同对宦官专权提出尖锐批评,对宦官集团形成强大的舆论压力。
与陈蕃、李膺相比,家世贫贱的郭太,出身明显要低了许多,但郭太凭着一股子“大丈夫焉能处斗筲之役乎!”的不服输不认命的精神,日夜苦读,博览群籍,终于成了一个“善谈论,美音制”的青年书生;外加他“身高八尺(大约184公分,汉一尺约为23厘米),容貌魁伟”,自然是个玉树临风、谈吐优雅的翩翩佳公子。
此时,学业有成又一表人才的郭太开始涉足当时帝国的权力中心——洛阳,并通过当时名士符融的引荐,拜访了当时赫赫有名的士林领袖李膺。由于此时李膺名声甚重,能成为他座上宾并得到他褒奖的后进士子,可以一日身价倍增,所以,当时人把造访李膺府邸称为“登龙门”。
可谁也没有想到,风格秀整、名满天下的李膺见到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穷书生郭太后,竟然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对郭太的才学人品,交口称赞,并常常约郭太一同泛舟出游,与他畅谈天下之事。
以当时李膺士林领袖的社会影响力,他如此推重郭太,郭太自然是鲤鱼跳龙门,一跃而起成为当时后进士子中的佼佼者,并逐渐成为太学生的重要领袖。据说,当年郭太离开洛阳返回家乡太原时,为他送行的马车竟然有千辆之多。足见,短短一个洛阳之游,郭太已经完成了从青年书生到当时大名士身份的质变。
由于东汉宦官集团的专权擅政,极大地伤害了当时士大夫阶层的根本利益,所以,东汉党人运动不是某一个或某一群正直知识分子的个体行为,而是士大夫阶层自上而下的政治协同。受过士林领袖李膺知遇之恩的郭太作为太学生的领袖,士大夫阶层的一员,理所当然地要投入到这场政治运动中去。当时,士大夫阶层为了扩大影响,壮大声势,互相标榜,将主要的领袖人物冠以“三君”、“八俊”、“八顾 ”之类的美称,郭太也以其太学生领袖的身份获得“八顾”之首的美誉。
但是在这场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中,郭太没有像前辈陈蕃、李膺那样,动不动就扬言“澄清天下”,动不动就评论“天下名教是非”,反而始终拒绝他人的举荐,不愿正式踏足官场,并且对敏感的政治是非也三缄其口。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郭太是当时少数敢于正视东汉王朝早已千疮百孔、摇摇欲坠、已经远非人力可以挽回败局的勇敢士大夫。他不愿涉足官场,对政治是非三缄其口,既是对现实的彻底失望,也是对自己的保护。因为在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中,正直的士大夫中必须要有人活下去,在一片血腥中继续传递微弱的希望。
不幸的是,后来的历史发展果真如郭太所担心的那样,虽然士大夫集团与宦官集团进行的是你死我活的火并,但结果却是既没有复兴东汉王朝,也使得士大夫集团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二次党锢之祸,东汉士大夫集团几乎全军覆没,虽然期间也发生了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陈蕃、李膺、杜密等名士领袖一直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可谓至死不渝,陈、李以下的各级士大夫也把与陈蕃、李膺一同下狱赴死、以身殉道做为人生崇高的荣耀,甚至许多本不在党人名单上的士子乡绅也主动要求下狱,以与党人生死与共为荣,以不在党人名单上为耻。这其中又以“八顾 ”之一范滂老母的话最具代表性,也最让后世正直的知识分子热泪盈眶。当时,范滂的老母亲对将要投案的儿子大义凛然地说:“你今天能与李膺、杜密齐名,死亦何恨!”
两次血淋淋的党锢之祸,郭太虽然身为“八顾”之首,是重要的士大夫集团领袖,但由于他不是官场中人,又从来不对政治是非发表明确评论,所以也就不在宦官集团你死我活的斗争名单上。
郭太虽然自己躲过了这两场残酷的政治迫害,但眼见至交好友整家人整家人地倒在血泊里,他的内心深处又怎会无动于衷?但做为一个敢于直面惨淡人生,正视淋漓鲜血的真正猛士,他不能再做无谓的牺牲,流的血已经实在够多了,他只能分别借用《诗经.大雅》和《诗经。小雅》的两句话“人之云亡,邦国殄瘁”、“瞻乌爰止,于谁之屋?”来隐晦地表达对死难者的哀悼和对黑暗政治的控诉。
郭太虽然没有与那些与他有着相同理想的至交好友生死与共,但他却很好地完成了活下来的人应该做的事。在当时一片血腥极为恐怖的政治环境下,郭太选择了闭门讲学,他把自己的毕生所学,把那些他殉道师友“澄清天下之志”的使命感,“以天下名教是非为己任”的责任感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他的几千个学生。让他们这些可以继续活下去的人,去传承东汉士大夫集团的精神,为那些殉难师友至死不渝的梦想留住希望的火种。
在我国的历史长河中,像陈蕃、李膺、范滂这样以身殉道,最后倒在血泊中的正直士大夫历代都不乏其人,他们身上都传承了中国传统知识分子“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人格。当然历史的惨剧也在一幕幕不停地重演。午夜,关上灯,闭上双眼,杨涟、左光斗、高攀龙、谭嗣同、秋瑾、李大钊、闻一多、邓拓这类的名字随时都可以在脑海中浮现出好长一串。真的,正直的知识分子殉道的已经够多了,滚烫的赤子之血奔流的也已经够多了。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或许更需要如郭太这样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敢于忍辱负重将微弱的理性与希望之火继续传递下去的“真的猛士”。正如鲁迅在《纪念刘和珍君》一文中最后所说的,“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