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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處窯火(張勇)

那一處窯火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那一處窯火》中國當代作家張勇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那一處窯火

草長鶯飛,桃花盛開的早晨,我們來到了隴上陶瓷古鎮安口鎮。嚮導是安口窯陶瓷文化愛好者、安口窯陶瓷收藏者李炳江,中等個子,黑黑的皮膚,華亭地方話夾雜着厚重的秦安口音,一見到我們,就像倒珠子一般,一連串列舉了好幾處能體現安口陶瓷文化的地名,讓我們這些生長在華亭的本地人感到驚訝和慚愧。

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我們首先來到安口鎮五路口向南一公里的安口鎮楊家溝宋代安口瓷窯遺址。保護碑旁,四季常青的松樹綠意盎然,乾枯的草葉、樹枝橫七豎八的生長着。樹叢下,一堆堆陶瓷瓦礫零散掉落在土層,隨意撿起一塊殘渣碎片,稜角分明,釉紋清晰,表面光潔平整。保護碑南側,有一處石碾子,一口清泉,緩緩而上的斜坡,隨處可見混雜着煤渣、瓷片的堆積層,全部淹沒在草叢中。周邊視野開闊,對面的高山上正在開採陶土,筆直的水泥硬化路邊,清澈的河水從南向北緩緩流過。向南是馬蹄溝煤礦,煤炭、陶土、水和便於挖窯的緩坡,是燒制陶瓷的天然條件

古窯址的南側是胡家窯村,安口窯以窯聞名,這裡或許是姓胡的大戶人家建窯留下的地名吧。沿着胡家窯村的一處土路拾階而上,層層疊疊的梯田地低矮的崖畔斜坡緩緩向山頂延伸,沿崖而建的陶瓷窯被遺棄後開挖出一條道路,裸露出近1000多米長,厚度約2米的陶瓷碎片堆積層,隨手撫摸,瓷片隨着酥軟的泥土從地埂邊滑落下來。

高山腳下是建國後的安口燈泡廠、磚廠的舊址,如今早已搬離,僅剩下空曠平整的場地,崖畔一處處磚窯、陶瓷窯的痕跡,露出輪廓剖面;有的窯保存較好,破碎的墊片、支釘、匣缽、陶片等遺棄物隨處可見,向人們講述着古老的故事。望着寬闊的馬路,我好像看見父輩們套着騾馬,從家鄉拉着架子車,步行近百里,隨着浩浩蕩蕩的隊伍,伴着叮叮噹噹的鈴聲,湊錢來這裡購買常用的缸碗等陶瓷用品。

太陽曬到頭頂,從安口鎮區跨過滔滔的南川河,我們來到了窯頭鎮。窯頭鎮是安口鎮窯址最多的地方,自明清、民國至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窯火未曾熄滅,屬安口鎮區陶瓷文化元素最為鮮明、工匠最為集中、陶瓷工藝最負盛名、陶瓷生產銷售最集中的傳統村落,2017年被住建部列入第四批中國傳統村落名錄。從橋頭向緩坡上的高樓坡望去,一條沿山而上的土路是解放前華亭走平涼的咽喉之地、必經之路,民國時期曾在這裡設置官卡「安口關」。綿延的山上有製作陶瓷的陶土、釉土等原料。橋頭東側下河社,原有居民已經搬遷,橋頭西側糧子社,糧子社以西為新莊社。50年代私人陶瓷生產作坊公私合營,組建了公私合營建國瓷廠和地方國營「新華」瓷廠等。70年代窯頭鎮陶瓷生產搬遷到現在的原安口陶瓷廠廠址。

從橋頭向西步行,李炳江指着河邊殘餘的半個窯口說,每次站在河對面看,這半個窯像一個慈祥落泊的老人,望着遠處,他為其取名為「窯頭望」。沿着硬化路向北坡上走去,進入糧子社,一條條羊腸小道通向每家每戶的院落,房屋坐北向南,建在崖畔下。大門窄而狹小,長年累月生產陶器,工人們捨不得扔掉廢棄的大件陶瓷殘次品,一件件帶回家壘在門口,漸漸成了保護院落的院牆。低矮的院牆多半是用廢棄的缸片,燒陶器的匣缽、盆罐、陶瓷水管等一層層壘起來,好像一片片魚鱗,歷經歲月,一行行整體排布着,成了「罐罐壘牆牆不倒」的獨特景觀,守護着家園,留存着記憶。層層疊疊的缸罐壘起的牆,顏色、紋理、釉面、花色因燒制時的窯溫、材料、工藝的不同而各具特色,輕輕撫摸,光澤依舊,歷經歲月風采不減。一處處夯築起來的土牆,雨水的沖刷、陽光的烤曬下,露出了夾雜着的砂粒、陶灰、瓷片。斑駁的牆體中,長長的缸體隱約可見,好象衣衫襤褸的制陶工人,露出了古銅色的堅挺胸膛。

村莊中心有一處窯神廟,古香古色的大門緊鎖着,過去的老廟已被拆除,從牆外可見用紅磚新修成的廟宇,只留下倖免於難的長條石,在雨水的沖刷下表面已經被風化腐蝕的沒有稜角,依然堅挺地拖起沉沉的磚石院牆。窯神廟的北側,有一處解放前開採過的小煤窯井口遺址,井口約2米多寬,㮋圓形,斜着伸向深處,站在洞口可見向北、向東分別開鑿兩個深洞,洞的直徑約1米多,供挖煤人進出、煤炭運出的通道,井口內壁用水泥塗抹,多年廢棄不用,井口堆放着一些垃圾,洞口外荒草萋萋,深切感受到人力挖煤的艱辛,也表明這裡煤層較淺。

沿着羊腸小道向緩坡走去,糧子社中部有一處非常講究的舊民居,據說院落主人是一位風水先生,院牆象燭台上的蠟油融化了一樣坍塌下來,僅剩正房和大門,正房後牆已倒,一眼可見房後的土崖,大門的牆柱上磚雕圖案精美工整,院內長長的條石、筆直的松柏、上百年的槐樹,精雕細琢的台階,雕樑畫棟、飛檐斗拱,可見當年房主超凡脫俗、富裕氣派。奇特的是,大門口一株近30厘米粗的柏樹被一個陶瓷水管包被着,主人栽植柏樹時,用水管保護幼小樹苗,防止來客踏壞。多年後,小樹苗長成了參天大樹,水管卻被固定在樹幹周圍不能移動,成就了水管和樹的永恆相守、互相陪襯,終有一天,缸體會因樹幹的長大而破裂分離。

在糧子社西側,有一處清朝年間修建的劉家堡子,用窯磚砌築的窯洞形的堡門,堡門頂上邊的土坯樓閣在雨水沖刷下失去原有的稜角,拱形的獨特結構屹立不倒,像佝僂的老人,保持着當年的風骨。從堡子門洞走進去,堡子里修建了幾戶人家的房屋。一位老人正在鋤地種菜,老人說,他就是這個城堡的主人劉氏後人,現住對面街道里,偶爾來種種菜。院裡房子已經歪歪斜斜,破舊的屋頂耷拉在牆壁上,有的房子已經倒塌。

從糧子社爬過一條的水溝,沿着一處較陡的山坡,我們攀援而上,春回大地,腳下的土軟綿綿的,一堆堆陶片、煤渣堆積層浮現眼前,陶瓷片手觸即落,輕輕撫摸,花紋精美,紋理清晰,記錄着當年高超的陶瓷技藝,留在瓷器底部的一個個手寫的窯記,放在一起竟有多種多樣,見證着當年手工作坊的興盛。李炳江拿起一個個瓷片,一邊輕輕撫摸,一邊講解器型,釉色,紋理,製作工藝,燒成工藝等,讚美着、嘆息着,輕輕放回原處,以便後人觀賞。指着腳下一片空地,李炳江說,以前遠道而來謀生的人只要能吃苦,在這裡搭建個棚舍,就會有自己的一口飯吃,甚至還能成為手藝人,成為窯主,天南海北外來人曾因陶瓷而在這裡生存,也是「安口」本意所在。

我們來到了新莊社的一處土台階,呈現在眼前的是保存較好的一家土坯平房院落,主人在縣城上班,經常回家打掃院落,碾壓房頂,基本完好保存了舊房子。敞口的院落邊長着粗壯的老樹,小花園內栽植了大量的牡丹,院落邊緣整體排放着倒扣的缸體、花盆等,院內有一處當年制瓷的沉澱池。西側有一處小瓷窯,小瓷窯旁當年窯工在牆面嵌放廢棄的匣缽,匠心獨具形成了一個個圓筒形儲物格。多年前,這裡應該是住了不少的工人。

從土台階往下坡路走到了「陶瓷世家」潘會新家,房屋大門緊鎖,門口外是一所瓷坊,聳立着一座高約4米,直徑約3米粗藍磚砌成的筒形瓷窯。據說90年代窯主在陶瓷廠下崗後,又在自家門口砌起了小窯,重操舊業,加工生產出了一些砂器、花盆等日用陶瓷。門口小磚窯內,整齊堆放着已經裝好窯的砂鍋,可能是窯火剛點燃主人有事耽擱,突然間打斷了窯主的決定,熄滅了熊熊窯火,砂罐上只留下了薄薄的煙塵,沒有燒成成品,時間定格在了幾年前的某一瞬間,停了下來。

原路返回河堤邊,李炳江說,安口窯景點多、故事多,指着河畔一處殘留的石台階,傳說唐王李世民的一個隨軍妃子去世後,在這裡建娘娘廟以示紀念。立新村有一條河流稱「見子河」,傳說是唐王李世民接見兒子的地方,還有「青蛙湖」「紅旗山」等景觀,一年四季景色各不相同。

跟隨李炳江的步伐,我們來到了安口陶瓷廠,70年代,安口陶瓷廠從窯頭鎮遷入安口鎮鎮區,建起了砂器、粗瓷、細瓷、電瓷等門類齊全的陶瓷工業用品、生活用品生產線,撐起了鎮區發展的半壁江山。一度使安口成為西北有名的陶瓷工業重鎮,以至於很多人只知安口窯,而不知華亭縣。90年代公司改制後陶瓷廠產品單一,塑料製品、鐵製品的興起,陶瓷產品逐漸失寵,加之交通不便,安口軍工廠撤離等種種原因,安口窯漸漸只留其名,失去了原有的市場。走進安口鎮陶瓷廠,高大寬敞的一棟棟廠房內,銹跡斑斑的機械、生產樣品、模具等,院內聳立的煙囪、牆上規範書寫的繁體標語、參天的老樹等讓人恍若隔世。陶瓷廠當年擴大經營後,聘請國內有名的景德鎮陶瓷專家講授燒制陶器的技藝,他們用安口本地陶土沒有燒出合格的樣品,屢試屢敗後只得從幾千里外的景德鎮運來陶土當場燒制。有着幾百年手藝傳承的安口老藝人和這裡的一草一木一樣,深知安口陶土的秉性,掌握了近千年來口口相傳、心手相授的制陶培土技巧,既是技藝傳承,又是難能可貴的文化遺產。

我們來到了陶瓷廠安口陶瓷研究所,木製門牌掛滿灰塵斜靠在牆邊,房屋在雨水沖刷下即將倒塌,牆腳下的爐灰痕跡尚在,只是沒有了當年的溫度,一堆堆殘次品、坯料、陶瓷片等落滿了灰塵,一段歷史已被塵封。或許不久的將來,這裡也會像城市的牛皮癬一樣被拆除得一乾二淨,或許,隨着隴窯陶瓷古鎮的建設會迎來涅槃重生。安口窯地理環境獨特,安口鎮區地形就像一條鯉魚,山上有大量的陶土、白砂石等最可寶貴的稀缺資源,地下蘊藏着煤炭,汭河水從這裡長流不息,寶中鐵路、平華路由此通過。

作為一名外地人,多年來,李炳江被安口鎮古老的陶瓷文化深深折服,陶醉其中,不能自拔,把大量的精力放在學習了解陶瓷文化上,他的的足跡走遍了安口窯的山山水水、看遍了這裡的一草一木,走訪了許多老藝人,微薄的工資在滿足生活所需後多半花在了整理、收藏安口窯瓷器上。如今,和李炳江一樣研究安口窯、關注安口窯的人越來越多,隨着鄉村振興鄉村旅遊、特色小鎮的規劃建設,安口窯這個百年古鎮必將煥發新的生機,續寫百年榮光,見證和開闢一段新的歷史[1]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