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貓狗(許衛國)
作品欣賞
記憶中的貓狗
貓在當今也許受主人的影響,已經失去本來就不多的優點,成為一個養尊處優的偽貴族,且越發自私和矜持,常邁着清高而忸怩作態的貓步,與時俱進,進入寵物行列,人們似乎百般討好它,疼愛它,可它又對任何人都存着戒心,不管你對他如何恩重如山,稍不高興就不辭而別,偶爾相遇,你想喚他回歸,他喵的一聲,伸頭凹腰而去,你頓時成了路人。寵物,一寵就無。這使我想到不少被溺愛的孩子多不懂愛,卻多自私、冷酷、兇狠。
貓吃東西貪婪而兇猛,吃相很不雅,但它很會裝,很少示人,叼在陰暗角落饕餮,一己獨享,出來還斯文地洗臉抹嘴,差點就用上了餐巾紙。貓在性交時還貌似很講情調,附庸風雅,月黑風高時,兩貓相對,伏於屋脊,引吭高歌,還貌似學美聲,可那聲音比狼嚎還恐怖,讓對方就範的恐怕絕不是陶醉,而是懾於驚恐的昏厥。那種不知是討價還價的嚎叫,還是急不可耐的喧囂,春宵一刻值千金,它們最愛春宵鬧得人心浮動。
我的記憶里,小高莊貓是很少的,少到能叫出它們每一個貓的名字,年齡和性別,以及技能和特殊表現。比如華老四家的貓,是黃白相間,像一條大黃花魚,個頭一直長不大,它還真能捕到魚,經常看到它匆匆忙忙含着魚往隱蔽處跑,那魚還在它的嘴裡做最後的努力試圖掙脫,至於他是怎麼抓住的,少有人看見,那時的貓自食其力,到誰家都很受喜歡,你不給它吃,它絕不偷吃,那才叫真紳士。老扁家的的狸貓為了逮住一個老鼠伏在洞口,可以呆上一天半天,屏氣凝神,其耐心專心絕不是今天十條百條浮躁的貓可以和之相比,甚至當下聲稱坐禪修煉的大師。最終是老鼠沒有耐心了,無奈出洞,狸貓潛伏成功,銜着老鼠就走了,你要知道,一隻貓一年要為莊子上人家,從老鼠哪兒奪回多少糧食啊。裴莊歪頭家那隻黑貓,藍寶石一樣的眼睛,沒有老鼠的時候,它躲在屋山頭的望磚一邊,等到麻雀興高采烈忘乎所以之時,它超音速一般射向麻雀,有時一嘴可以含到兩隻。要說到江莊小虎家那花貓,令人懷念和流淚。那花貓長到九斤,老人就說了,九斤狸貓能逼住千斤鼠,老人們接下來就會不厭其煩地說五鼠鬧東京的故事了。這隻貓不僅以捕鼠為硬道理,而且隔三差五從湖裡叼回兔子,使小虎家一直野味不斷。想那兔子急了都會咬人,花貓不遜小虎啊。我和蛤蟆表舅還殺死了一隻貓,表舅是為了解饞,我是幫凶,說人家饞貓,說哪有貓不吃腥的-------都是己所欲,施與貓啊。此事,我已經在很多文章中表示懺悔和認罪,比起日本右翼,我還是良心未泯的。
人隨時代變化,動物也會受到影響。有一次,我回到分別多年的小高莊,看見的狗不僅數字增多,品種也增多了,有的外籍狗已經不像狗而像豬了,有的已經脫離了狗的屬性,失去的看家守夜的天職,只供人家賞玩了,有的沒有了歸屬的忠誠,當起了流浪狗,滿莊子招搖,騙吃溜喝,騎上母狗耍流氓,有的富人家餵起了藏獒,牧羊犬,為自己保安,而恰恰盜賊根據狗的地位,就知道這家是否值得到此一游。沒有被偷的倒是那沒狗沒鐵門的人家。
往日的小高莊的狗,一色土狗,但守土有責,主家再窮,也要堅守,它們瘦得如柴,遇到情況依然履行義務,絕不會因為沒有吃飽,身體不佳而放鬆警惕,躺倒不干。主人風雪夜歸,它們會出門老遠相迎,主人下湖夜宿田頭看管莊稼,它們會臥在主人身邊不離半寸。它們業餘時間還會逮只把兔子回來,有時還是大年三十早上,那就不是有它也過年,無它也過年的事情了。這個年因此就豐富多了。
華莊馬小鬼家一條黃狗,能對全村男女老少都認識,見到都搖頭擺尾,任小孩子隨意玩耍,當馬騎,當枕頭,若來了外鄉人,人家也不聲張,只要你遵紀守法,黃狗不聞不問,若見你拿走人家東西,它會咬住你的袖子問清原委,若是小高莊人親手交到外鄉人手裡,黃狗也絕不干涉。黃狗晚年,整日在草堆上哭泣,發出嗚嗚的聲音,有人說,乾脆把它殺了,要晦氣的。黃狗聽了,不吃不喝,三天以後,死在東溝坡上,頭還望着馬小鬼家方向。
現在再也找不到那種德才兼備的狗了。過了好長時間,華莊的人還講起黃狗的很多動人事跡,比如它把小孩從水坑裡拖出來,比如它叫醒主人去救火,這些都不是訓練的,比起現在那些學校畢業的警犬,黃狗足以當博士後--------自學成才,悟性極高。[1]
作者簡介
許衛國 江蘇泗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