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纪昀清)
作品欣赏
抑郁
春节长假结束了，心情一下子变得灰沉沉的。一家三口，短暂的团聚之后又各奔东西……伤感和忧虑便随之而来。
儿子又回到工作岗位按部就班，我又开始了永远都挥之不去挂念。
老公过两天也要回贵阳，千里迢迢，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我也开始了无穷无尽的伤感和想念。
我也要离开舒适、温暖的家，依旧在“大江东”漂泊，继续着“退休”后的职业生涯。
总也改不掉的习惯，牵挂这个,惦记那个,并且年纪越大有越严重的趋势，浓重的焦虑纠结在心里,融化不开。
记得小时候，我和姥姥、妹妹是睡在大屋旁边的小屋，每当夜深了，我哥要是还没回来心就揪紧得很难受。直到外屋的门“哐当”一声开了，又“哐当”一声关了，知道我哥在外面疯玩结束了，回家了，才叹息一声，幽幽地睡去。
那时，产业稀缺，经济不发达，农场无法提供足够的就业岗位，大多数的职工子弟高中毕业后考不上大学，整天无所事事，聚在一堆儿打架斗殴，惹是生非，一不留神就会闯祸。我替父母的无奈和无力忧虑着，直到哥哥有了一份正经工作，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还有一个阶段，总是担心姥姥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要是哪一天离我们而去，天也就塌下来了，日子也就无法继续下去了。这么想着，心里怕得不得了，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了不知多少次！
童年和少年的所有的日子，带着淡淡的忧伤的味道，都融化在了北方农场那片辽远的天空中，挥洒在了那片无际的旷野中。那种偏远和辽阔让人心生孤独和凄凉。你的目光可以随着天上云朵的脚步走得很远，你的心思也可以拽着风的衣襟走的很远，但你的脚步却生了根，扎在那方泥土中挪移不开。
高中的三年里，心里埋下这样的念头——必须离开此处，到远方的那处。虽然那里无依无靠，一片迷茫……未知的世界里何尝不蕴藏着希望？
只有拼命读书，驾乘“知识”的小船，才能闯出这片天地，才能冲出宿命的苦海，才能拥有自主、自尊、自立的生活。
但是，在真正离开的那一刻才体会到什么叫“不舍”！以至于后来知道，我的宿命永远都会牵扯着家庭的宿命，无论你的脚步挪移到哪里，你的神魂都还在家的漩涡里，挣脱不开！
读大学的四年间，在城市表面的繁华中快乐着，也在安静的一角忧愁着。
想我妹妹没考上大学，留在农场里会是怎样的命运前途？在偏远的连队里当代课老师还要遭人家排挤。
想我弟弟学业无成，前途无望，父母位卑言轻，再也无法给予儿女更多的保障了。弱小的自尊承受不起他们三声两声的叹息。
当时贫瘠的社会资源无法惠及到平常百姓，农场肥沃的土地也无法给予为它献出了青春甚至生命的父辈更多的希望，他们的子女只能重新出发，再奔前程。
大学毕业后，随即把姥姥和妹妹接到身边，再慢慢地把全家人聚到一起，一起经历生活的简单、艰苦，却也冲淡了内心的担忧和不安。我们成了离开农场最早的那拨人，成了留在那里的人们慕、称道的对象。
伤感和多虑一直沉浸在我的血液里，遍布全身，也像牵扯进生命里的风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搅扰着我岁月的清宁……
后来，结婚了，我有儿子了，对他的爱超过一切。他的幼小、他的病痛、他的读书、他的就业……他成长中的的一点一滴、一丝一毫渗入了我身心的每一处。常常会因他为没有及时接起一个电话担惊，常常会因为他的一声咳嗽而心神纷乱。我揣测，是不是所有的母亲都如我一样？那么在意孩子的一切？是否也如我一样尽其所能给予他最好的需求？当别人说起对孩子不要过度“溺爱”时，“溺爱”这样的词汇无法进入心里让我接受。
后来，儿子读大学，选择学校的一个标准就是“离家5个小时的车程”，他为了躲避我的“溺爱”去了北京。几年后毕业了，他又为了得到我的“溺爱”回到了杭州。这个过程让我暗暗得意。
每每看到新闻，有父母虐待孩子，或因监护不利对孩子造成伤害，我便义愤填膺，巴不得有谁能严厉地苛责那些不负责任的父母。
儿子渐渐地长大了，姥姥却老了。
我曾那么担忧着姥姥会老去，是怕失去她对我毫无原则的“溺爱”，就算世上所有人都薄了对你的爱，姥姥老的也爱会踏踏实实地存在着，像取之不尽的源泉。直到她的生命如蜡烛燃到了尽头，她依旧会在梦里把惦念、祝福带给我。想起姥姥慈爱的摸样，泪水就会湿润眼眶。
我家是如此，长辈宠爱晚辈，换来的却是晚辈对长辈的孝敬。当看到我婆婆在他儿子面前“作威作福”的神态，便很不屑！
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本该心宽、从容了，却还是放心不下。每当回到家里，我会给年迈的妈妈洗澡，就像从前我给姥姥洗澡一样，没有间隙地感受她生命活跃的气息，便能安心地在外奔波。
间或去儿子的新家，角角落落都要收拾得一尘不染，从凌乱、懒散中回味他小时候不停地喊：“妈妈！妈妈！”的样子。伤感地想：儿子不会像从前一样长久地呆在身边了，他像鸟儿一样驻好自己的巢穴，要开始自己的生活了，但妈妈的爱，也会像取之不尽的源泉一直滋润着他，不会停歇。
平常的生活，成就了平凡的一生，似乎离所求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曾经艳羡人家的位高权重；艳羡别人的荣华富贵；没有登高望远的运势；也没有放眼四海的气魄。可若与家人的平安、健康、幸福相比，那些竟不是我想要的啊！所以，每当在佛前焚香祈愿时，我的心愿始终不变——“全家人平安、健康、幸福”。
想念、牵挂、疼爱掺杂在一起，酝酿了我郁郁寡欢的情绪，家人的“平安、健康、幸福”是医治我“抑郁”病症的灵丹妙药。
作者简介
纪昀清，散文在线网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