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燦爛的地方(雪夜彭城)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流星燦爛的地方》是中國當代作家雪夜彭城的散文。
作品欣賞
流星燦爛的地方
加上這個標石遺址,在鄱陽湖區已發現三個同時代遺址了。除了赫然等在那裡的石器,更多是散落的陶片。新石器時代有了陶,這是不爭的認識。有石器的地方,多半有陶的,石器時代的陶又是一種文化。那麼到底哪是石器時代的陶呢?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員研究員肖發標說,新石器時代的硬陶和漢陶很難區分,這等於說早期的陶年代感是有些模糊的。
在三個遺址上看陶,留心地拍了些照片,後來有在鄱陽湖上一些疑似古村落的灘涂上留心查看,發現多數的陶是同一個時代的東西,有一束光照進了我的心間:那些陶不是漢陶,也不是西周的陶,是新石器時代的陶。
六年,看來看去看的是石器和陶,石器的發現有了進展。先是在王家山以往不枯的水域發現了打半孔的薄刃刀,看出石器人對在石器上鑽孔的追求和努力,發現了一個陶製網址,紅壤本色,2016年發現的一個是青色的,兩個網墜不在一個遺址上(相距約1000米),證明了當時當地的漁業有了一定的普遍性。還發現了一個新遺址,和王家山遺址相距5000米左右,這個地方該是標石或是緊挨標石。標石這個地名有些含糊,地圖上標其在豬婆山綠地區域,應該不是豬婆山本身,或者不是山而是石,莫非就是鄉民口中的「紡紗婆墩」?我考察了那個地方,沒有發現文化,就是一座小石山,把這個東西作為地標性的東西倒是很合情理,但一般人說的標石好似比這個紡紗婆墩要西去數百米,那就是我發現石器的地方,是一個大土墩,該是一個古村落,豐水時,地面留出來的地方不多。我把這個遺址叫做標石遺址。
標石遺址上的石器比王家山遺址和鄡陽遺址上的石器有明顯更高端的文明。發現了三個石「流星」和一個陽器圖騰。圖騰是石磨的,可不是陶。這太令我欣喜了,此前在王家山發現了一個石磨小圓餅,當時也很激動,因為除了它所有的石器都是生產、生活工具,小圓餅跟生產無關,明顯是人的精神追求的產物,圓形,就是太陽的形狀,人渴望溫暖、光明、圓滿的精神是文化藝術的動力之一。石磨陽器的出現,說明當時的人很可能已進入父系社會,人對傳宗接代、子孫繁衍有了強烈的願望。目前我國出土的新石器,並沒有磨製陽器的先例,可見標石遺址的石器文化體現了當時文化的多元性和特異性,我想那裡該有一個非常聰明、能幹的「工匠」,他是個「高科技」人才,他能按自己的想象形象、生動、準確地磨製一個男童的陽器,來表達一種精神追求和寄託,是標新立異的壯舉。和石磨陽器同時發現的,還有幾把磨製精巧的石斧,雖然石斧是我發現最多的一種石器,但這裡的石斧材質更好,磨工更精緻,外形更美。有了這些發現後我感動了好多天,忽然悟出一種緣分上的東西,莫非真如我此前寫的《等你一萬年》,那些石器是等我來發現嗎?心心念念回到故鄉,到家第三天就發心跑步去豬婆山,明明是沖豬婆山去的,神使鬼差先到標石,直接發現了那些沐浴在朝陽里的石器,它們那麼自然地張揚着自己的人文,一萬年不變,是在等人?
徒步,沒有補給,河床裂坼太大,行走多有不便。回到老家的房子真算是精疲力盡。但內心充滿了感動,標石,標石,多少年在我腦中閃過的名詞,原是和我有緣啊。我曾和兒子談起故鄉有標石,就在鄱陽湖上,是行船人的方向物,文字表達是樵舍,樵舍的名字比標石的名字更具人味啊。後來查出樵舍並非標石,那是永修縣域的一個鄉鎮,隔水相望,此地還是標石。
夜來想標石可能存在的人文,久久不寐。原來,一石之標,競指萬年時空。
匆匆一過,再回頭不知何年何日,不行,我還得去,我好似聽到文物的呼喚,那裡肯定還有東西,肯定有。
隔日再跑豬婆山,這次直接略去沒有文物的幾個島,只在標石遺址上徜徉。天哪,還真是,明明白白就發現了三個流星,其中有個流星有5cm厚,6cm面直徑,8mm孔直徑;另一個也有2cm厚,5cm面直徑,5mm孔直徑,還有一個石英材質的,比第二個略小略薄,有鑽孔的痕跡,打孔沒有成功。這一下顛覆了我以往的認知,以往我認為石器時代的人沒有金屬鑽頭,是無法完成在石器上打孔工藝的,在王家山發現的石器沒有一件有鑽孔,只在去豬婆山之前的頭天發現了一件打半孔的薄刃石刀。
厚而且硬的石頭,成功地鑽孔,孔型整齊,外小內大,這是一個奇蹟,想不通石器人是用了什麼樣的「機器」,什麼樣的技法。
「流星」,只是從其形狀特徵做出的描述,石器時代的人應當不必要使用作為武器的流星的,我查閱了一些資料,有考古學家說流星狀的器物是一種耕耘器物,在木質耕耘器物上套上一個流星狀的石把,更有利於用力。我對這個說法是不怎麼認可的,我的思索是,要麼這個東西正是打孔機器上的一個重要零件,類似一個鑽棒上的石擺。更有一種可能是,這個東西和圖騰一樣不是生產工具,而是個藝術品,用繩子穿起,類似於玉佩,掛在有地位的人身上做飾物。第二個「流星」,製作得小而精巧,非常符合「玉佩」的用途,石英流星,雖然沒有打孔成功(受限於石英的材質),但其外形磨製得非常唯美,器物瑩潤,光滑,薄而圓,就是用今日的眼光看,也更像是一件上好的玉佩。
種種的巧遇,好似真是緣分上的安排。讓人眼熱。
莫非我是萬年前這塊土地上的一星靈塵?一隻鳴蟬?一條不孤獨的魚?還是一匹熟知人間生死的小狐狸?
六年,不斷地考察,心心念念就是這些石器。
肉身的我,是不能知道這塊土地上到底發生過什麼的,不可能知道具體的石器人是怎樣的喜悅,怎樣的痛,怎樣的愛,怎樣的哀傷。我只能細細看這些石頭,看石頭上靈魂的痕跡。
六年來,發現了三百多件石器。
看過的陶片無數,細細思忖,發現一個端倪。
幾個遺址上,或是附近沒有石器但散布陶片的湖灘上,從沒有發現瓦片。
沒有瓦片。一開始我想到的是最普遍的小青瓦,就是合瓦,也叫陰陽瓦、蝴蝶瓦,戰國時期就已經存在了,這是民間建築最通用的防雨器物,每一幢非草頂的房子,都要用到大量的小青瓦,只要是曾有村莊的地方,是不能沒有瓦片的。漢語有「瓦礫」這個詞,其本義主要是說瓦碎的。沒有瓦片,說明不曾存在蓋瓦的房屋,就是沒有瓦屋組合的村莊。
沒有琉璃瓦,甚至連西周的的筒瓦也沒有。
發現沒有,就是一種發現。沒有瓦,遺址上的文明就純粹得多,石器和陶,都是新石器時代的文物。
鄱陽湖區有著名的瓦屑壩。
我寫過《活在宗譜里的瓦屑壩》,公認的瓦屑壩,在古饒州府附近的雙港(鄱陽縣境),安徽、湖北的一些姓氏的宗譜里載着從瓦屑壩移民的文字,這樣引發了史學家對明洪武年間的發生的移民事件的研究,除了雙港的瓦屑壩、還有樂平瓦屑壩、豐城瓦屑壩,甚至都昌瓦屑壩的說法。瓦屑壩背後的文化,並非只是洪武年間的人口遷徙,洪武年至今不過六百多年,洪武之前早就存在的「瓦屑」,其實是陶片,陶製非瓦器皿的碎片。
我還沒有到過雙港的瓦屑壩,從目前能見的圖片看,確實沒有瓦,瓦屑壩,該是「陶片壩」,很有可能,瓦屑壩,是鄱陽湖石器遺址的一部分。
鄱陽湖區大量存在的「瓦屑」,證明了該地新石器時代鄱陽湖區人口相比集中,是中國文化的重要發祥地。無瓦,是陶的年代的反證。 [1]
作者簡介
雪夜彭城,本名劉鳳蓀,男,江西省都昌縣人。 發表關乎鄱陽湖文化的小說、詩歌、散文200萬字以上。